纯白的空间内,沙耶蜷缩着身体漂浮在无尽的光芒中。
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就仿佛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除了她之外,这里没有其他人,没有变化,没有边际,她在这里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也想过闭上眼睡一觉,可是在这里她甚至连“睡觉”这个人体最基本的需求都感觉不到。
不受禁锢的,唯有思想。
但是人类是集群性的生物,脱离了群体的人只会逐渐崩溃。
而这个纯白色的空间,便是一道墙,一间小黑屋,将沙耶重重禁锢,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沙耶开始感到惊惶,孤独一人的空虚与寂寞逐渐涌上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开始尝试着思考问题来摆脱这种孤寂感,而最先想到的,便是雷源真我和结花。
‘不知道雷源哥和结花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也和我一样来到了这种地方呢?’沙耶想着,她抬起头,望向周围无边无际的白光,失落地叹了口气。
‘如果来到了这个地方,雷源哥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结花吧,但是我希望他们现在一定好好地活着才是。’
‘至少...至少不要像我一样...’沙耶低声呢喃着,将身体蜷缩地更紧了一些。
‘沙耶...不喜欢...这里...’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背后响起。
“是谁!”沙耶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去,却只见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唰’地从她的眼角闪过。
沙耶连忙站起身来向人影追去,却忘了自己现在是漂浮着的,一个重心不稳就要向前摔去,正当沙耶害怕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失重的感觉时,一只坚硬冰冷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这里...是沙耶的...家...小心...飘着...’如同风铃一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沙耶的耳边响起,声音的主人接住沙耶,将自己的脸贴在沙耶的脸上轻轻的蹭着。
‘喜欢...沙耶...’
刚想挣扎的沙耶一愣,从抱住自己的这个人的身上,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就仿佛...感受到了另一个自己...
沙耶低头看向抱住自己的手臂,灰白色的装甲上覆盖着锋利的臂刃,但是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来,手臂的主人为了保护沙耶特意将臂刃回缩了一大部分。尖锐的指尖看起来如同野兽的尖爪,爪尖的锋刃反射着周围的白光,让沙耶毫不怀疑其锋利程度,它抓着沙耶的手臂,却没有带来丝毫的疼痛,也不知道到底是这样的沙耶已经没有了痛觉,还是手臂的主人刻意收敛了力量。
“你...是谁...”沙耶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
‘沙耶...就是...沙耶...喜欢...’声音依旧是断断续续地在沙耶的耳边响起,内容却让沙耶有些难以置信。
小心翼翼地挪开抱住自己的双臂,沙耶回过身打量着这个同样自称沙耶的人影。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当她真正看到自己身后这只Orphnoch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震惊。
无他,这也是一只龙Orphnoch。
虽然拥有着与雷源真我类似却显得娇小一些的双角,同样包裹着坚硬无比的外骨骼铠甲,自称沙耶的龙Orphnoch与另外两只龙Orphnoch相比更为纤细和苗条,腰部、手臂和双腿没有铠甲覆盖,与结花相同的由皮肤直接变化的贴身软甲提供了足以抵挡坦克主炮的强大防御力。
从龙牙状的肩甲后延伸出两根直垂脚跟的飘带,下半身则是战裙和龙爪长靴,Orphnoch沙耶整体铠甲的覆盖面积并没有雷源真我和北崎多,但是相较两者更加侧重于灵活性。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应该在腰间的三箭头徽记如今出现在龙Orphnoch的胸口,与其他Orphnoch不同的是,Orphnoch沙耶的三箭头徽记是由不知名的三色晶石所构成,在白色光芒的照耀下闪烁着红蓝黄三种温和的光泽。
红色为力量,蓝色为精神,黄色则为灵魂,这表示着Orphnoch沙耶的进化程度要比其他所有Orphnoch都高上一截,在雷源真我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原本就经历了手术的沙耶也被他无意间放出的能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
而这只自称沙耶的龙Orphnoch便是最好的证明。
沙耶已经明白了,这里其实并不是什么死后的世界,而是自己的精神世界,或者说,是自己无意间创造出来阻隔自己Orphnoch形态的囚牢。
被沙耶这么盯着,龙Orphnoch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明明是灯泡一般的一双复眼却能够流露出欣喜和悲伤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想到之前自己在这个空间中感受到的孤独与空虚,沙耶咽了咽口水,带着干涩的声音开口问道。
‘你...在这里多久了...’
‘沙耶...不知道...沙耶...一直在这里...’虽然说着令人怜惜的话,龙Orphnoch的声音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这可能是她自出生以来唯一一次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即使是这个人是创造了将她囚禁的牢笼。
沙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面对这个如同一张白纸一般的龙Orphnoch,她突然有了了满满的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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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东京警视厅附近,某天桥上。
雷源真我趴在天桥的栏杆上,俯视着夜晚灯火通明的城市一个通体白银色的箱子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
“真是少见,你竟然会喜欢在这里看夜景。”
右边远远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雷源真我没有回头,只是笑着回答道,
“以前总喜欢带着结花一起来看,只是最近太忙,没有什么机会罢了。”
来人走到雷源真我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栏杆上,抬起头望着天上明朗的星月,不由得感叹出声,“真是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看过东京的夜空了,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美。”
“从认识你开始,你就总是很忙,无论我跑到哪里都能看到你。”
“这么来看咱俩都差不多啊,哈哈哈哈!”风间修也说着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雷源真我的肩膀。
雷源真我没有笑,他拿起脚边的银色箱子,轻轻地拍了拍。
见到这个箱子,风间修也也收敛了笑容,“你...决定了吗?”
“嗯。”雷源真我点了点头,将箱子放在脚下轻轻一推,银白色的箱子顿时滑到风间修也的脚边,风间修也一脚将它踩住。
“如果我们失败的话...”
风间修也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我相信你们。”
雷源真我愣愣地看着他,风间修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总监那边就交给我了,到时候我一定会带个惊喜给你的。”
雷源真我笑了,“那我就毫不客气地期待着了。”
风间修也也笑了,他松开抓着雷源真我衣领的手,弯腰提起了那个银白色的箱子,不屑地撇了撇嘴,“真不明白高层要这玩意有什么用,对民众隐瞒不说,竟然还要动用武力...”
“梦よ踊れ この地球(ほし)のもとで(梦啊,舞动吧,在这星星之下)....”突然,雷源真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风间修也的碎碎念。
雷源真我皱了皱眉将手机拿起,看了一眼来电人,发现竟然是真理。
‘这个时候真理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他有些疑惑地接通了电话。
对面传来真理急促的声音。
“雷源桑,沙耶...沙耶她醒了,可是...她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难道是...’雷源真我一惊,随即安慰真理道,“你先别急,我马上到医院看看情况。”
挂掉电话,雷源真我向风间修也道了一声失陪,便向着天桥的楼梯走去,楼梯下正停着一辆崭新的机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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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中央病院。
沙耶从昏迷中醒来,睁开双眼盯着病房的天花板发呆。
里世界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梦里的自己为了弥补犯下的过错,最终毁掉了那个牢笼。
梦醒以后,她抬起自己的右手,一层灰白色的装甲从臂弯出现,逐渐覆盖了她的小臂和手,狰狞的臂刃和尖爪反射着寒芒。
‘原来真的不是梦啊...’沙耶暗暗叹了口气,她接受了属于自己的力量,龙Orphnoch流着泪笑着逐渐消失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在那一刻,她悟了,可惜,也太晚了。
门口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吓了沙耶一跳,她连忙收敛力量将手臂恢复原状,随后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转头看向门口。
由于三原修二铁了心要和流星塾的其他人断绝关系,实在放心不下的阿部里奈无奈只能跟着他一起行动,于是今天就轮到真理陪着沙耶。
真理走进病房,将手中的水盆放在床头柜上,伸手将毛巾拧干就要往沙耶的脸上擦去,突然,她看到了一双迷蒙的眼睛,顿时吓得手一抖,毛巾顿时就砸在了沙耶的脸上。
“真...理...”沙耶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沙耶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和里奈真的好担心!”真理一把抱住沙耶,说着说着竟变成了哽咽。
沙耶轻轻地拍着真理的背,“我这不是没事嘛...”
“怎么可能没事!”真理松开沙耶,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已经昏迷了将近一个星期了,雷源桑和结花酱也都受了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瞒着我...”
沙耶沉默了一会,随即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真理漂亮的大眼睛,“真理,你相信我吗?”
真理一愣,摸了摸即将掉出眼眶的泪珠,点了点头。
“无论是雷源哥也好,乾巧先生也好,还是草加、木场先生也好他们都是在为了我们,为了人类的未来而努力战斗着,已经很累了,所以,我们不能再去增添他们的负担,只需要站在他们的背后支持他们就好,让他们知道,在他们战斗的时候,还有人在默默地等着他回家。”
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沙耶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润了润嗓子,看着真理有些迷茫的眼神,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明白,有很多事他们都不想让我们知道,是为了保护我们,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会将这些事情亲口告诉我们,所以真理,我们只要等待就好了,等着他们一次次凯旋归来。”
“可是...”真理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最后只能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一直等下去的。”她拉住沙耶的手,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