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菲柯特稍微愣了一下，便重新挂上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
虽然知道只是伪装，但是诺尼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子对男人来说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我没看错你，你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她长久的看向天空中被阴云遮挡的太阳，才说出这句话，之后便久久无言。
趁着这段时间，诺尼姆再次确认本子的内容。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原本写着人类的灭亡的本子上，第二页和第三页被擦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放在第二页左上角，没有主语。
也就是说今天一天之内没有发生什么值得记载的大事，也没有需要注意的情报，才会导致大片的空白。
诺尼姆收起本子，至少这样的结果比起人类灭亡要好。他站起身走向山顶的边缘，在那里有着不知何时被人为开发出来的一片平地，铺上了石砖围着栏杆，简直是绝佳的观景台，如果忽略这里是人类边境以及一刻不停从脚下传来的震感以外。
帕菲坐在栏杆上，没有喝酒。
诺尼姆明明只是第二次见她，却不知为何感觉她不喝酒的样子很是稀奇，于是便独自站在她身后欣赏。
严格来说时间已经走到了正午，但是厚重的阴云阻隔了阳光，甚至激起阵阵微风，让诺尼姆没来由觉得一丝寒冷。
而身着轻薄的白色长裙，迎着冷风肆意展现自己身体曲线的帕菲却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她轻声开口。
“现在，峳兽们的反击要开始了，因为扔石头的人扔下了唯一一颗金色的石头，命运正是无法插手的时刻。”
“你知道吗诺尼，只有这个时候，人类和峳兽才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改写早就被决定好的剧本。”
“我已经试着警告过执政官，但是却被以妄言的罪名送到贫民窟雪藏。”
她回过头，诺尼姆没太看清她的表情。
“你原本是做什么的？”他问。
没有回答，呼啸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度在进一步下降。
“剧本，诺尼，我在说……剧本。”
在诺尼姆把注意力从寒冷转回来的时候，帕菲重新望着她已经看了很久的山下。
这里是人类边境，永久持续的地震和偶尔出现的峳兽让这块地方成为禁地，就连边界守军都要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执勤。
诺尼姆握紧手中的本子。
他清楚的记得本子上曾经出现过同样的词汇。
“剧本……吗？”
没有回答。
诺尼姆百无聊赖的站了一会，没有再从帕菲那里听到任何声响。他原地坐下，想要休息一会。
突兀的，从观景台那边传来的哼唱的声音。
没有歌词，甚至连节奏和音调都不是很确定，只是轻声的哼唱。
诺尼姆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从来都不喜欢音乐，但是就连这样的人也因为音乐而驻足两次。
而且两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短短的曲子重复了两三次，卡顿了几次，终于还是安静了。
诺尼姆感觉脸上愈发寒冷，便伸手想要搓搓脸。入手却是一片湿润。
帕菲回过头。
诺尼姆终于看清了。不像平时的恣意放纵，也不是深沉的安静。只是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就好像看着无可奈何的悲剧在眼前发生，连赞叹和悲伤都显得多余。
“诺尼，最后考你一个小知识。”
“你听说过挽歌吗？”
诺尼姆摇摇头，他只知道人死去时候唱的挽歌，但是在这种场合明显不是帕菲想要的答案。
帕菲不再看诺尼姆，而是紧紧盯着天上的阴云，诺尼姆才发现连空气都变得恐慌起来，似乎一场暴雨将至。
“相传人类面临灭绝的灾难时，便会有一个特殊的人降生于世，他从出生就知道人类即将面临何种灾难，也知道该如何避免。”
伴随着呼啸的狂风，诺尼姆越发感到寒冷，似乎这寒冷并非从外而来。
“但是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语，无论是危言耸听还是忠言逆耳都无所谓。因为他是特殊的，一定是不被接受的特殊。”
“这样特殊的人，总是容易成为灾难的幸存者。他在人类的灭亡中逃离，独自一人游荡在空旷的大地，将人类曾经的辉煌和没落一笔一笔记在广袤的大地上。”
帕菲背对着诺尼姆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用他的歌声。”
天上开始传来滚滚雷声，诺尼姆感觉帕菲似乎就要跌落栏杆，跌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但是她张开双手拥抱着天空，又像是即将就这样飞远。
“直到人类再次出现，直到历史不再铭记。”
“他孤独的徘徊在两个纪元的中间，像是一条可有可无的连线，又像是被人类故意忽视的怪物，只是回想着自己在命运面前的无能为力，只是用满腔悔恨唱着过去。”
“这就是挽歌，在人类灭亡的那一刻，才能被完成的，一个纪元的挽歌。”
伴随着她重新开口歌唱，暴雨也倾盆落下。有人说这是天的眼泪，但诺尼姆不信。天绝对不会因为人类的任何而落泪。
这一次开口，帕菲已经唱的比之前要流利的多，哪怕夹杂着暴雨的杂音，诺尼姆仍旧可以清楚的听见其中的悲伤和后悔，甚至包含着一点点愤怒。
仍旧没有歌词。这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即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此时此刻，他并不希望这首歌被完成。
她慢慢的唱完，不再发出声音，只是回头看着诺尼姆，过分的专注。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到她的额头，最后经过她的双眼再流出，似乎是在流泪。
伴随着雷声，雨声以及不知何时充斥在耳边的，苦龙的哀鸣，她仍旧专注，雨水流入双眼的痛苦也被忽视，专注到诺尼姆除了那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强忍着眨眼的冲动和她对视着。
“我是那个唱挽歌的人。”
冷雨打湿诺尼姆的身体，让他一阵阵寒颤。
诺尼姆握紧本子，却不敢打开来看。
因为崭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不论他愿不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