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这是宗门为您安排的修炼场所。”
一位机灵的灰衣童子将穆修领到一间茅草屋前,“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吩咐。”
穆修淡淡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可谓“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这间坐落于山腰之间的别院的确清幽雅致。
“掌门有心了。”穆修扯下门边的一丛杂草,“我且问你,这附近有什么消遣去处?”
“师叔是说……”
小童乌溜溜的眼眸提溜一转,“师叔您可算是问对人了!这方圆百里的烟花巷陌、风花雪月之事,没有我不知道的!就说最近怡红快绿的头牌清倌人……”
“咳咳!”
穆修故作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咱们修仙之人,怎么能沉一味溺于烟花柳巷?就没有一点高雅的追求吗?”
“嘿嘿~师叔口味清淡一些,那就只能在附近钓钓鱼,摆弄摆弄花草了,毕竟我们青云宗生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里……”
小童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师叔若有兴致,可以和我们这些外门子弟一块垂钓。”
“钓鱼?你算找对人了,在地球,我可是城里首屈一指的钓鱼宗师。”
“地球?”小童略带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说了你也不知道,总之很远很远……”
穆修眺望着重重山林,深吸了一口气。
呼——
驱散胸腔中整整五百年的陈腐旧味。
这是第几次了?
在漫长的岁月中,穆修已经数不清自己经历了多少次闭关、入世、再闭关、再入世……
大概自己穿越的唯一福利(金手指)就是“无限续命”。
如此这般,已经持续了足足十万年了。
十万年!整整十万年!
如果换做地球,以穆二十一世纪为起点,十万年前,人类甚至还不能称为“人类”,用学术话语应该叫“早期智人”。他们蜷缩在潮湿阴暗的洞穴,没有文字、没有语言,使用着粗糟的棍棒、石块工具,只在见到同伴时发出几声简单的嚎叫。
即便是诞生于两河流域最古老的文明——苏美尔,也不过追溯到六千年前。
听起来也就那样,毕竟玄幻小说常见的大能一修炼就是数个“纪元”,天人五衰动不动就将宇宙时间化为混沌,十万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
可事实上,对于几乎永生的穆修而言,苟命——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
穆修总是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时间、漫长的时间,无穷无尽的时间缓缓流逝……
这原本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仙侠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真实。
而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在很长一段岁月里,穆修固执的认为,修炼是唯一要务。毕竟大家都忙着修仙,比上班还勤快。
可偏偏自己卡在筑基期,用尽万般手段,死活也上不去!在没白没黑、没完没了的修行之后……
穆修忽然感觉——自己很空虚。
他开始思考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自己为啥要修炼?
为了续命吗?可在现有的认知中,自己的寿元已经能够“无限续杯”。
为了装逼把妹?可作为一名穿越者,这样会不会太没有格调了?
为了一统天下,在此传播地球的文明火种?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要用自己在地球上二十年余年累计的知识素养,改变仙侠世界已经存在了亿万年的文明与社会形态……首先该如何向广大修仙者论证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毕竟灵力修仙这玩意,保守估计相当于一百次工业革命。
穆修转而又开始思考,自己为啥要活着——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到哪里去?
一旦陷入诸如哲人般的沉思,身为孤独穿越者的空虚与迷茫便如潮水般吞没了他。
接着穆修经历了数万年的“混沌期”。
这是一段批评与自我批评、认识世界、认识自己、思考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痛苦挣扎过程!
穆修在无休止的胡思乱想中患上了忧郁症、自闭症、焦虑症、恐惧症、强迫症、神经衰弱、异装症、精神分裂分分合合……
如果将此阶段的穆修送给心理学家研究的话,大概能推动整个人类心理学进程一百年。
穆修甚至无数次想过“自杀”,一死了之,结束这永无尽头的荒唐人生。但强烈求生的本能阻止了他,因为“永生”,一并将生物的本能(求生欲)释放到了极致。
迷茫、无助、蛋疼、空虚、寂寞、冷……
纷乱无序的念头折磨着他,使得穆修不得不想尽方法“消遣”这无尽岁月。
穆修把一切能激发自己兴趣的东西逐一搜寻出来,曾今最枯燥的玩意,穆修也能兴致勃勃的将其进行下去。
穆修甚至自学了高数,准确的说,是把所有的数学知识推演了一遍。从一加一对于二,一直到常微分方程。
甚至试图挑战哥德巴赫猜想,虽然最后失败了。
穆修并非以此证明自己非同常人的智商,事实上自己高考考的不咋地,就上了个普通一本,但现在他有充足的时间,作为挑战自我与消磨时光的手段,学习数理化大概持续了一万年。
所以穆修绝对是仙侠世界最顶尖的数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
他甚至用能量定律解释“灵气”的产生与转化、探究最大化利用灵气的实践方法,并写下了长达一百万字的学理论文。
与此同时,文科也没有拉下,穆修把能“搬运”的中华经史子集、世界文学著作都整理出书,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过数万年过去了,这些“精神食粮”逐渐消失在岁月之中。
……
往事如烟,此刻的穆修,正经历着穿越人生的“第三阶段”。
“师叔,从这条小径下山,山脚便有一口幽塘,并小溪流水,正是垂钓的好去处。”
小童的话将穆修从漫长的追忆中拉回了现实。
“好。”
穆修点了点头,“等我把渔具做完。”
穆修说着,转身推开了茅屋房门。
这时,天边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穆修便静静的靠在门边,欣赏这朦胧的山雨,宛若一副水墨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