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时诞生的灵智,好像一睁眼就处于即将出发的旅途似的,那个时候的自己青涩无知,抱持着模模糊糊的意志,在这片尚未发生改变的大陆行走着。
那时候,妖族是大陆的主宰,人类被奴役着,仅仅作为取乐的对象与果腹的食粮。自己作为刚刚凝聚神智的小妖,虽然无法在妖族当中跻身高位,对于人类来说,却是必须仰望的存在了。
从南海到东陆,花了大约有三百年的时间,只是追逐着太阳。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力量开始变得强大起来,原本的一条尾巴变成了四条,虽然不至于不方便,挥动它们的时候却会常常碰在一起,有种别扭的感觉。
东陆的人类比南海更多,并且掌握有一种我在以前从没有见过的奇怪技艺,那是将铜制的小管填塞火药并将其中的乌石发射出去的伎俩,虽然对妖怪无用,施展于人类自身却是无往不利。
明明是行将灭绝的种族,却还将有限的智慧用在内斗当中,实在是奇怪透顶。
在地上移动着的人类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为我送上食物——也就是他们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也确实没有继续行走下去的动力了:只是日夜追逐着太阳,我也该质疑一下这目标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底是什么在这样强烈的吸引着我了。
我盘踞在他们所建立起来的建筑的最高处,整日吃吃睡睡,又过了一百多年。
“玉面神大人……”
人类祭祀苍老的声音在豪华奢侈的空殿内响了起来,她穿着纯白色的礼装,面目隐藏在金纹红目面具下,恭谨的朝我弯下腰,“新的祭品到了。”
我抬了一下眼帘。
站在祭祀身旁的,是一个身着白色上衣,大红色下摆的女子,她不像以往祭品那般瑟瑟发抖,反而以一种令我惊异的冷淡视线朝我直直的看过来。
“哦?”
因为惊讶,我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音,那不过八九岁的稚嫩少年,手执着黑色长刀居然死死的抵住了我的手。
没有料到这一幕会发生,我感到自尊很受伤害。
并且很快在下一刻,我的自尊何止是受到伤害,简直就是在被残忍无情的虐待,那少年握着的刀,刀身发散出血色的光晕,连带着少年的脸一起变得狰狞,一下子将我的手弹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哪怕被封印了宛如沧海桑田的时间,我的力量也不至于一下子下降到连人类也打不过的水准吧?
何况还他娘是个孩子。
“鸣鸿,尽食我血!”
那人类的少年大声喊着这莫名其妙的话,他手中的刀却恍如在对此作出反应似的,发出越演越烈的轰鸣声,并且随着这轰鸣声,刀身的血红色也越加深沉厚重起来。
啊……
我想着,许多年过去,人类也掌握了足以和妖族抗衡的力量了吗?
那个贱人,就是为了这个,才将我封印在这里吧?
好吧,让我看看,你带给人类的力量到底有多强大。
这样想着,我尽全力驱动体内的所有力量,让这力量在口中凝聚旋转,我张开嘴,要将这人类少年,他身后的少女,再后面的树林,寺庙残骸,一切的一切都化作齑粉,要让这天地知晓我的愤怒。
我,乃青丘之主,一念可祸乱天下,一念可保苍生太平。
青白色的光球色彩溢流,彰显出毁天灭地的威势来,可我突然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这声音说来也不该奇怪,奇怪的是居然在我脑内回响着,并且越来越宏大了。
“不要……”
我能够看到是那个跌在在地上的人类少女说话,是她在大叫着不要,可为什么这声音却好像与我近在咫尺,大得像是要震碎我的耳朵?
我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力量在消退,无力再维持那蕴含毁灭力量的气团运转了,不仅嘴边的光球消失,不仅如此,我还在变小,是在变小……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大,原本蝼蚁似的人类也在变大,我甚至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了。
那是震惊,恐惧,不敢置信,是我早已习以为常的感情显露,但我还没有这样清楚的看到过人类的表情变化。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
在意识彻底消失之前,我看到那穿着黑色锦衣的少年举着长刀朝我头顶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