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烛火晃动,回头望去,纱窗上倒映出倚靠在我身旁少女的影子。
被湿润的眼睛注视着,她低低的在我耳边说道,“夫君,正是良宵……”
桌上交杯酒已饮尽,少女满面酡红,呵气如兰,我一时间难以自持,将她扑倒在床上,“呀~”的娇哼声响起,我褪去外衣,正待提枪上马,场景再次变换,这一回是满目星光,不知何时,我站在这无边无际的旷野上。
那少女不再戴着龙钗凤冕,大红色嫁衣换成黑色的破烂铠甲,正在哭泣着。
“拓跋……为何要哭?”我问道。
“主人已死,我再无活着的理由了。”
“可是……”
“玉面,来生再见。”
火焰一瞬间燃烧起来,围绕着我与她,高高的燃烧起来,像是无法逾越的城墙,但我感受不到热量,也感受不到恐惧。
“拓跋!”我高声呼喊着,但到底是在呼唤着谁?
我看到自己伸出的手被火焰吞噬,并且那火舌顺着手臂蔓延到自己的身上,还是没有热量,还是没有恐惧,我闭上了眼睛。
“啧,班门弄斧。”我挥舞衣袖,那火焰应声而灭,“不过是小小的心魔,也敢在我面前玩弄幻术吗!”
虽说如此,我确实是沉浸入其中好一会儿,是对于过去的怀恋吗?但现在却不是追根溯源的好时机。
运转妖力,这无边无际的原野开始有桃花盛开,入目的是铺天盖地的粉红色,然后有哭声隐隐传来。
那是什么人在大声叫喊着,虽然听不真切,却能了解到那传达的痛苦。
画面再次一转,这一回是青丘山。
在那短短的时间里,窥探到了我的一部分记忆吗?
树木郁郁葱葱,河流小溪发出潺潺的流水声,蝴蝶飞舞,蟋蟀发出虫鸣,远处的草丛微微的抖动着,是因为有风吹拂而过,还是一只路过的兔子呢?
我并不急着出去,反而在这记忆的回廊中漫步起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栩栩如生,好像自己仍旧生活在数千年前,好像自己还没有与综相遇一样。
唉……果然是因为活着的时间太过长久,让自己变得这般脆弱吗?
叹出的气息如洪流般向前,抹平了一切,那痛苦的叫声又传来,这一次却清楚了许多。
“爷爷爷爷,饶命啊……”
“饶你老母!”
我张开双掌凌空一抓,一个瘦小人形被我捏在手里,那人形面容痛苦扭曲,身体颤抖着不停作揖。
“让我出去。”我说道。
城主府内此时已乱成一团,夏征卧在病榻上,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不知是死是活,他身旁有医官为他把脉,神情惊惶,又看得出在努力逼迫自己镇定起来,这病房内除了二人,又环绕了数十名披甲的将士,各个凶神恶煞杀气凛然,看样子只要这医官得出什么不好的结论,就要杀了他做下马威。
公主夏怜与黎烟紧急调派各路军马去,只留下牛千翎在这里,他也颇有些局促,平时想见一面也难的各路将军齐聚一堂,当真是大场面。
他站在角落里想着,若是城主在这里死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城主夏征身为王族,又在白马城任职十数年,积威极深,军中各处都是他的心腹,若是在此刻丧了性命,哪怕有着虎符,公主在调度军队上也会有巨大的困难吧,其他不提,光光宣武营就有一个嚣张跋扈的都统,从来只听从夏征的命令。而且若是夏征身死,势必在城内造成巨大的不安与混乱来。
此时唯有祈祷了。
过了一会儿,那医官终于将手从城主手腕上移开,立刻有人问,“将军还有救吗?”
“嗯……”医官摸了把下颔的花白胡子,“老夫已经用药稳定了脉象,若是静静调养,应当无碍……”
话音未落,夏征眼睛突然大睁,一下子坐了起来。
“将军!”
有将官惊喜出声。
“哇……”
一大口血被呕吐出来,浸湿了床被,夏征脑门上冷汗直流,若是细细观察,还能看到他左眼有一闪而逝的红色光芒。
“符儿……”
他低喃着什么人的名字,又一下子躺倒在床上。
“将军出了什么事,医官,医官!”
那老医官再次探查脉象,手指却颤抖不已。
“不该啊……不该啊……”
脉象已停,这便是没了生机。
宣武营中有血雨腥风,本为同袍战友如今却同室操戈,一个个兵士伸长了獠牙,将刀剑送进战友的身体里,宣武营都统宋宪本为广宗匪盗首领,十数年前兵马大元帅夏征奉命北伐,于广宗大战中不能进一步,当是时听闻广宗黑山中有匪盗成群,横行山野,甚至有斩杀妖魔的战绩,为求胜,夏征仅仅携带十二骑孤身入黑山欲求得黑山匪盗帮助,没有想到的是,匪寨中不止有他来争取援军,对手陈胜同样派来求援使者,夏征与十二名部下被看守甚严,部下们人人自危,一日夜里,夏征对部下道,“事情成败,唯在此时!”带领十二名部下突破看守,强行杀至陈胜使者驻地,全歼诸使。宋宪听闻此事震怒,绑了夏征要砍他的头,夏征面无惧色,朗声道,“我已为你铺好活路,奈何自取灭亡?”宋宪敬佩他的胆略,就此投入夏征军中。
宋宪生得人高马大,双颊饱满,眼睛细得只能在满脸肥肉里留出一条缝来,他此刻穿着精钢的盔甲,一脚将一名向他扑过来的士兵踢开,又顺畅的用刀将他砍成两段。
“妈的,都慌什么慌,听得懂老子的话的都给老子往后站。”
他身边有数名亲兵跟随,因为久于沙场的缘故,军心在他的呼喝下很快有了一定程度的平稳,并且隐隐有反攻的趋势,宣武营中突然妖魔化的兵士毕竟在少数,只要反应过来,是能够在付出一定代价的情况下平稳局势的。
果然,过不得多久局势基本被平定,虽然还有少数妖魔在负隅顽抗,但大势所趋之下,妖魔已经出现了逃亡的迹象。
“真他娘的怪,怎么会活生生从人变成妖呢?”宋宪自言自语道,“老子亲兵里都有一个人变了,从广宗来的老伙伴,我可对他是知根知底的。”
风呼啸而过,有人向他跑过来,“将军,这里已经清理干净了,是否要援助其他营队?”
“援助个屁。”宋宪抖抖满身肥肉,骂骂咧咧的,“给老子把守好这里,要是有失,你拿脑袋来谢罪。”
“是。”那人躬身领命。
于此同时,有马蹄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