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Part 1)
雨渐渐变大了。
夜晚的卧龙市笼罩在一片雨幕当中,将暗无星光的苍穹与灯红酒绿的市中心连成一片。从北方吹来的冷空气驱散了白日的炎热,黄豆大的雨珠在强风下钻进秦霜余的衣领中,带来刺骨的冰冷。
“击倒一个。”
“击倒两个。”
“千万小心。”
伸手按住挂在耳边的微型耳机,秦霜余有些紧张的看着渐渐稀少的人流。耳机中传来的是队友连连喜报,不过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大姐头,有一个目标逃脱了,正在往您那个方向逃离,请问是不是需要……”
“你们在周围警戒即可。”
“是。”
透过红外视野的瞄准具,秦霜余能看到雨幕中急匆匆离开此地的普通平民。手中经过特殊改造的AW50FT反器材狙击步枪暴露在雨水之中,但这并不太影响它的精确度。
“目标出现……”
那种熟悉的感觉,渐渐从心底涌出。
混在人群当中,试图趁机逃脱的目标,正满脸焦急的望向四周,与身旁平民木纳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他可能并不清楚,狙击枪的红外瞄准具已经锁定了他。
——有必要动用那么大的人力吗?
仅仅是对付几个弱小的异民,一般来说只需要交给国家安全局异民事务调查厅,或是仙道众的旁系部队处理即可。但这次总部却发来命令,要求雪歌队尽全力消灭这伙看似并没有多大威胁的异民。
——可能是得罪了总部吧……
——或者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吧……
少女若有似无地做着这些无关痛痒的假设,手指倚在扳机上,等待被结界驱散匆匆离开的平民不再挡住那个企图瞒天过海的目标。
砰——!
猛扣下扳机,弹头表面刻着数百个结界的.50口径的勃朗宁枪弹瞬间扯碎了周围的空气,却并没有命中目标。看到中枪倒在血泊中的平民,秦霜余皱了皱眉头,将步枪收起装在一个大提琴盒内。
“目标逃脱,所有人守在原地,注意警戒。”秦霜余检查了一下手中的塔沃尔突击步枪,背好大提琴盒,宛若飞燕般纵身一跃,“它由我来对付。”
秦霜余明白,今天的目标绝非那些只知道杀人放火的流浪异民。
刚才那一枪,对方便巧妙地利用平民当作肉盾,并在之后迅速一个翻滚,踩着那具尚未断气的平民,贴着墙迅速奔走。毋庸置疑的,那是秦霜余的射击死角。
躲避子弹时那完美的身法,就连秦霜余都微微赞叹。
——是异民的正规军吗?
“队长请注意,结界的范围比较小,如果让它逃出了结界,会对平民的安危造成很大的威胁。如果不行的话,可以选择放弃。”
“我明白。”
转眼间,目标已经消失在商业街一条小巷的拐角处。
秦霜余猛地一冲,持枪飞速冲刺在被暴雨笼罩的商业街内。又如同一只敏捷的飞鼠般,在小巷内居民楼的阳台上灵敏地穿梭着。
然后单手持枪,扣动扳机。枪口立刻喷出了长长的火舌,男子周围的一切,瞬间被子弹扯成了碎片。随着撞针的空响,秦霜余已经打光了子弹。
“真能跑。”
而在她的下方,一名男子正没命地奔跑着,借助狭窄小巷内那些堆放的杂物与垃圾躲避着子弹。发觉居高临下的射击毫无用处之后,秦霜余从阳台处跳下,如飞鸿般直坠而下,就地一滚消去了那巨大的冲击力。
“站住!”
扔掉步枪,拔出挂在腰间的长刀。借助墙壁上那些突起的地方,秦霜余在转眼间便赶上男子,纤细的身影带着一抹银光,冲向男子。就像一片在暴雨中飘摇的树叶,却不会被沾上半丝雨滴。
但突然,少女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在了小巷内的杂物堆内。
急忙站起身的秦霜余,唇间带着一丝殷红。左肩处的衣物裂开,露出隐藏在黑风衣内的白皙肌肤,还有一道五公分长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混着雨水落在地上。
“你这家伙真能追,竟然追我追到这里来了。”
“咳咳,你!”
“不过似乎,我并不能让你活下去了。”
随着令人压抑无比的兽嚎声,男子满脸狞笑的两颊皮肤渐渐裂开,露出了两排锋利的尖齿。嘴部渐渐向前突起,如同是涎着口水的鬣狗。与常人无异的身体,也迅速胀大起来,撑破表面的衣物,露出了大块虬结的肌肉。
“去死吧!”
细针般的灰色细毛遍布男子的身体,还未等秦霜余反应过来,一头足有两米多高的人形巨狼便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巨大的兽爪立刻带着阴风扫到了少女的胸前。
“狼人!?”
“……身手不错。”
勉强躲过这一击的少女,吃惊地看着眼前那孔武有力的人形巨狼。身为天赋异端的狼人,每一位都是合格的战士,尤其是在变身之后,凭借恐怖的力量以及爆发力,能将敌人轻易扯碎。
“你是仙道众的?”
“遁世联盟雪歌队队长,秦霜余。”
“遁世联盟……”看到少女渐渐绷直的身体,巨狼那闪动着幽绿光芒的兽目渐渐眯了起来,“在下是苍狼组织下级战士,特韦尔季斯拉夫,愿与阁下决一生死。”
“请多指教。”
持刀摆好作战姿势的秦霜余,连连后退了几步。巨狼跃上了墙面,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奔在墙面上。五柄如短匕首锋利的尖爪伸长了近半米,朝少女扑了过去。
突然,他发现秦霜余的黑风衣内,闪过了一丝银光。等他发觉银光究竟为何物时,已经为时过晚了。
轰——!
隐藏在风衣内的,是伯奈利M1 Entry型霰弹枪,只有356毫米长的枪身完美的躲开巨狼的目光,呼啸着的铅弹,无一例外的没入狼人的胸口处。
只觉得内脏似乎全部都被打散了,巨狼嘶嚎一声,攀上旁边的墙壁,消失在秦霜余的视线中。
“遭遇狼人正规军,请求支援!”
“狼人?正规军?”
“它自己都报出名字了,是苍狼组织的一个下级战士,现在被霰弹枪击中胸口,正在逃窜。”
“大姐头你没事吧?”
“没事。”秦霜余伸手捂住左肩处的伤口,靠在了小巷的墙壁上,“只是受了点轻伤,现在重要的是在他逃出结界前拦截它……我把坐标发给你们。”
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平板电脑的东西,将狼人逃窜的方向与此处的地标发到了队友那边。
正面挨了一枪,即便是最为强壮的狼人也承受不住。深知加强火药的霰弹威力,秦霜余将刀收回,灵巧地顺着四周墙壁裸露而出的东西,跃到了楼顶。
“你们人类真卑鄙,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决斗,却暗中使用火器……”
“投降吧。”纤长的手指缓缓扶上了刀柄,对于这个身负重伤的狼人,秦霜余还是打算不斩尽杀绝,“遁世联盟从来不会滥杀异民。”
“……投降?人类,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你只有这一条路。”
“那就让我试试,还有没有第二条路!”突然,巨狼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巨大的兽爪横在血淋林的胸前,“毁灭一切的黑色火焰,从地狱里升起,燃尽我的敌人吧!”
“法术!?”
漆黑色的火焰从巨狼的爪前喷出,大吃一惊的秦霜余立即转身褪去风衣,将那件黑风衣连同大提琴盒扔了过去,阻挡黑炎的前进。木制的大提琴盒接触到黑炎后,便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短短几秒钟便连同里面的枪化为铁水与灰烬。
“……吼。”
“既然你坚持反抗,”雨夜那朦胧的月光,照在少女身上的贴身护甲,泛出淡淡的异彩。秦霜余用大拇指轻轻挑开刀颚,露出了半截雪亮的刀身,“那么取下你头颅的权利,就交给我吧!”
“来吧!”
拖着剧痛而疲惫的身体,巨狼用尽全力向前一扑。但枪伤和刚才法术所带来的疲劳都极大地拖累了它的速度,巨大的身体俨然没有了先前的敏捷。秦霜余再次拔出长刀,就像鬼魅般,在空中直掠而来。锐利的长刀切开了巨狼的利爪,然后如暴风般掠过巨狼的脖颈,在空中留下了一片惨红。
“我……我不甘心。”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颈部的伤口喷涌而出,兽目中幽绿的光芒也渐渐暗淡。直至巨狼停止了抽搐与喘息,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少女才放心的将刀收回。
“目标已清除,所有人原地警戒。”
“是。”
望了一眼巨狼的尸体,秦霜余跳到地面上,匆匆赶往结界的中心部分。任务目标一共有四个,而现在才解决了三个,秦霜余有些担心,最后一个是不是会直扑战斗力最弱的结界师那边去。
不过,似乎秦霜余有些多虑了。
待走到小巷口,秦霜余便感觉到了什么。果然,位于二楼水泥墙面突然被撞的粉碎,一个被尘土笼罩的巨大身影落在了小巷内。待烟尘散去,一匹灰色的巨狼虎视眈眈地站在少女面前。
“最后一个吗?”
“在下是苍狼组织狼魂骑士团中级骑士,费奥多西·奥古斯特。”灰色巨狼警惕的打量着眼前那名似乎只有十几岁的豆蔻少女,人立而起,将巨爪横在胸前以示尊敬,“我在你的刀上闻到了特韦尔季斯拉夫的血,看来你刚才与他交锋了?”
“他已经死了。”
“……死了?”
“投降吧,我是遁世联盟的人。如果投降的话,我们能够留你一条活路。”
“遁世联盟!?”闪着绿芒的瞳孔突然收缩,灰色巨狼用着嘶哑的男声冲着秦霜余喊道,“你们没事凑什么热闹,害死了我三个兄弟!你们不是绝对中立的吗!?”
“是任务。本来是直接杀了你们的,但我想想还是放你们一条生路吧,投降吧。”
“我们狼魂骑士团的字典内就没有投降!”
“那就,对不起了。”
秦霜余依旧是站在原地,甚至连那柄长刀都未拔出。看着少女一脸的冰霜,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巨狼猛地后退几步,但还是没有躲过呼啸而至的两颗子弹。
“12.7带劲吧?”
“混蛋……”
来自陈顺的两发子弹,无一例外的击穿了巨狼的身体。空气进入了胸腔,巨大的压强将肺部压瘪,无法呼吸的巨狼嘶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姐头,我来的还不算晚吧?”
“正好。”
长吐一口气的秦霜余靠在墙上,看着从楼顶跃到地面上的陈顺。刚才秦霜余其实已经注意到他的存在,才会选择不出手,给陈顺一个机会。
“真是厉害的狼崽子,有两个兄弟受伤了。”看着已经停止喘息,变为一具尸体的巨狼,陈顺苦笑着耸耸肩,“虽然任务结束了,但我很好奇,为什么上头会让我们对付这些家伙呢?”
“……不知道,上头对于苍狼组织的活动一般不都是放纵吗?”
“该不会是上头打算……拿这些异民组织下手?”
“我不清楚。”
由于是绝对中立的缘故,遁世联盟中有半数都是各个种族的异民,而雪歌队也有几个狼人和具有狼人血统的混血儿。秦霜余有些担心,这次的任务是不是意味着千百年来遁世联盟独特的立场,将会有所变化。
人类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而异民的组织也逐渐壮大。似乎只需要一个导火索,便会点燃种族之间那近万年的仇恨,将这个世界拖入腥风血雨中。
——莫非遁世联盟将会是那根导火索?
秦霜余完全不敢想象,一直维护着这个开始破碎的世界的遁世联盟,将会成为毁灭它的罪魁祸首。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多的少女,猛地摇了摇头,试图甩去脑中那些自我的假设与想象。
“通知‘清道夫’清理一下。”
“明白了,大姐头。”
背着OSV-96型狙击枪的陈顺冲着少女咧嘴一笑,然后转身消失在这狭窄的小巷内。秦霜余原地愣了一阵,转身也打算离去,但背后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