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之中,来自各族各国的权贵们有序前行,听到后方的脚步声,忧心的朝阳国王阳怀生停下脚步。
“穆兄,阿明呢?”阳怀生发现只有穆长风和抱着羊驼的莹,心中已有不妙之感。
“阳老弟,这,唉……”穆长风欲言欲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阳怀生看到穆长风的表情,以及昏迷的羊驼,心中有了答案:“是嘛,我明白了,阿明是一位忠勇的骑士,从小时候就是这样,他一直自称受命运眷顾的男人,我早就告诉过他了,这样下去,迟早会有力有不逮之时……”
说着说着,阳怀生的泪水滴落下来,脚下步子却是丝毫没有停顿,作为一国之君,他心如明镜,王阳明是以性命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决不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两位人类最强盛国度的君王并肩而行,作为领过,实力也最为接近的两国,两人明争暗斗数十年,以往相见,常常笑里藏刀,此刻却是第一次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孤还没有输!”穆长风沉默片刻后,抬起头,目光灼灼:“阳老弟,真羡慕你,有这样一位忠勇的外戚骑士,孤曾打算以一支骑士团作为交换,从你这将王将军换来,却被他彻底地拒绝了,在最后的最后,他拜托孤莫要欺负于你,说实话,孤很像笑,却笑不出来。”
“呵,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平日里都那般严肃正经,却总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展现出天然纯善的一面。”阳怀生苦笑:“穆兄,此次东延复辟,绝非一时兴起,怕是背后有更大的黑幕,不若你我二人就此结成盟约,今后守望相助,共抗强敌,如何?”
“孤也正有此意,如此甚好!”穆长风颔首,牢牢握住阳怀生递来的右手。
两位君王都能感受到对方右手的颤抖,体会到对方心头的伤痛,没有什么,比共同的敌人更能让人团结一心。
“说起来,穆兄,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前行路上,阳怀生轻声道。
“但说无妨。”穆长风丝毫不摆架子,与过去阳怀生所熟悉的他大相径庭。
“我曾听闻,穆兄年少之时,曾以儒雅之名为人所知,风度翩翩温文儒雅,为何在继位后,会成为一位,呃……我是说……”阳怀生发现自己有些说不下去。
“哈哈,无妨,孤继位后,确实是一位暴君,就如相国所言,身边虽有能人,却大部分被孤流放边疆,让他们远离权力中心,而那些虽有些能力,但更多却是只会阿谀奉承的家伙,被孤留在身旁,此事孤自然清楚。”穆长风哈哈一笑,前方的各路权贵也停止了交流,默默竖起耳朵,想要听听其中八卦。
“穆兄,既然清楚,为何还要明知故犯?”阳怀生好奇道。
“阳老弟,你当是知道那位天星城主的吧?”穆长风问道。
“自然知晓,小女还是天星城副城主的学生,我也曾与那天星城主有过几面之缘,只是,穆兄所为,与那天星城主有何关系?”阳怀生不解。
“阳老弟,还有幻蝶各位出生天星城的小家伙们,在你们看来,那位天星城主,是怎么样的人?”穆长风严肃地扫过幻蝶众人。
“不正经萝莉。”希尔第一个说道。
“腹黑萝莉。”紧接着发言的是爪爪。
“奇怪的人,但是很强,强到有些离谱,但是……有种不属于此世的感觉。”莹纠结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结论。
“呵,那还真是……”穆长风失笑,摇了摇头:“她是此世最伟大也最神秘的存在,冰之贤者,贤者之师,知晓终末与命运之人,最顶尖的占星术士和大预言家,这样的她,为我做过一次预言,在我15岁那年,我随当时还健在的父皇去天星城时,为我做的预言,其中只有两件事情。”
“是哪两件?”菲忍不住插嘴问道。
“第一件,是我17岁那年,父皇会为了保护我不被暗杀,用身体挡住刺客攻击我的暗器身亡,我也将因此而不得不登上皇位。”穆长风的眼中,满满都是怀念与不甘:“为了防止暗杀的发生,父皇在我17岁那年,让我一年都待在宫中,我所在的地方,布下重兵把守,连一只鸟都不放过,可是,最终却是一名宫中的侍卫,疑似被人操控了精神,向我下手,最终父皇为了保护我,死在那名侍卫的暗器下,那名侍卫被冠以弑君罪名处刑,可父皇……唉……”
听闻这样的秘辛,众人尽皆沉默,最后,还是阳怀生开口:“那另一件是什么?”
穆长风苦笑:“这第二件,便是叛乱,在孤60岁生日当天,暮光帝国将会发生叛乱,暮光帝国毁于一旦,最好的结果是分裂,最坏的结果,是孤死于乱军刀下,暮光帝国彻底成为历史。”
“这……”已经看到今日情形的众人,对于这个预言的准确性,已经不需要怀疑。
“孤想要阻止这成为现实,但凡群臣中,有心怀不轨者,尽皆斩杀,也因此成就了孤暴君之名,但孤仍无法放心,就像当年父皇那次一般,即使做了万全打算,最终还是如期应验,这一次,预言的结果有两个,孤思虑着,无论如何也要分裂的话,那孤便预留后手,将一些孤信得过也有能力之辈发配边疆,让他们形成势力,将来成为孤东山再起的资本。”穆长风的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辉。
“穆兄,你的运筹可谓是滴水不漏,为何会留下相国这一意外?”阳怀生对此感到有些好奇。
“呵,滴水不漏吗?孤唯二绝对信任之人,被孤留在身边,朝中也需要能办事的人不是?相国一家,是暮光开国之时就已存在的元老家族,相国也是父皇时期就担任此位的老臣,更是孤年少时期,亦师亦友如同兄长一般的人物,孤便是斩尽天下人,又怎会对他动手……”穆长风在笑,笑容之中,却唯有苦涩:“现在想来,相国的异样,孤早已察觉,但孤不愿承认,孤的心,欺骗了孤的眼,这才招致此次劫难,孤不悔,只是,对不起各位了……”
说话间,密道已接近尽头,不同于地面上的弯弯绕,这条密道是直通城外的。
打开密道的出口,是一片焦黑的丘陵,却是早些时候,炎琴带着羊驼熟悉项链的地方。
月影西斜,此时已是后半夜,微凉的夜风吹在身上,泛起丝丝凉意。
“傲天陛下,俺要回去复命了,陛下放心,俺们山地矮人王国只承认陛下的暮光帝国,俺们矮人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背地里做小动作的小人,过去以为陛下是暴君,如今知晓陛下是有情有义之人,俺们矮人交定你这个朋友了!”山地矮人王国的使节第一个提出告辞。
“铜炉前辈,此次实在是孤招待不周,还让各位经历这般糟心事,还望见谅。”穆长风颔首,略有些沧桑地叹息道。
“我们也一起走吧。”赤芯也提出辞行,火之神殿与山地矮人王国关系倒还算不错,位置也比较接近:“生命神殿和光明教廷已经无法信仰,不如改投我们火之神殿如何,傲天陛下?”
“哈哈,孤会考虑的!圣女殿下愿意与光明教廷分庭抗礼支持暮光,这份心意,孤先行谢过。”穆长风笑着施了一礼,将话说开后,穆长风也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叛乱终究还是出现,今后,他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哼,火之女神可不像光明女神和生命女神那么好说话,还有,我才不是因为你们突然没有了信仰,看你们可怜才提出这个建议的!总之,信仰火之女神吧!将一切阻拦在吾等眼前之敌全部烧毁!将那些狼心狗肺养不熟的光明教廷和生命神殿走狗全部烧成灰!”赤芯故作高傲地说道。
“好。”穆长风以看晚辈的宠溺眼神,应下了此事。
“我们也就此别过,傲天陛下,保重,卷土重来之时,星轮愿助一臂之力。”星轮古国的国王拱了拱手,带着星轮古国的近卫与权贵离去。
“多谢星王。”穆长风也拱了拱手,君子之交,无需太多言语。
之后剩下的,或多或少,都是与幻蝶沾亲带故之人,羊驼此时才悠悠转醒:“这里是哪里?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不要,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啊!”
刚刚醒转的羊驼,只记得王阳明夫妇即将慷慨就义,看着四周熟悉而又陌生的环境,悲从中来。
“羊,节哀……”小白揉了揉羊驼的小脑袋,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
“白……”羊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小白,右手下意识攥紧,那里,是妈妈留给她的照片,真正的王家全家福。
“好了,别再自哀自怨了。”抱着羊驼的莹拍了拍羊驼的头顶:“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不要再抱着游戏人间的心态了,你们活在这里,活在当下,今天的失去,不会是最后一次失去,想要守护住现下的所有,就必须变强,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再威胁到自己,才有守护的资本。”
“莹……你早就发现了,是吗?”羊驼有些委屈。
“……你们的心态一直没有摆正,在过去,即使经历了几次惨胜,你们也没有真正去正视那些逝去的生命,你们依旧没有认清,依旧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莹幽幽道:“可是,你们真的知道回去的办法吗?那个你们曾经所在的,和平的世界。”
“我……”羊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心中血淋淋的伤痛,清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孩子,你可以选择逃避,没关系的,毕竟,你只是个孩子。”穆长风拍了拍羊驼的肩膀,语重心长,目光真诚。
看着周围与幻蝶或多或少有些联系的人,还有同样低下头去的幻蝶其他高层,羊驼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有摆正位置吗?
没有,所以,她迟迟无法突破成为真正的魔导师,明明她拥有任何魔法师都无比艳羡的成长环境,炎琴毫无保留的指点,如果给其他魔法师,不出3年,突破到法圣也不是不可能,而她却已经好几年止步不前了。
王阳明的死,彻底摧毁了她美好的梦,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她已经没有为她遮风挡雨的避风港了。
“林岳叔叔……”羊驼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
“我在。”林岳排众而出,对于自家将军的遗孤,林岳带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按照规定,近卫骑士团的后备军,王家直系后裔,可以调动一部分,籍此建功立业,可对?”羊驼心中有了计较,她不是不明白,只是过去的她,一直不愿面对真相,她的初始职业是军师,她拥有这方面的才能,可是她不愿接受。
“不错,最高可调动5000后备军。”林岳已经有些意识到羊驼的打算,他不打算阻止。
“按照规定,王家后裔,为直系亲属复仇,可以调动一部分后备军,可对?”羊驼的声音变得低沉,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完全不同。
“不错,同样最高可调动5000后备军。”林岳暗自叹息,雏鸟只有直面风雨,才能成长为展翅翱翔的雄鹰。
“走吧,我们回王家堡,近卫骑士团就拜托叔叔了。”羊驼从莹怀中蹦下,唤来阿汪:“阿汪,对不起,我……现在,你已经是世上最后一只羊驼了,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所以,陪我任性一次,好吗?”
“咩……”阿汪舔砥着羊驼的脸颊,对于阿汪而言,羊驼何尝不是她最后的亲人呢?
“羊……”小白用力握住羊驼的左手:“我陪你一起去。”
“……不要。”羊驼从牙关里挤出两字。
“没有拒绝的余地,这是我的选择,作为你前世的朋友,今生的闺蜜,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你要甩开我,我也会黏上来。”小白真挚的目光,落在羊驼眼中,也落在羊驼即将封闭的心中,留下了一丝光亮。
“……随你,反正我是不要你跟过来,你非要自说自话跟过来,我也管不了。”羊驼别过脑袋,不再去看小白。
“此地可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说完了,那就各奔前程吧,将来有机会再见,必要让那些霍乱者付出代价。”穆长风打断了两人闹别扭,如同一位长辈般,做出了定论。
安全起见,穆长风与朝阳、水之神殿一同,向着东北方向前进,同时,在羊驼的安排下,葵带着羊驼的亲笔信,沿着山脉一路西行,将今夜发生之事,告知远在天星的衫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