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的碧落第一次见识到底层之人的凄苦生活,同时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人情冷暖与人心苟测。
尽管娇生惯养,但碧落也并非不能吃苦之人,在璃茉小木屋中生活的时光,虽然遭遇各种哭笑不得的尴尬,但也让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与同龄伙伴一起嬉戏,没有场面话,不需要带着面具,做最真实的自己。
粗糙的面包,是陪着璃茉一同帮附近面包店搬东西换来的,比起过去的锦衣玉食,碧落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曾经看不上的食物,是那么美味。
换下身上昂贵服饰的粗布衣,是帮一位腿脚不便战士遗孀去购买布匹后,那位妇人教她自己缝制的,虽然穿在身上并不舒服,但碧落却很喜欢这件衣服。
孤女寡女共居一室,碧落和璃茉之间没有太多隐瞒,碧落也发现了璃茉隐藏至深的秘密——全系魔法师,不过,碧落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璃茉是她的朋友,最好的、唯一的朋友,碧落比璃茉更清楚,全系魔法师意味着什么,以及全系魔法师一旦被发现后,可能面对的命运,她暗自发誓,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朋友,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初时还有人来附近,寻找碧落的踪迹,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那个黄毛混混却是再也没出现过,许是怕了璃茉。
一个星期后,已经没有人来这里了,似乎大家早已将碧落这位大小姐给遗忘,同时,碧落也发现了一件她过去不知道的真相:北境的居民,在他们冷漠无情的外表下,是一颗柔软善良又害怕被伤害的柔弱内心。
披散着头发,一身粗布衣的碧落在河边洗衣服,这是她主动揽下的活儿,用她的话说,璃茉是魔法师,哪有魔法师自己洗衣服的,她从小习武,武者帮魔法师洗衣服那是很正常的事情,璃茉对于魔法师的生活并不清楚,犟不过碧落,只能由她去了。
抬头看看天空,感受着夏末秋初那带着些许凉意的西北方,碧落不由蹙眉,喃喃自语道:“又到秋天了啊……”
“秋天怎么了?”不知何时来到碧落身后的璃茉,刚好听到碧落的自言自语,出声问道。
“哇啊啊啊!”碧落被璃茉吓到,脚下不稳,跌入河中。
去拉碧落的璃茉也只是下意识反应,当她脑子转过弯来时,已经被碧落拉着一同摔进水中,不会水的璃茉拼命挣扎,却被碧落轻松钳制住,抱了起来。
这条河也就一米不到的深度,碧落很快调整好姿势,站在河床上,用公主抱抱着离开水后还拼命手舞足蹈的璃茉,不由失笑。
“唔……”听到笑声,璃茉小心而又疑惑地睁开眼,旋即俏脸涨红:“不……不许笑!”
“噗嗤!”看到璃茉的样子,碧落笑的更欢了。
“哼!再笑我不理你了!”璃茉扭过头,气鼓鼓的。
“好啦好啦,我不笑我不笑,噗嗤……”碧落说着,又笑了起来。
“你够了啦!”璃茉抓狂。
“好了好了,说正事,你刚刚不是问我秋天怎么了吗?”碧落赶忙转移话题。
璃茉听到这个,也似乎忘了刚才的情形,好奇地点点头:“是啊,秋天怎么了?”
“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北境,你应该知道的吧?”碧落面带愁容。
“是啊,北境,怎么了?”璃茉继续点头,她知道这里是北境,也只知道这里是北境,北境是什么地方,是什么概念,她都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所生活的地方,叫做北境。
“北境最大的威胁,是兽人。”碧落的目光遥望着西北方向:“那些类人生物,每年秋天都会来人类这边掠夺,粮食、女人,都是他们掠夺的目标。”
“为什么他们要来掠夺?”璃茉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习惯,也许是其他,不过,我们人类这边也有守护者,名为北境骑士团的守护者,但是,没有谁是万能的,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碧落眉眼间难掩忧愁。
“碧落,你的亲人,在前线?”璃茉不明白北境的情形,但她还是知道什么是战争,什么是前线,这些,老魔法师曾经告诉过她。
“我的爸爸,是北境骑士团的将领。”碧落苦笑:“之所以没人来找我了,恐怕是因为北线吃紧,分不出人手了……璃茉,你说,我是不是个不孝女?”
“没有这回事!”璃茉大声道:“碧落到了现在,还在担心爸爸,是个很孝顺的女儿哟!而且,我想你爸爸之所以不派人来找你,也是因为这里相对安全,他很放心你在这边吧!”
“诶?”碧落惊讶地低下头,看向怀里激动的女孩。
“倒是我,我甚至连我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叫璃茉,把我养大的是一位老魔法师,可是,我却……因为要把我养大,因为要给我吃的,他……饿死了……”璃茉想起老魔法师,不由从心底漫出悲伤。
“璃茉……”碧落用力将璃茉抱紧。
一阵寒风吹来,两人都是一哆嗦,旋即相视而笑,走上岸,碧落将璃茉放在地上,加快速度,把衣服洗完后,结伴向家走去。
三天后,这座北境小镇突然喧嚣起来,吵醒了睡梦中的碧落,相较璃茉,碧落的警惕性要高得多。
推开窗户,碧落探头看向窗外,瞬间睡意全无!
曾经威胁过她的黄毛混混,此时抄着钢管,带着一众小弟,正与一群狼人战在一处,虽然有不少斗殴打架的经验,但比起兽人中敏捷战士主力的狼人,这些混混显得不堪一击,但他们寸步不让!
“嘿嘿,人类,你在保护什么?”为首的狼人用小圆盾挡住黄毛混混的钢管,另一手上的弯刀逼住侧面袭来的另一名混混,咧嘴笑道。
“当然是保护我的同胞!”黄毛混混收回钢管,再度发力,挥舞着砸向狼人。
“嘿嘿,你可不像是这种人啊!”狼人揶揄道。
“确实,我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但是我是一个人,是人类,是北境的人类!”黄毛混混第二击无果,被反震之力震地倒退好几步:“兄弟们,别让这些畜生看扁了!怕死的孬种趁早跑!别丢人现眼!”
“哈哈,老大,我们这辈子就没干过什么好事,难得想当一次英雄,你别泼冷水呀!”混混们虽然处于劣势,心态倒是不错。
“那就并肩子上!”黄毛混混双手高举钢管:“呀啊啊啊啊!吃我一记力劈华山!”
“啧啧,太轻了!”狼人玩弄似得用小圆盾挡下这一击,同时挥刀斩向混混腹部。
“嘡啷啷!”金铁交击之声响起,狼人的弯刀被一根结实的铁棍挡住。
“火焰啊,焚尽我的敌人吧!”后方,咒语声响起,三枚火球旋转着直取狼人面门。
“侦查!”挡下狼人一击,同时将混混拉着后退的碧落顺手向狼人头子丢了个侦查,反馈回来的信息让她放下心,至少这个狼人并不算强,自己能应付得来。
“是你?!”黄毛混混仔细打量后,才认出救下自己的,竟然是当初自己想要非礼的贵族女孩。
“是我又怎么了?别分心,先消灭这些牲口再说!”碧落白了混混一眼,拉开架势,等待狼人冲过来。
二度交锋,狼人那几下子面对混混还是可以的,但碧落是正经习武之人,铁棍虽不算顺手,但多少也算结实,用棍身挡住弯刀,左手后拉,右手前探,棍子以弯刀为支点,敲向狼人脑壳。
没料到这人类女孩有这般能耐,狼人仓促间将圆盾挡在头顶。
“巨力术!”即使从未练习,璃茉和碧落的配合也是天衣无缝,关键时刻的增益人,让这一棍摧枯拉朽地将圆盾破碎,将狼人脑袋砸开花,当场毙命!
“漂亮的支援!”意料之外的战果,让碧落兴奋无比,不吝称赞的话语,随后继续去找其他狼人麻烦,与混混们合力,十来分钟后,将闯入贫民窟的狼人全部消灭。
年幼的碧落和璃茉,到了现在,才感觉到斗气和魔力的亏空,体力也几近告罄,背靠背瘫坐在地上,混混们自发地坐在附近,围成圈,守护这两位女孩。
“小心!”黄毛混混无意中瞥见一抹反光,纵身跃起,拦在碧落身前,一支从小巷中射出的弩箭正中他的心脏!
“诶?!”鲜血溅在碧落和璃茉脸上,让两人一时失神。
“咳咳,快跑!还有兽人!”黄毛混混一推两人,又是一支弩箭落在刚刚两人坐的地方。
“你没事吧?!”碧落虽然知道这是废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呵呵,咳……对不起,还有……谢谢,我的兄弟们……就……拜托……你们……”黄毛混混用钢管支撑着身体,但心脏被命中,瞬间大出血后,他已经是凭借过人的意志在支撑自己,此时早已到了强弩之末时候,话音未落,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彻底失去了声息。
“诶……真的……死了?!”璃茉第一次看到有人类被杀死在自己面前,整个人陷入呆滞。
“璃茉!振作点!我们要跑了!”碧落明白,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也不管璃茉是否清醒过来,拉起璃茉就跑,一众混混们看了一眼扑倒在地的老大尸体后,咬咬牙,跟上碧落向前跑去。
一路上,时不时有弩箭射向碧落和璃茉,每一次都有混混奋不顾身地为两人挡箭,这让碧落和璃茉的心,愈发沉重。
她们不明白,这些混混究竟在想什么,她们也没时间去思考这些,只能继续跑。
“此世之魔啊,回应我的呼唤,杀尽我的敌人吧!”不知何时,璃茉脸上出现紫色的魔纹,碧落听到那寒彻心扉的声音止住脚步时,回头看到的,就是一头紫色长发飘扬的璃茉,以及那双摄人心魄的紫色眼眸。
“璃茉!”碧落不明白,璃茉现在是什么状况,担心地呼唤着友人的名字。
璃茉恍若未闻,双手凝聚着紫色的魔力球,各属性的魔力从魔力球中显现,无需咒语,便迅速形成各种魔法,向着小巷深处轰去,惨叫声随之而来。
贫民窟的空中,一颗紫色的眼珠子悄然注视着下方,让一切敌对者无所遁形!
刚刚率军进入镇中的一名中年魔法师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后,惊奇地看向这边,嘴里喃喃自语:“这……这怎么可能?!竟然是魔能?!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