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定不知晓,也不愿知晓背后的隐情,倘使我没有解开八年前的谜题,便不会联想到“顶替”,而这类现象八十年代颇为频繁。
“我必须控制欲望,以完成这部传世之作。”
“你又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有些难以启齿,没有穿护士服,一袭潇潇洒洒白色连衣裙的琴姐反倒更匹配我的**,“刚才你应该离开,琴姐,仙子般女子在旁边,男人很难集中精力。”
“怪我咯?”她听罢竟故意撩起裙摆,将妩媚的颧骨凑近,“让姐姐检查下你腿好了没。”
坊间流传,小镇这家医院有个极为恐怖的护士,会笑嘻嘻地掩盖怒火,然后不知不觉间提升医院业绩,据说她工作的楼层病人平均住院时间远高于全国骨科平均住院时间。好吧,或许夸张手法无法让读者恐惧,极力抗拒两分三十秒后,疼痛告诉我,不是腿部伤口撕裂,就是手指再次骨折。
“幸亏他们都各有理由离开了”,凭我短暂的二十年人生经验,琴姐绝对称得上最麻烦女人,于是一面想着大学女生的好,一面暗暗替她未来丈夫祈祷,“大小姐,好歹收敛点呀。”
小腿又一阵剧痛,她在用力地摩挲伤口。
“咦?你骨头没事儿?”
“你才骨折,全家都骨折,俺腿好好的,如果不是你在乱动,明天ufc头条比赛或许就有本人身影。”
“哦?那这样?”
“疼疼……姐,你这是故意伤害。”
“一个礼拜就痊愈嘛。”她暗自嘀咕,又反复**,倘使对待我的气力与寻常护士对待病人无异,我应当很享受上述过程。紧接着,我以一种无比骄傲的语气赞扬自己,“罗宁从小愈合能力异于常人,一天就能抹平被初恋拒绝的伤痕。”
“你还有初恋?”
“可能比较呆瓜,但我是个男人,从小接受传统家庭教育,所以现在不敢也不会恋爱。”
“是挺悲剧,我父母同样愧于告诉**导致怀孕的事实,反倒从小严加看管。喏,单到现在。”
替身使者真的会相互吸引,无意间碰撞的共同话题渐渐累积,直至某一刻将两个非干涉的波牵引。我们彼此交换家庭秘密,诸如她父亲的小蜜、酒局,我与母亲的隔阂、质疑,短短十分钟就像度过彼此一生。我们的关系超越性别、超越欲望、超越人类,却显而易见地受制时间。
“司机来接我了。”
一场相遇很快迈向别离,现在,我的故事,就此开始。
我一生都在述说虎头蛇尾的事情,他们总说:你这一辈子大抵也虎头蛇尾罢。这一点无可否认,比起几年前无所畏惧的勇气,如今的罗宁和罗宁的笔,早已在埋没在畏畏缩缩的潮流里。
幼年最好的朋友,正替别人干肮脏的活儿,处理耗子、处理鹦鹉、处理蚂蚁,而我安全地呆在理想主义的世界里,自怨自艾。如果说叶一冯是意外的考验,那么周陵安,素未谋面的前辈,就是预料之中的考验,以及本应现身的罪魁祸首、事件始作俑者、我的表哥,罗宇,始终藏匿冰山之下。
我所陈述的片段大抵逻辑混乱而毫无根据,但不代表应当弃之不理,当年盛行大街小巷的潮流往往扔进历史的废纸篓,足以说明人类对自身状态变化了解甚少。
那时父母正为我的未来发愁——寻常人家顽劣的小男孩,如何实现阶级跨越?每个父母都不会明说,每个父母都这样想,这就是社会,冷冰冰地肯定消费主义、利己主义和怀疑主义,好教一群大人奋斗为一小部分人奢侈买单,后来,奋斗的人发现正常途径的奋斗很难成为一小部分人,于是爆发斗争,爆发革命。
幸而我有个表哥,全家族寄予厚望的天才,十七岁大学毕业早早留洋拿博士文凭的混蛋,为甚这么说呢?因为我妈素来以这家伙学习成绩评判本人能力优劣,痞得亲生儿子一无是处。我时常悲观地想:倘使罗宁死亡能让为人父母接受考试,这人间算没白来。可惜做不得,毕竟谁管你生呀死呀,大家赚钱吵架还来不及呢。
多年以后,直到深褐色的旗帜**斯堪的那维亚半岛,我数次改名换姓躲避追杀却渐渐老去,才得知当年罗宇参加零号计划的最终含义,当然咯,仅仅略微超乎我的猜测罢了。
他们说:天赋人权,人人平等,只是后天社会影响的学习造就个体差异不同,而年纪越小用于分化的全能性越强。他的导师亲口向母亲保证,即便计划失败也会给予我足够的教育资源。就这样,我的人生旅途,被轻而易举地出卖了。乃至很长一段时间,我与家庭分崩离析,亏得某位曾一面之缘的少女,陪我度过艰难岁月,勉强撑到成年。
实话说大多数陌生人亲切且友善,但少部分简直坏到骨里,好像全天下欠他的就他们说了算。倘使那件事情发生在正常孩子身上,多半找父母哭诉一两次,而后任由时间麻木地忘掉。然而我没有帮手,只得悄悄同女孩与关系好的研究员倾诉,他们问我:你愿意付出代价吗?我回答:愿意。就这样,原本用作教育研究的“零号计划”偏离原轨,最初设想则由我的表哥、形似疯子的天才——罗宇提出。
“现在我们对人脑神经的宏观研究足够充裕,它与放生神经网络的学习过程类似,数据纯正度影响非常,而个体学习能力上限则受限脑神经纵向、横向的复杂程度。当前数据已经可以定论:学习能力与学习上限并无简单反馈关系,我们的样本,罗宁同学,基础水平的学习能力却有常人十倍的学习上限,与预想的简易神经模型完美符合,那还等什么呢?”,一次仅有三人,其中一位还通过电磁波连接的会议上,他决定改变之前的研究路线,“无数才华横溢的孩子折在充满冷漠的家庭和重复性学习里,老大,既然都这一步,您的想法大家心知肚明,不必遮遮掩掩。”
“你的意思是……”电话那端传来嘶哑的声音,想必经过处理教人难以判断性别、年龄。
“我的意思就是您的意思”,他转而问我,“你想改变什么,对吧?”
“对”,某些事情令我十分恼怒,只是没能预料恼怒整整持续十个年头,“没有人会拒绝战争!”
“那好,祝你们实验愉快。”罗宇口中的“老大”冷漠地挂断链接,听不出丝毫感情。为什么两人凭“意思”就能天方夜谭地对话?我怀疑这背后存在肮脏的权钱交易。
那天,他们仍旧做些心理和学习情况的调查,只是傍晚门没有锁。我悄悄溜出去,他们熟睡着,仿佛一阵风轻轻掠过海面,海面的尽头一栋高大仿古建筑——现代图书馆。
我不知晓管理员阿姨与研究院不清不白的关系,大抵公私合营的缘故,研究资金较为宽裕,或许他们用多余的资金投资这座城镇图书馆罢。平日我被允许外出活动,但审查较为严格,毕竟我所处项目考察标准之一是“统合学习能力”,不该看的绝不能看。
“你想看点什么?不会记录的哟。”她边说边关掉摄像头,这一举动无疑博取我的信任。
“能改变世界的东西。有么?”
“还真有,只是很少人借,都存在那里。”
至此,一扇全新的大门朝我敞开,天知道那群人怎么搞到那么多资料,亚洲的、欧洲的、美洲的,那些左右世界的人的一手资料甚至全息影像整齐地储存在五坪书柜里,他们一举一动潜移默化地影响思维,左右我的行动。那段旧日难得的幸福时光,完成呈递上级的课业,白天睡觉也没关系。天我忽然察觉定制营养餐里多了几只注射器。它的学名是“脑刺激激素”,可以短时间提高注意力、学习能力,不过副作用极强,内部资料显示诸多实验体猩猩药效结束后变得迟钝,罗宁SSS级幸运再次发挥效果,一根针四小时睡眠,仅此而已。
至于整个实验基础理论,其实源自一个设想,我称它为“逻辑替代原理”,即一个原初个体,可以通过高维度全面学习一个分化个体,达到逻辑替代效应。例如以成年人,约瑟夫·斯大林为例,一个具有强大学习潜能的未成年人,可以通过不断心理暗示肯定并学习他的行为、语言、选择达到逻辑等效的底部,通常学习维度越高,神经拟合越充分,越可能达成“我不是斯大林跟他完全不一样但相同情况我会做出跟他近乎一样选择、存在一样思想”的效果,类似“个人一体原则”,一个逻辑等同的斯大林不可能清心寡欲。
表哥告诉我,零号计划原本是中国缺少科研人才的年代,一些教育研究者认为排除教育环境因素,科学逻辑行具有一个基本原则,所以可以挑选基本研究逻辑潜能的孩子批量制造国家科研人员。
“只是后来随着脑神经研究,这类挑选基本不可行,没办法,细胞是会骗人的。”
据我所知,前前后后真正进入实验的不出三十人,足以见得批量生产科学家毫不现实。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进一步完善神经理论时无意间想到,貌似全天下有个职业一两个就足够搅动浑水。”
彼时年轻的罗宁不知天高地厚,寻思这计划蛮好玩的,心里想瞧瞧自己有没有能力撬动世界貌似非常有意思,一场心照不宣的实验就此开始。
起初,他们递交每日研究报告、像中学那样教授课本,剩余时间默许我玩战争游戏,本就年轻气盛的罗宁很快产生兴趣。紧接着,罗宇口中的“老大”凭个人军方背景弄来书籍和影像资料,还让我混进军营几个月一睹现代战争风采。很快,那些东西不能满足罗宁庞大的求知欲,某天图书馆突然增添许多东西,什么机动作战学说讲述、步兵攻击中译本、二战军方分析全录,令我对全面战争无比痴迷。没过多久,战争背后的东西偷偷闯入我的视野,他们允许我看中学政治课本,黑格尔、萨特、加缪等人的著作是我最先接受的,虽然他们和政治理论基本无关,而尼采以及滥用尼采思想的德国人切实激发了我的兴趣。
我数不清一共用掉多少根激素,少说上千罢,没人会记得吃过多少片面包,只会数面包让自己活了多久。一连数年,我每天清醒七八个小时,疯狂汲取前人养分。深刻哲学基础对意识形态的形成大有裨益,短短半年我凭借药物作用已经略微明白各种政治理论及实践情况,恰好那时,区块链的异常红火使我衍生疯狂的灵感。
“最后,你选择哪一种?”
“托你的福,哪一种都没选,不过每一种都可以利用。”
其中,毛的理论我较为赞成,但集体主义存在逻辑本质问题;美国佬的经济理论很棒,有钱就能赚钱,我很喜欢,可同样存在致命缺陷,自由主义泛滥势必需要外部转移矛盾,且财阀容易左右政治。哎,好像累积性体制居多哎,有没有从零开始的情况?罗宁真够幸运的,举棋不定之际他猛然察觉,民族主义永远是国家最后一道壁垒。
“你选择了小胡子?”
“嗯……只是略微研究,就像你们给我灌输爱因斯坦、黎曼、普朗克的那些资料一样,我只是试图学习他们的有效抉择,而且不止一位,很多人。”
十八岁那年我幸运地考取大学,他们按计划给予更多自由,任我肆意生长,得感谢开明的罗宇同志,极力转移我的压力,开阔一块供我充分思考的土地。父母除日常问候与寄付开支外,基本没有帮助。他们力求我毕业找到一份安稳工作,好生做个碌碌无为的人,然而特快列车高速飞驰,我关闭手机,一心编撰《论科学这一意识形态》,压根不知可怜的兄长多次遭冥顽不灵的长辈怒吼。
我认为科学本身既可作为自然科学,也可以改造成不可撼动意识形态,它比宗教更盛现实,很容易与旧理论融合。但科学放在政治层面缺少度量标准,尤其施行根本的分配价值时,谁多谁少,怎么多怎么少,劳动怎么计算,能力如何衡量,都是无法避免的问题。于是本着重构主义思想,重新定义更卓尔有效的价值论——信息价值,一种仅可能用在高度信息化国家的衡量公式,一并地,自由变成信息自由,平等变成信息平等。为去除人为虚假数据,整个社会不存在集体性隐私,形如安那其主义,它亦无中心政府,一切变化皆由信息调控完成。它不再拘泥意识形态变化,变化本身就是稳定的。至于社会财富问题,我说:所有人都会失业,好将人类从反复无尽的机械劳动中解放出来,统统投入创造性事业!你说工厂怎么建?一个完整自动工厂能够在无人环境下达成一次以上的自我复制,机器可以监督机器,可以维修机器,为什么不行呢?
理想主义的深渊往往在第一步,我们没办法拥有足够庞大的集体实现上述理论,当年伟大的前辈利用社会混乱间隙笼络农民、工人,如今他们没有理由放弃稳定的生活朝更伟大目标前进,因此我素来秉持这样一种观点:稳态社会将提前产生,并再无进步可能,而一个坚实的、理想的、饱含热情的gm者,应当通过某种方式矫正集体意志避免陷入局部的优势策略。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坚持远离社会中心,以便清晰察看其运作规律,猴子们的成长在意料之内,他们学会制定某些规则束缚自身所在的群体,也明白规则只是规则,这是劣等生物的共通性,所以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吃人的历史:最高级得利者吃低级得利者,低级得利者蚕食基础产出者,高级得利者内部明争暗斗,总会拉几个替罪羊让基础产出者觉得正义犹在,以便拉拢后者将主要矛头对准中心边缘人物,教老百姓有个盼头。
以上并非我最担心的,自怀疑主义诞生,一种预料之中的全新平衡体系随之产生。那时先哲们本着求知精神深入探讨存在主义、虚无主义,却不曾设想二十一世纪过分频繁的信息交互居然歪曲地利用理论达成目的。
在此,有必要重新定义社会的“死亡”:一个国家在孤立的条件下无论经由多少时间社会分配方式无法发生本质性改变,即一个社会的“死亡”。等效而言,一个孤立的社会若无法自发组织有效的全民革新运动,那么它就是死亡的。
使社会“死亡”很简单,一个新闻出现,立即发布同等量虚假新闻,我们不控制评论,但要人们学会怀疑,学会广泛的怀疑。人的精力十分有限,不可能事事求证,故大可能选择一些可信度较高的信息源——有什么信息比官方更可靠呢?表面只是一些社会现象接连发生,实际通过反复操作不断提升政府公信力,真的是我,假的是我,又有什么关系?与此同时,网络形如海绵,源源不断地吸收恶意,挤出恶意,再经由怀疑论搅和,阶级矛盾转为网络矛盾、家庭矛盾、阶级内矛盾。网络暴行、分父母遗产大打出手、暴力传统教育,都是政治中心缓解矛盾的副产物,但非常有效,还有助于形成定式思维:孩子跳楼父母问题;网红自杀集体暴行;兄妹相残人性本恶。嚯,等于那些有权利分配社会资源的家伙没一点问题?诱惑人民为自身价值奋斗一辈子自己磨磨嘴皮坐收渔翁之利,这种好事谁都想干呐!
Zf何尝不是集体恶行的合集,与资本有何二异?一个权力垄断,一个生产资料垄断,都是统统该打倒的东西,而前者擅长宣传自身罢了。
考虑上述问题,我决心弃理从文,干点真正对社会有意的事情,不过那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