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湾,一个曾见证这古老国度荣辱起伏的地方。
坐落于国家心脏,遥望太平洋。
按照原定计划,这里将会是方鹤此番日本之行的最后一站。在观摩完海边夜景之后他将会直奔成田机场乘客机回国,结束此次旅程。
在此前,研究生导师已经敦促他返校数次了。
毕竟在校研究生这种质量高且廉价的劳动力没有“老板”会不喜欢。更不用说是像方鹤这种中医世家出身,自小在医院研究所长大,耳濡目染,实际能力远超于学历证书的野路子了。只是现在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方鹤的旅行计划貌似出了点儿小意外。
湿软却凝重的水泥顺着泵机的橡胶管道倾泻而下,源源不断地灌进预先准备好的浇筑坑中。
飞溅的碎石块四射,打在方鹤身上痛得他直吸凉气,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
他被绑架了。
此前在岸边行走时,黑布袋突如其来地罩住了他的脑袋,接踵而来的便是一个结结实实的颅后重击。
当他再次醒来时,便已经被捆绑在浇筑坑里了。也不知是不是恶趣味,绑匪居然还用的**来绑他,真是日了个狗了。
“MMP,到底是哪个孙子下的黑手?”方鹤怒斥。
底气洪亮,义愤填膺,真属时间好男儿。只可惜混凝土搅拌机突突作响的声音太大,将他的芬芳问候完全遮掩。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到浇筑坑边缘打量他的浇筑情况。
花衬衫,小背心,被发蜡固定成一坨的背头,极具日本极道特色。裸露的手臂不经意露出色彩艳丽的纹身,生怕别人不晓得他黑帮分子的身份。
“哥们会说中文吗?”
对方听到方鹤说话,微微皱起眉头,显然是没有听懂。
“can you speak english?”
“……”
这nm……
方鹤在心里骂街,如果能脱险,他一定要回去把寝室里那个日吹暴锤一顿!那个犊子居然骗他说日本人人一口好英语的?”
“ Ты говоришь по - русски?(你会说俄语吗?)”
“……”
“Sprechen Sie Deutsch?(德语?)”
“……”
啊!mmp!方鹤气的头皮发麻!
你问我为什么要在日本人面前说其他语言?
废话!我要是会日语我能不说?
方才说了,方鹤和导师的关系很好,至于为什么这么好……其中一项自然是帮老师干活儿干得多了。
帮导师翻译文献资料,把导师的报告翻译成其他语言上传到网站。总结来看,方鹤给导师擦过的屁股可真不算少,强大的语言能力也是在这种背景下磨练出来的。
唯独这日语……啧,他是真没有涉猎过。
即便他喜欢看日本动漫,迄今为止方鹤能说出的日语也只有类似戴斯ki、亚撒西之类的萌娘语录。
可为了活命,即使方鹤不会,他亦是要动用了毕生所学!
“这个……哇达西方鹤萨玛……”
此情此景,勇气可嘉。
只可惜绑匪回应他的却是让混凝土凝固得更结实的调制砂浆。
哗!
砂浆泼洒,毫无遮拦地灌在说着吭哧瘪肚的日语的方鹤嘴上。砂浆顺着口腔涌入,充斥了方鹤的气管,细小的砂砾黏在他的喉管粘膜上以致方鹤剧咳不止。
wclgdj!
这一泼几乎要了方鹤的命。
在他挣扎间,混凝土无声漫上。淹没了方鹤的脖颈,口腔,鼻尖,眉梢,它们如饿兽般吞噬着浇筑坑中的一切,直至浇筑坑中再也看不到人影……
见“目标”消失,绑匪熟练地丢掉手里几乎燃到烟嘴的香烟,起身关闭了泵车。
取出翻盖手机,他很是熟练的拨通了一则号码。
“(日语)老大!人已经处理掉了。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纠缠大小姐了。”即便是电话交流,绑匪仍然恭敬地弓着腰,神情肃穆,俨若一位侍立领主的武士。
“八嘎!”电话另一边骤然大吼,“那为什么管家刚才汇报说我女儿又被那小子带走了!你到底处理什么了,八格牙路!”
手握着泵车操纵杆,绑匪尬住了。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他极是僵硬的回头看了看已然没了声响的浇筑坑。
冷汗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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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潮湿,身上是几乎能将他压碎的重量。
这是方鹤意识处于弥留之际的唯一感觉。
他不知道还只是个医学生的自己算不算是医者,不知道见惯了死亡的自己算不算已经悟透了生死,但这种意识逐渐凋零的感觉属实是不好受。
意识弥留之际,方鹤扪心自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个来旅游的学生,为什么忽然间就被黑帮绑架浇成水泥桩了?他不甘心啊!如果他没有被绑架,他应该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
然后再过不久就可以从国家一流学府毕业,成为治病救人的医生?成为埋头钻研的科研工作者?
或者说……
那是他想要的吗?
他真的想成为一名医生吗?
他是几时开始因为所谓的生活不易,而选择忘记了小时候的梦想?
在他年幼的时候,他梦想着做什么来着?
好像……
唉。
不要想了,没了,什么都没了,我马上就要死了啊。
但还是那句话,我好不甘心啊!
半流体挤压中,方鹤攥紧了拳头,他的意识依旧朦胧,但他的心里却有火在燃烧!
如果能再活一次!
如果能再活一次!
我想自由自在的活一次!
他想吼!只可惜在密闭的空间中,紧实的混凝土闭塞着他所有呼吸器官,没有气流震动声带,他凭什么来吼?
要憋炸了!如果不是在混凝土中,他怕是要捶胸顿足。
愈来愈胀。
愈来愈胀。
满腔怒火积蓄心头。
就在方鹤的生命之花即将在含苞之刻凋谢时,朦胧间仿佛有两线乳白色的光芒在他心中亮起。恍若自异世界投来,明媚,清澈。
它们一左一右,就恍若两只素白小手将方鹤这花骨朵捧在中间。
“来吧,方鹤。”
“我们在等你。”
如蒙召唤,花朵随之绽放。那一瞬,有更盛的光芒自其中直冲万丈。
啊!!!!
方鹤吼了出来?!
且吼得歇斯底里,那一瞬间,他恣意宣泄着心中的不快。完全没想过他是怎么违反世间常理,竟然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做到这一切。
啊!啊!啊!
喊声冲天,声嘶力竭的气势仿佛能穿透次元壁垒,仿佛能震得群星摇落。他捶胸顿足,直至吼出了胸中所有存货,方才为止。
“哈啊……”
“哈啊……”
大口地喘息着,方鹤的意识亦是在不知不觉中由浑噩变得清明起来。
“嗯?我还活着?!我是怎么喊出来的?这违反科学常识啊?”
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的方鹤睁开双眼,一线柔和阳光晃地他急忙眯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动了动身体,桄榔桄榔的铁片碰撞声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有知觉的同时身上貌似罩着什么东西?
这会是混凝土的声音吗?难道是绑匪意识到自己绑错人了,正要救自己出来?
不对啊,这明明是金属摩擦声。
抬手细看,有古装剧中演的那样的金属甲胄随着他手指屈张变换形状。自己这是穿着一套盔甲?是混凝土变成盔甲了?
铠甲勇士变身?
方鹤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穿上一套盔甲了。
吃惊之余,方鹤顺着盔甲的望孔观察周围,试图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头盔望孔的视野实在太差,方鹤决定摘掉头盔。
手忙脚乱的方鹤很是吃力地去摸头盔,但盔甲的重量极大束缚了他的行动,六十多斤的重量坠得他动弹不得。
费了好大力气,方鹤才终于将铁桶一般的头盔从自己头上摘下。
没了遮挡,顿时一股清风吹来,吹在方鹤满是汗水的皮肤上,吹在方鹤飞扬的长发上,放眼看去,无垠青草漫山遍野。
这是在……草原上?方鹤傻眼。
自己之前不是在浇筑坑里吗?怎么忽然就立身于一片翠绿草原上了?
而且……
长发?
方鹤甩了甩脑袋,能清楚感觉到颈后有马尾长发随之摇动起来。
见了鬼了!
这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为什么忽然长出了长发?
在说出一系列穿越者不厌其烦的通用说辞后,方鹤有些了解自己的处境了。
“方鹤!整装列队!”有沙哑的命令声自身后传来,听得方鹤一愣。
是谁在叫自己?什么整装列队?下意识回头寻觅声音来源,方鹤再次傻眼。
真不是他少见多怪,而是在他身后有……
在其身后,有长枪如林,刀光冷寒,浩大军阵立身草原,一眼望不到尽头。旌旗招展,无数兵丁整装以待。
之所他此前没有发现,单单是因为他心情激动且站在军阵的第一排。
“方鹤!整装列队!”呵斥声再次响起,一位军官模样的兵士跑了过来。
他穿着轻甲,腰佩宝剑,一看便知是队长一类的小队指挥,“方鹤!把头盔戴好!”
方鹤人还是懵地,见军官过来,说话也是支支吾吾,“呃,你好……这是哪儿?不对……我不是……”
没待方鹤说完,军官赶时间一般强制性的将头盔扣回方鹤头上,快步跑回了战阵中。
不是,你们这都什么情况啊!哪儿跟哪儿啊?
方鹤伸手,他试图再次将头盔取下并找军官问个明白,哪料大地忽然如地震般抖了起来。
震动来的突然,让承负重甲都吃力的方鹤站立不稳,几乎跌倒。好在身边战友托了他一把,这才稳住了他的身体。
从头盔狭小望孔向外看去,模糊能看到对面草原漫天尘土飞扬,好像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随着尘土愈近,方鹤终于能从视线中看到“地震”的始作俑者,那是大队大队的骑兵。
矮小却强健的蒙古马,样式不一的皮甲革带,以及最最最醒目的各式披散发型,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向方鹤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曾出现在无数文学影视作品中,最为骁勇善战的草原骑兵!
这……
方鹤嘴角抽搐了起来。
你们这么多草原骑兵和规模庞大到无以复加的中原战阵聚集在这里总不会是来开联欢会的吧?
看这架势……
分明是决一死战的戏码好嘛!
而自己还站在战阵的第一排?
方鹤吞了口口水,好不容易萌生出来的劫后余生的侥幸心理荡然无存。心跳再次剧烈起来,咚咚如擂鼓,这nm……这nm……
老天,能不能让我重新穿越一次?
我想做个能善终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