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汗率队折返，她双腿一夹马肚，汗血宝马霎时以神武之姿奔驰在草原上，四肢张弛有力，嫣红色飞腾如电。
就在刚刚，其闺中密友雅若的女仆快马来报，雅若在大战结束后突然昏倒。到其离开前，气脉已是微弱之极。
雅若身边的护卫尽是草原汉子，纵马杀人在行，可说到救人……
他们哪里知道该怎么做？除了能围成一团干瞪眼，可以说是毫无作用。
可汗一听说雅若出了事情，自然是在女仆的带路下纵马狂奔，只是这一路上可苦了跟随在后的楚国战俘。他们现在可不敢离开那可汗半步，生怕少了庇护被草原人报复。
飞驰好久，可汗远远看到有人群聚集，干脆从马上一跃而起！落地狂奔的速度竟是比汗血宝马还快！
我敲……这还是人嘛！
方才险些被图罕放了血的方鹤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直了，白鹿可汗这速度是他至今为止见过最快的。难道战争年代的人体能都这么变态？
用尽全力呼哧带喘的拔腿狂奔，方鹤才总算没把可汗给跟丢了。
“大可汗来了！”
雅若身边护卫有人发现可汗到来顿时高呼提醒众人，围观人群立刻分出条路来。
“雅若！”小可汗飞扑至雅若身边，却见对方已然陷入昏迷。任众人怎样呼喊都无法将其唤醒。
“大可汗，这恐怕是天神的旨意！是天神……”有地位稍高的贵族模样的人在可汗身边提醒道。
“住口！”白鹿可汗怒视那人，妙目圆睁，登时瞪得那贵族不敢多言。
可汗有在中原当人质的经历，虽不通医术，但她好歹知道这种情况一定是要先寻大夫来。
而在场的大夫……
“让我看看吧。”不知何时，洛山河步伐怡然地来到小可汗身后。
可汗眉头微微拧起，似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这条毒蛇接近雅若。
但最后她还是乖乖让出了位置，放洛山河到雅若近前，毕竟这里能找到的高明大夫算来算去也只有他一位。
洛山河俯身去号雅若的脉搏，很是随意地用手拨起雅若眼皮观察了一下瞳孔。他微微叹了口气，自衣兜里取出一精致木盒打开，细长的银针如同发丝。
刚刚跑步到达的方鹤恰好看到这一幕却被外围的草原武士骂退。
方鹤远远看着洛山河对雅若施救，虽然在他的视角中看不清银针那般微小的事物，但他仍能从洛山河的细微动作来判断出对方的目的。
他那是在扎人中吗？
人中，中医里一个极为重要的急救穴位。以手指掐或用针刺激该穴位是一种颇为简单可行的急救方法。
用现代科学来解释，这是通过刺激人中穴的腺体来提高血压，刺激呼吸。可用于治疗中暑、昏迷、晕厥、全身麻醉过程中出现的呼吸停止、低血压、休克、一氧化碳中毒等。
而从洛山河的手法来看，方鹤认为洛山河至少是个用针的行家里手，施针捻针的频率恰到好处。但这处理方式未免有点儿……太软了。
不出方鹤所料，捻针许久的洛山河再次号了雅若的脉后，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收回银针，面露惋惜，用一口流利的草原话向围观众人说道，“若是再早来些，应该有机会救回来。”
雅若的护卫家臣一听是噩耗，那顿时是捶胸顿足，眼泪阑珊。
他们并不知晓洛山河的真实身份，只知道那是大可汗的师父，是通晓世间一切的智者。
如果是智者说没救了，那便是真没救了。
“雅若！”可汗摇着雅若肩膀，声音里极力压抑着绝望。
虽然她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儿，但她也是崇尚武力的朔北汗国可汗。即便是好友殒命，她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哭出来。
雅若是她从大楚返回草原后的第一个朋友，作为汗国曾经献给大楚的人质，作为一个父亲都嫌弃的草原女孩儿，天晓得归国后的那段时期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果不是有雅若每天陪伴，以呼韩部嫡系贵族身份为她撑腰，她恐怕要被无数白眼谩骂逼至疯狂。
到如今她即位可汗，挫败大楚，可谓声名威望皆攀升到极点，这好日子刚要来临，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明明她刚刚再查探阵亡名单时，还在为其中没有雅若的名字而松了口气！怎么这就……
“雅若！”小可汗咬牙低吼着。
即便她是可汗，她也不可能使人起“死”回生。
就在草原众人沉浸在悲伤气氛中的时候，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骤然响起，“那个……我或许有办法救她。”
说的是地道的中原话。
在场众人闻言纷纷回头，却正好与一个青年对上了眼。却见那人举着手，姿势仿若要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
“那个……我可能有办法救她。”说话的人是方鹤。
自打被人俘虏后，他就一直在想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那女可汗虽然说会保他们一条活路，但这世上可还有一种处境叫生不如死。
他可不想被送到类似西伯利亚的地方去挖土豆。
而怎样做才能安全呢？不知道作为战俘的自己接下来会被如何处置的他决定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这样他才有可能留在这位小可汗身边。
“@#￥*%！”草原武士大吼着，表情狰狞地抽出腰刀向方鹤走来。尽管听不懂草原语，方鹤也大概能猜出这武士话里威胁辱骂的意思。
那武士提刀来砍，却听身后有人喝道。
“住手！”
小可汗以草原语呵止武士，言辞之强烈，直喝得那武士颤栗一抖，悻悻退后。
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方鹤身上，无论是草原人，还是中原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洛山河与大可汗。
洛山河嘴角带着盈盈笑意打量方鹤，只是不知这轻笑中到底包含多少深义？是不屑？是好奇？亦或许两者都有？
“你能救雅若？”
可汗以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与方鹤交流。她再一皱眉头，怀疑问道，“你是大夫？”
“我是！”方鹤连连点头，一边说一边挑起拇指，“我是最好的大夫！”
虽然他说自己是最好的大夫多少有些夸张，但在中医方面……他多少还是有些自信的。毕竟他背后的可是有着渊博华夏五千年的医学积累，再加上现代的中西医术结合，纵使他经验尚欠，却也不是欺世盗名。
“哦？最好的大夫？”洛山河笑着说道，“有意思，怎么救？”他神色轻松，仿佛并没有因刚才宣判了一位病人的死亡而悲伤。
方鹤深吸了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自信答道。
“这位先生，您刚才不是用针灸的方法来刺激这位小姐的人中了吗？但您或许不知，对于休克来说，针灸能带来的刺激终究是多少差一些。”
洛山河听着方鹤的话语，眼眉低垂，左右闪动，并非躲避而是他在思考。虽然他听不懂方鹤说的休克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能从语境推敲出方鹤话里的含义。
“难道你有比针灸更直接的办法来刺激她的穴位？”洛山河猜测。
“并不是穴位！而是……哎呀！”方鹤越说越急。他瞥了一眼双目紧闭，面上几乎没有了血色的雅若，焦虑说道，“时间就是生命！可汗！能不能让我先救人？”
试问方鹤岂能不急，要是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他恐怕就再没有机会向可汗展现自己的价值了！
他可不想像历史上某位及受尊敬的先贤那样被发配到什么地方牧羊，或者去挖土豆！
时间就是生命？
可汗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果断起身。这句话言简意赅，对大夫来说却宛若至理。
可汗在一瞬间认定，这不是一个哗众取宠的人在这危急关头能说出来的话！
“你们都让开！”可汗腾地起身，随着她一声令下。即便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在场的草原武士及侍女们仍只得乖乖为方鹤让出路来。
方鹤三两步来到雅若身边单膝跪地，只见一边挽袖子，一边端正了身体，神色严正。
他手腕熟练上移，轻车熟路地扣在雅若脖颈侧面。
“楚国狗！你怎么敢触碰小姐的身体！”武士们叫嚣着，但可汗只以一个眼神便将众人吓退。
这是切脉的一种方式，在楚国游历时可汗见大夫用过，这种切脉方法得到的反馈比测量手腕更为直接。
但毕竟男女有别，直接扣住女子脖颈的举动在这个时代多少有些冒犯。
方鹤没有理会这些，他眉头拧起，颈动脉搏测量的结果让他神情更加严肃。
手指点上雅若唇尖，不出所料，鼻息亦是没有了。这是典型的休克的中期症状，如果是这样的话……
方鹤心里盘算着治疗方案，眼神侧移，死死盯着雅若颇有分量的胸口，原本一对名动草原的丰盈柔软随主人的凋零失去了魅力。
这有些冒犯的举动立时引起武士们的愤慨，他们嗷嗷叫嚷起来，逼近而至。明明他们也只是偶尔瞥视两眼，哪敢像这个楚人那样直勾勾的盯着。
“都给我安静！”可汗怒喝，她站起身来虎视四方。唬得武士们纷纷后退。
这全程，唯有洛山河与方鹤没有分毫动摇，方鹤全身心投入自不用说，而那洛山河则是在观察方鹤的举动，至今为止，他知晓方鹤所有动作的原因与目的。
“颈动脉无搏动，无自主呼吸。”方鹤自言自语，这是前世严守行医规范保留的习惯，在行动前说出探查结果与相应对策，以防自己犯错。
洛山河闻言一怔，随即微微点头，看向方鹤的眼神亦是有所改变。
“患者平卧于地面，双手放两侧，身体无扭曲。”方鹤嘴里始终在嘟囔着，手上有条不紊的摆放着雅若双臂。
他要给雅若做心肺复苏，要知道心肺复苏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实际门道极多，想做出标准的心肺复苏并非易事。
方鹤深吸一口气，手指探向雅若领口，在即将触碰到衣衫时，他戛然止住。
看向小可汗，方鹤正色说道，“让围观的人都散开。”
神态之坚定，言辞之确凿，把小可汗说的都是一怔。自从她成为可汗后还没几个人敢用这种眼神和她说话。
但她并不恼火，相反，她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镇静，看到了自信。
“所有人都退下！”可汗下令。
方鹤一边张弛着双手，一边督促，“女人可以不用离开，最好让她们用布帘挡住四周。”
“哦？”洛山河笑了，“难道这位小兄弟是怕独门绝技泄露不成？”
小可汗瞪着洛山河，声音已经降到冰点道，“洛先生，请您快点儿退下！”
洛山河吃瘪，他虽然身手不凡，但终归不是眼前武力值站到极巅的少女的对手。看着一左一右跪伏在雅若身边的方鹤与可汗，他竟是哈哈笑道，“哎呀呀！我只是好奇多问一句罢了。我这就走。”说着，竟是极为利落的离去。
武士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怎奈可汗已经下令。他们也只能押解着其他楚国战俘四散退下。只可惜那些战俘在少了可汗的庇护后，怕是少不了一阵拳打脚踢了。
“你可以继续了。”可汗说道。
为了救雅若，她已经做出极大让步。此刻对眼前这个楚国人言听计从的举动让她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统领汗国的草原之王。
见侍女们将四周帷幔拉起。
方鹤在第一时间以堪称狂魔般的动作撕开雅若的上衣，举着帷幔的侍女们顿时惊呼，想要阻拦这个男人的“兽行”。
“拉好帷幔！你们总不想让她的身子被外面人都看了去吧？”
众女这才明白这个中原俘虏为何会让可汗屏退在场男人了，竟是要脱衣疗伤！
上衣之后还有贴身小衣，不知用何材料，方鹤扯了几下都没有扯开。
他看向脸如黑炭般阴沉的可汗，快嘴说道，“你知道这个怎么脱吗？帮我脱了它！”
到底还是少女的可汗攥紧两个小拳头，指甲几乎扣到肉里。在动手解雅若衣服之前，她一字一顿对方鹤说道，“如果你救不醒她！我就要你死！”
但方鹤不为这话所动，他活动身体，接下来要做的才是他该最先考虑的。一个赌徒怎么能怕呢？
随着可汗青葱手指在雅若小衣上轻拉慢扯，那具足以让整个草原都为之疯狂的美好胴体暴露在草原下。
可汗将雅若的小衣攥在手里，小脸因为各种原因染上红晕，“我再说一遍，如果你救不醒她！我就要你死！”
但方鹤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了，在小衣被拿掉的第一瞬间，他便已经精准的找到按压位置。
心肺复苏并非如天真者幻想的那般猥琐，什么心肺复苏即按压**胸部。按照标准流程，施救者的双手会与那两只玉兔有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距离。
雅若啊！如果你能醒来你一定不要怪我！
在众女再次惊呼中，方鹤双手按上正确位置。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有力且快速的按压。深度5厘米，频率为每分钟120次，每组30个。
有一说一，心脏按压可是个力气活。一组按压下来，方鹤额头已沁出汗水。他喘着粗气，但眼神依然明亮。
上手端详雅若的脖颈，方鹤继续道，“颈椎无损伤。”
他随即掰开雅若嘴唇，“口腔无异物，无活动性义齿。”
再三确认后，方鹤以极为标准的方法打开雅若的气道，使其檀口微张，俨然是做好了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他左手掐住雅若鼻翼，深深吸了口气。
“诶！你该不会是要……”可汗瞪圆了眼睛，她想要阻止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可惜她慢了。
方鹤已经对准雅若的小嘴凑了过去，双唇包住患者口部，不留一丝缝隙。他的动作有标准，那可汗的神情就有多崩溃。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气的几乎把雅若的小衣撕成两半，可汗咬牙切齿。
几次呼吸过去，方鹤已然把自己吹的头晕眼花。他一边吹一边看着雅若“大张旗鼓”的胸部，准确的说是胸腔，他是需要藉此观察人工呼吸的效果。
“呼！”
“我要你死！”
“呼！”
“死！”
“呼！”
“死！！！”
可汗是真想当场拔刀砍了这个亵渎自己好友的家伙，可偏偏又对其抱有一丝希望，这万一要是活了呢？
“呼！”
“死！！”
就在可汗几乎按捺不住愤怒，伸手去摸腰刀的时候。一个完全不属于两人的咳声在他们二人耳畔响起，“咳咳。”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向雅若看去。只见雅若唇间微颤，睫毛颤动，仿佛随时可能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