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
“哈哈哈!”
草原汉子豪爽的笑声伴着篝火燃烧声自不远处传来,庆功晚会如约来到。
当然了,作为一个战俘,庆功盛会中自然不可能有方鹤的身影。
此刻,所有被俘的战俘都被分别关押在各部落的马厩里,虽然可汗下过死命令善待他们,但趁着酒劲对战俘施以暴行的并不会在少数。
倒是救了雅若性命的方鹤此刻得到了些优待,只不过……
他现在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之前的决定,还是悔不当初。
在救醒雅若后,楚国战俘中有一位能起死回生的大夫的传言流传开来。
许多遭受重伤的武士在战友的搀扶下蜂拥而至,而他一个战俘有资格说不吗?
这要是救好了还好说,最关键的是他根本救不好啊!
雅若的病是休克,症状是心肺功能衰竭,这是现代医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抢救的。
但这些草原武士受的外伤不是啊!
这动不动就是身上被扎了好几箭,要不就是被开了膛的,缺少医疗器械的方鹤凭什么搞?
再者说了,那就算是有医疗器械他也搞不来啊!
可偏偏那些抬患者过来的草原武士动不动就拉住他衣襟一顿大吼,要不就是拔出弯刀在他脸上乱晃,弄得方鹤几近崩溃。
这一夜折腾下来,轻者上药包扎留下条性命,重患几乎是全部撒手人寰。
千幸万幸有可汗提前安排的亲卫维护他性命,不然方鹤怕是连天明都活不过便要死在群情激愤的武士们剑下。
晨光熹微,鱼肚泛白。
忙活了大半夜的方鹤终于是得以松了口气,倒不是说患者都医治完了,而是命悬一线急待抢救的患者都已经在漫长等待中撒手人寰了。
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方鹤眼皮沉的像闸门一样。大夫不是铁人,即便他正值壮年也经不住这样连番折腾。
亲卫眯缝着眼睛打量方鹤,方鹤这一夜的辛劳,他看在眼里。
“喂!”亲卫以口音极重的汉语说道,“大可汗说他天亮要见你。”
但方鹤……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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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一个时辰,方鹤在亲卫的踢打中醒来。
虽然亲卫叫醒的方式粗暴,但他好歹是让战俘身份的方鹤休息了许久。
“大可汗……要见……你。”亲卫以极为蹩脚的汉语说道。
带着俩炭笔画的似的黑眼圈,方鹤强提精神跟在亲卫身后,他打量周围,营地里很是忙碌。
草原人战时为战士,闲时为牧民,如今大战结束,牧民也急着回各家照料牛羊。
他们收拢着分配给他们的战利品,三两成群的离开了营地。
偶尔有人看到方鹤的汉人打扮,多少会投来不屑地眼神,方鹤也不在意。
终于,亲卫带着方鹤来到一处极为豪华,守卫森严的帐篷前停下了脚步。
“可汗,我遵照您的旨意把那个楚人带来了。”亲卫双手交叉于胸前,单膝跪地,样子极是尊崇。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既然仗已经打完了,就赶快回去看看女人孩子吧。”
“感激可汗的仁慈。”亲卫再次拜谢,飞似的离开了,归心似箭。
“你们也是。”帐篷中再次传来可汗的声音,这次她吩咐的对象是守卫汗帐的武士,“该回去看女人孩子的看女人孩子,该回去看牛羊的看牛羊,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了。”
“可汗,这万一有恶人来行刺。”有护卫提醒。
“如果有刺客能伤到我,你们怕是也拦不住吧。”
众护卫彼此对视了一眼,退潮般离去。
唯独方鹤听不懂草原语,自然也不知道这成群的守卫为何忽然间全部离去。
他只能傻站在原地,一脸的懵逼。
“那个……”方鹤在帐篷外提问,“可汗?我怎么办?”
帐篷中没人回答。
“可汗?”
依旧没人回答。
什么意思?
方鹤被这可汗弄得八竿子摸不到头脑,放置play嘛?
这可汗令护卫退下干什么?难道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事情?
嗯?!
难道说这女可汗……馋老子身子?屏退护卫是要强上我?
不能吧?
方鹤脑洞大开,越想这心里越是忐忑。可偏偏他喊了几声可汗都没有回答自己,心情更是焦虑。
忍无可忍!
方鹤终是悄悄凑到帐篷外,小心翼翼地掀起门帘向里面窥探过去。
这一看,可是傻了眼。
谁能想到这极具草原风格的帐篷里,竟然会摆满了中原样式的家具。方鹤……
是个狂热的汉文化爱好者。
“龟龟,这才叫别有洞天啊。”
已经看呆了的方鹤,缓步走进帐篷,他环视四周,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哇!这柜子上的雕工!
我去!这花纹,这就是黄花梨的椅子吧!
还有这个!这四扇屏上的画……
就在方鹤向屏风走去时,屏风后面终于传来可汗的声音。
“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啊,居然没有我的命令就敢走进来。”
“呃。”方鹤愣住。之前他喊了数声见没人回应,就想掀门帘看看可汗在不在,结果被家具吸引,反而把这事儿给忘了!
事后想来,这兴许是忙了一夜以致休息不足而产生的后遗症,做事丢三落四。
方鹤急忙后退,连声道对不起,惶恐的样子就差直接从帐篷里退出去。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屏风后的可汗轻声说道,“你们楚国人赔礼不是向来讲究磕头认错的吗?”
“啊?磕头认错?”
方鹤瞪圆眼睛。他毕竟是从现代穿越来的,在他们那个年代。
跪?呵呵。
“伟大的可汗,我,我这毕竟救了那个贵族小姐,好歹算有些功劳不是?”方鹤尝试通过和可汗拉关系来缓解对方的怒气,“要不……我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可汗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似是调笑地说道,“恐怕是不会有下次了。”
听了这话,冷汗霎时从方鹤额头流了下来,“可汗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意思。”
“你虽然救了雅若的性命,但同时你也玷污了雅若的清白。要知道雅若的婚事可是近了。而你……”
“你是最有可能毁了这门婚事的隐患。”
“啊?”方鹤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你让我怎么开脱嘛!看都看了!
再说他昨日撕开雅若上衣纯粹是进行心肺复苏的必要之举,那可是没有半点儿私心在里面。
怎么。因为这事儿就要卸磨杀驴?要世人都按可汗这么设想,那这世上的妇科大夫怕是要被排队墙枪毙了。
“可汗,其实我这个人最讲信用了!我发誓!”方鹤伸出三根手指做发誓状说道,“我发誓会将救治雅若小姐的经历埋在肚子里,一辈子守口如瓶!不然五雷轰顶而死!再说了,把这事儿说出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发誓?”
可汗的语气不屑,“在这世上唯有誓言是最不可靠的。至于对你有没有好处……”
“你们男人不是最喜欢在茶余饭后吹嘘自己玩过多少女人吗?”
“啊?”方鹤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你让我个处男怎么解释?
方鹤灵光一闪,再次表示道,“可汗!我可以走!我可以远走异国再也不回来!”
“远走异国?这倒是可以。本汗可以割掉你的舌头,斩断你的四肢,然后把你送回楚国。你觉得如何?”
“我。”方鹤语塞。
都削成人棍了,还远走个p的异国?
“可汗,我可以……”
“不行。”
“可汗,我可以……”
“不行。”
方鹤接连提出好多解决方案,但都被可汗逐一拒绝。直到方鹤再无办法……
可说了这么多,方鹤心中也生出了疑问,如果可汗真的怕自己毁了那贵族小姐的亲事,那索性直接叫人杀了他就好。
又何苦把他叫来?
难道是可汗不想杀生?方鹤否定了这个想法,可汗又不是没杀过人。他现在已经知道昨日战场上一马当先斩掉楚国上将的人便是可汗。
而像她这种身份的人从不惧怕杀生,杀与不杀,只是看杀了后的回报是否值得。
从目前来看,通过杀自己这么一个俘虏来保证她好姐妹的婚事安稳并不亏,那她在犹豫什么呢?
难道……
“可汗。难道您是不想让您那个姐妹嫁人吗?”方鹤试探问道。
话音未落,屏风后顿时传来物品落地声,想必是可汗吃了一惊。
这举动更是让方鹤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又或者说,可汗想要利用我毁掉您姐妹的亲事?”
……
……
沉默良久,屏风后再次传来可汗略显青涩却坚毅的声音,“你很聪明。不错,我是想毁了这门亲事。”
方鹤咧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表面姐妹”?两姐妹同时爱上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明争暗斗?狗血剧情?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可汗忽然说道,“我改主意了。”
“什么主意?”
“我原本想把你送去雅若的部族,让你当场承认自己侵犯过雅若。这样雅若的夫家便可能会因为不堪受辱而退婚。”
方鹤一听,冷汗都下来了。这小可汗合着是把他当原子弹了?丢过去自爆?
“可看你这么聪明,我改主意了。”
方鹤暗暗松了口气,这可汗好歹是有爱才之心,舍不得自己就这么死了。毕竟咱这智慧……
“我要你去想办法毁掉这门亲事。你这么聪明,应该能做到吧?”
“啊?”
……
……
“可汗你说什么?!”
“有问题吗?我说我要你去毁掉这门亲事。”
“那和我自爆有什么区别!!”方鹤歇斯底里。
“怎么没有区别?”可汗幽幽道,“让你承认自己侵犯过雅若,那岂不是还坏了雅若的名声?”
哈。
我看错了,你们不是“表面姐妹”。
方鹤无语。
你们的确是姐妹情深啊,为了维护姐妹的名声转手就把我卖了?虽说我确实没什么分量,但我好歹是个人啊!
“可汗,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您这个任务是不是有点儿太难为人了?”
“那还是按原计划吧!我下午就派人把你捆到雅若的部族认罪伏法,咱们都方便。”
“别!难点儿好!”方鹤高呼,“我死不可惜,但雅若小姐的名声重要啊!岂可因为方便,就牺牲雅若小姐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说着,可汗将一黑色物事自屏风上丢了过来,正好落在垫屏风的虎皮地毯上。
“这是我的令牌。过一会儿你就启程前往呼喊部,身份嘛……我派去帮雅若看病的大夫。”
“只有我一个?”方鹤有些懵,“没有卧底照应我什么的?”
……
可汗冷哼,“又不是派你去刺探军情,要什么卧底照应?”
可她话刚说完,眼睛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说道,“如果你要照应,那我便将呼韩部的楚国俘虏先交由你管理,这总行了吧?”
“俘虏?!那算什么照应?”方鹤咋舌。
“不需要?那你把令牌给我好了。”
“要!要!”方鹤飞扑过去,一把将可汗顺着屏风丢过来的令牌拾起。虽然俘虏的身份尴尬,受呼韩部管制严苛,但好歹是一份力不是!
再不济……
最后关头自己可以带领俘虏越狱啊!只要逃到楚国,那他便是自由身!
设想虽好,只可惜方鹤飞扑时用力过猛,整个人滑倒在沾了水的虎皮地毯上,顺势带倒了屏风。
屏风轰地倒下。
刚刚擦干身体,正打算穿衣的女孩儿,呃,可汗,茫然地看着摔得不轻的方鹤,脑回路有点儿没跟上来。
方鹤揉着脑袋抬头……
粉雕玉琢的精致小脸儿,双手攥着长发拧水而完全没有遮掩的身体,胸前与臀后的微微隆起,几根稀疏的毛发。
呃……
“这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