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吧——你逮住了肢解魔之后,又怎么做点什么呢?”
万景松开了我的手,五指交叉、以手背托住自己的下巴。我讨厌他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那些故作高深的话。
我喝了一口茶,极力把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除殆尽。
现在不该是迷茫和压抑的时候。
于是,在舀了一大勺番茄土豆泥放进嘴里之后,我收起了一本正经的面容。我把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用兴致勃勃地的语调告诉他:
“这还用问啊,当然是跟杜绘表白了。我爱杜绘,超级爱的!我要告诉她我每个晚上都梦到她,我要告诉她没有她我就不能活——是的,再肉麻的话我都能说出来。那时,杜绘她一定会被我感动得泪流满面,因而答应跟我交往。哦还有,她因为每天去缉捕肢解魔,落下了很多功课,我得帮她补课。我得把以前每晚缉捕肢解魔所浪费掉的时间,全部都补回来!你不要嫉妒我,反正我就是要跟她一起体验二人世界的甜腻时光。她肯定好佩服我博学多才,当我解开一道难题的时候,她一定会激动得跳起来,她会抱住我、亲吻我,她会说:林振,你好棒!我爱死你了,你是我的偶像,我的梦中情人!然后在我的指导下,她和我就读于同一所大学,我为了她再重修两年,最后跟她一起毕业。毕业后我们进入同一家公司上班,工作稳定后我再向她求婚。结婚过后,她每天都在玄关等着我,只要听到她说:亲爱的,你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还是先吃我?我白天工作的疲累就会一扫而空。我喜欢女儿,希望杜绘到时候别生个男孩。”
我努力组织好语言,为万景描述了我跟杜绘的美好未来。我手舞足蹈,我好激动、好兴奋、好幸福好开心!
这未来的光景简直妙不可言嘛,那正是我追求的幸福循环!
一想到这里,那些令我痛苦的事情,那些我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那些我一直逃避的事情——全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对于这样的我,万景无言以对。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并不是重点,你说对吧?杜绘……
“我会用一家之主的威信告诉杜绘,不可以每天带着那么多凶器;我不会允许她每天只睡个三个小时就起床锻炼;我会告诉她要和我一起享受生活。然后我要给她买好多好多衣服,好多好多甜品,然后……”
“然后说得天花乱坠,却什么也不做是吧?”
“……”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让我哑口无言。
“像你这种人,就算我告诉你我和冉浅跟肢解魔有关系,你也什么都做不到。”
“……”
“现实的逃避者,生活的失败者——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你也好,杜绘也罢,都是一副不争气的模样。你们精神世界空虚,价值观模糊,不管是你们的政治意识形态,还是你们的道德意识形态、都是如此迷茫……你们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你们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们没找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理由——你们为了缉捕肢解魔而去缉捕肢解魔。我说杜绘年纪还小,就算了;怎么连你也这样呢,林振……”
“够了万景,我没兴趣听你说教。”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只会逃避,你只会妄想,你最终只会两手空空。不会有任何好事发生在你这种人身上。你和杜绘终归会被现实淘汰,你们只是这社会上无数可怜虫中的两只而已。”
“你说够了没!”
我冲到万景身边,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突兀的举动令周围的顾客有些骚乱,店员们也被吓到了,连忙过来拉住我。
“服务员,买单——”
万景却丝毫不在意我的动作。他掏出钱包付了钱之后,看着双眼血红的我,淡然得让我烦躁。
“放手。”
“你以为现实是你的漫画,还跟我耍帅?”
我拧着他领口一拳打向他,让他避无可避。谁知他一歪头躲过了我那拳,猛地将自己的头撞向我。
嗙——
面部的剧痛让我松开了手,然而松开手的同时我耳后挨了一下,耳鸣和昏沉同时来袭,这让我差点彻底昏迷过去。
在我吃痛捂住脑袋的那一刹那,万景压低身体,用手肘重击我的软肋,并一把扯过我的手,将我甩到了地上。
咯嘎。
他一脚踩在我的脊椎处,彻底断绝了我反抗的念头。
店员来了。
他拿餐桌上的卫生纸擦拭掉鼻血,告诉店员我喝高了,还不停地赔笑。直到店员收了他从钱包里掏出的一叠钞票后,这场闹剧才拉下了帷幕。
强忍着深入骨髓的剧痛,我在地上瞪大眼睛盯着万景。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
“行了林振,你不用去学校调查冉浅的休学记录了——每当人口失踪案发生,冉浅就会休学做手术。我看依你的智商、我还是直接告诉你吧,冉浅就是肢解魔……那么之后呢?你准备怎么做?你什么都不敢做,你什么都做不到,你没有任何证据去控告冉浅。”
万景的微笑让我发憷。
“想要证据吗?让冉浅认罪伏法的证据,我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啊。要我分你一些不是不可以,不过首先你要证明你不是个废材。”
他长吁了一口气,起身向门外走去。
“再见了,林振。”
他站在店门口说完了这句话,才抬脚离开了这里。直到好心的服务员把我扶到了椅子上,我也还是没有弄明白万景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
在我跌跌撞撞地走出这家中餐馆之时,天色早已彻底暗了下来。
除了去找万景之外,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现在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打车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我只能凭着记忆力回忆起回公寓的路。这座小镇不大,从中餐馆走回公寓大概也就半个小时左右。
因此在我走回公寓时,没有觉得很累。
推开公寓的玻璃大门,走上通往二楼的阶梯……我好像是听到了万景的声音。
“我说老胡,你们会不会打团啊!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了,你们团战集火的目标就是有问题你知道吗?”
万景所住的房间闹得不行。他一定是疯了,否则不可能现在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玩着游戏。
“本来他们阵容就好,环形输出,你他妈还傻乎乎冲上去切后排。我前期这么大优势也能输,会不会玩啊?真是醉了……”
咚咚。
“开门万景。”
“哎呀,饭有什么好吃的。继续继续,看我如何拯救你们这群菜狗。”
他完全没有要理我的意思,看来不用点特殊方法是不行的了。
铛——铛——挡——
我用身体撞击着万景的铁门,公寓的铁门很薄,再撞几下就可以撞开。
“我就不信。都是人,对面又不是哪吒什么三头六臂。再来,我反正今天不赢一局我就不睡觉。”
嗙——
门开了。
由于惯性,也由于没有强行破门而入的经验,我脚一滑跌倒在了地上。揉着发痛的肩膀,我抬起头来环视万景的屋子。
这时我才意识到,光是听见房间内有万景声音,就判断他没有离开这个房间的我有多傻。
房间内空无一人。
电脑主机连接着两个立体音响,万景那震耳欲聋的声音正是由此传来。
万景的电脑屏幕上贴着一面白纸,白纸上又贴着几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各种各样的分尸场面。
我走过去,把那些照片取了下来仔细看着,其中一张照片是给万景的特写:他坐在地面,把画板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聚精会神为面前的碎尸进行素描。
在准备将照片放入口袋中的时候,我注意到照片背后有字。那些字似乎是用水性笔写的,字体很粗:
我这里还有冉浅与碎尸的亲密照,想要的话,现在就到白暮街那边的烂尾楼来吧?
“为什么你要用问句。我还有其他的选择么,万景……”
我苦笑着看了看那些字。
『在林振准备离开公寓,前往烂尾楼寻找万景之前,让我们先看看杜绘那边发生什么……』
“我就是你要找的肢解魔。”
在一家餐厅的雅间里,冉浅向杜绘坦白了自己的罪行。她的脖颈上佩戴了一条项链,项链的中央有一个正方形的铁质扩音器,扩音器紧贴冉浅的咽喉。
显然,天生声带发育不全的冉浅,就是靠这个东西跟杜绘交流的。
不过她声带震动的频率了实在是太慢了些,纵使依靠扩音器能够听见她在讲什么,其音色也很是嘶哑。
那声音听起来,就和一个人压低音量在你耳边说悄悄话一样。
“我早知道了。”
杜绘不知道她的意图,却不想因此陷入弱势,只能如此作答。
“我想,你今天请我吃饭,应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还是说你决定自首,却害怕我先一步杀死你、准备请我吃饭融洽一下我们之间紧张的气氛?放心吧,你罪孽深重、即便我不杀死你,你到了警局也难逃一死。”
“噗。”
听到杜绘的话后,冉浅不禁笑了出来。她到杜绘身边坐了下,拿起杜绘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之中。
“我又不是笨蛋。你误会我了哦,杜绘妹妹。我只是想问你——把我送去了警局又能怎么样?”
不等杜绘开口,冉浅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被判刑吧?小镇的镇长收过我的红包,警局的局长就更别说了,我有他谋杀上任局长——也就是谋杀我父亲、从而上位的全部证据。要说判刑也该是他们先被判刑才对。”
她拉起杜绘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吻了一下。
“杜绘妹妹,现实不是万景那笨蛋画的漫画啦。恶人不一定会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要宣判一个人死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儿,是谁告诉你杀了人碎了尸就会进监狱的?”
“没人告诉我,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这种变态不该逍遥法外!”
“你不也是个变态嘛!”
冉浅用沙哑大叫道。
啪!
杜绘伸手掏出了藏在长筒袜里的日本刀。正欲挥刀,却被微笑着的冉浅死握住手臂,强行按了下去。
“你给我搞清楚状况啊杜绘妹妹,我们才是一路人!我们拥有正常人没有的能力、我们都是讨厌这个恶心的现实的中二病、我们父母双亡、我们该相依为命才是!”
冉浅的力量大得诡异,无论杜绘手臂上的肌肉如何膨胀收缩,也无法挣开她的束缚。
呼、呼、呼——
冉浅喘着粗气与杜绘对视着。
不一会儿,她松开了杜绘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见冉浅脱下了身上的麝皮绒大衣,解开文胸,一脚甩开脚下的靴子,再褪去黑色的丝袜,脱掉内裤。
她赤身裸体地站立在杜绘面前,将自己曼妙的酮体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你难道不想和我一样完美吗,我们一起来改变自己吧?你不是一直很苦恼自己不发育胸部么,没关系的,我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像这样完美……”
她把她大得夸张的胸部抬到了杜绘面前,这种疯狂的举动搞得杜绘愣住了。
“我8岁时,被一个接近50岁的老头夺走了第一次;我13岁时,被精密的手术仪器切割掉了**;我15岁时,锁骨处镶嵌进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铁环;我17岁时,下体被缝合在了一起。”
冉浅说这段话的时候,并非是漫画中那样满脸狞恶……她仍旧面带笑容。仔细想来,冉浅她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微笑,她好像一直都是笑着的。
“但是你看我现在,你看我现在该是有多完美?”
像是给杜绘炫耀自己的美丽,她在原地轻柔地转了一个圈。
“任何东西都可以改变,包括你自己。一成不变只会迎来死亡。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跟我一样。我们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那晚万景就代替我告诉你过,这将是人类的进化。”
“你疯了。”
“你说得太对了,我早就疯了。我不发疯的话,又怎么能获得这么完美的身体?在某一个领域有着巨大成就的人,通常都是疯子。“深蓝集团”的那个老头是个恋童癖,市委书记是个性施虐癖——他把我送去医院移除掉了**,又在我身上镶嵌铁圈,还把我的下体缝合上,再撕裂……说是为我**?那些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我的**熄灭雪茄。你说我有他们百分之五的疯狂么,杜绘妹妹?”
“……”
“你不知道该怎么说对吧?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父亲老是告诉我:这是为了他们之间的交易能够圆满,这是为了不叫上面派人调查他贪污了多少钱——他义正言辞地告诉我,这是为了家庭。”
冉浅满脸通红、神情异常激动。她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抓着杜绘的肩膀,像是心脏发作的病人。
“所以在我20岁的时候,我勾结我父亲的下属、把我的家人全部杀掉了。我把我的父亲绑在槐树上,一片片地割着他的肉,他脸上的肥肉因疼痛而扭曲。我听见他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接把从他身上割下来的那些肉,塞进了他嘴里。”
冉浅燥热的呼吸,让杜绘的脸烫得生疼。
“我站在他面前,庄重又肃穆地看着他——我告诉他:为了党,为了国家!”
——————————————————————————————————
三青鸟:
=.=第一次尝试复式人称(后面的话,会以杜绘为第一视角写一章来着。)和第三人称混写,希望大家看的时候不会觉得凌乱。若是实在觉得凌乱的话……那就将就着看吧。
我这新人也就这个水平了。O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