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时都觉得我的脑袋迷迷糊糊的,想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母亲告诉我这是由于醉铁元素而致,她说我拥有特殊的体质,将来一定会是一个特别的人。她教我要击倒困难、用昏沉的大脑思考,在迷乱中保持镇静。
我爱我的母亲,她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一直都肯定我相信我,因此我也会为了母亲大人加油的!
回想起首次体验到清醒的缘由,是被利刃割伤。
第一次被割伤时我很不解,真的好痛哦。我不清楚它伤害我的意义,我只是想吃一个苹果。母亲说女孩子不可以做出粗暴的行为、要温蔼。
于是我温柔地把它贴在自己脸上。它好冷,我能感受到它对我的抗拒。我就这样把它一直贴在我的脸上。
它的身体逐渐变得温润,没有像刚才一样冻得怕人。
是接纳我了?
我通过不懈的努力把自己的温暖成功传递给了它,现在它也竭力回应着我。这是我跟它在一起才会产生的温暖,缺一不可的温暖。
一定是这样,我真的被它接纳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笑出了声,便是重新拿起它继续削餐盘中的苹果。这次很顺利,只差一点就能把整块皮——好痛、我的食指再次被它割伤。
……
唉。
我看着它垮下肩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没能被接纳吗?
不能放弃。母亲说坚持下去一定会成功,努力去做的话就会被人接纳。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削苹果这个动作,尽管早已削去了果皮我也没有停下来,继续一圈圈地削着苹果肉。
苹果在我手里越变越小,手指上累积的伤痕也越来越多。
呼哈、呼哈、呼哈、呼哈、呼哈、呼哈——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痛楚并不让我厌恶。它给予我的伤害比起它给予我的恩赐……微不足道啊。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努力把眼睛瞪到眼眶所能扩展的极限,我想要看清楚它是如何划开果肉的。我想要看清楚……它是如何划开我的肉的。
本能督促我恐惧受伤。
理智期盼我遍体鳞伤。
反复遭受伤害的我,好像沉溺进了这危险又令人着迷的行为当中。我眷恋着深入骨髓的痛楚。
可能是因为老是醉醺醺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痛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清晰,反正我是第一次如此清楚地体味到一种感觉。痛的确比任何知觉都要来得直接,疼痛的信号令我从小就昏沉的大脑有了瞬间的清醒,仅是瞬间也足以让我发狂的清醒。
一直痛苦就会麻木,总是被伤害就不会再痛苦,不会痛苦就无法清醒——自相矛盾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舍不再痛下去了。
到底该怎么去运用痛呢?
到底该如何去理解痛呢?
疼痛是人体自我保护的必要感应,它让人体味到活着的实感,剔除疼痛的话人就活不下去、太过疼痛却又会生不如死或者直接死掉。
啊啊啊啊,母亲大人……好痛苦哦!好迷茫,思维像是全拧在一起了一样让我大脑发懵。痛究竟是该欣然接受的神恩还是该厌弃的负担啊?
迷醉痛苦、嫌恶痛苦,嫌恶痛苦迷醉痛苦。该怎么进行取舍从而达到绝妙的均衡——这课题对现在的我来说还太过深奥。
我只能向它投去求助的眼神。可惜我认为没有痛觉的它这次也许帮不了我了。
它存在于感情界限的夹缝中,它不会理解情感。若是阻碍在它眼前的东西它都只管将其破坏,它没有这些扰人的东西因而如此锐利。
除了尖锐之外什么也没有,这到底算作好事还是坏事?
若是和它一样的话,若是什么也没有的话,若是只有它的话。我没有痛的话……可以像不知痛楚的它一样尖锐。
这会不会太棒了一点?
我似乎陷入了一个理论的误区,我好像掉进了自己编织的圈套。解开被悖论纠葛着的绳索,真的就这么困难吗?
我不清楚我究竟在欺骗着谁,却好似将谎话自圆其说了一样特有成就感。
越想越乱啊。
啊,看呐!它让人着魔。和温吞绵软的我完全不同,我被它的锐利迷得神魂颠倒。
心扑通扑通跳得好快、好奇怪的感觉……
是爱吗?
我恋爱啦?
我现在痴恋着它——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我吸了吸鼻子,又用手背擦拭掉从鼻腔流出来的鼻血。伤口受到刺激产生了热辣辣地疼痛,好热啊,真的好热啊!像燃烧起来了一样,伤口也是我的身体也是……刺痛同时产生的奇妙体验……
大脑很清醒,我想要一直这么痛下去。
我放下了水果刀,将尖锐的指甲浅浅地插入我手上的伤口。没有任何征兆,燥热的刺痛与猛烈的快感就从伤口扩散到全身,再直涌上头部!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我手一软,没能握稳苹果。它滚了几圈滚到了茶几下。
我赶紧把苹果捡了起来。我害怕它再逃掉,所以更加用力地握着它……血液夹杂着苹果的汁液一齐溢出,就连下身也……
我浑身肌肉紧绷,大腿不受身体控制地开始抽搐。
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指甲狠狠地戳进伤口后撕裂了伤口。
这次,我拼尽全力握住苹果。快感一波接一波地向我袭来!由于脑袋像要爆炸了一样完全无法思考,我不顾苹果汁和鲜血会弄脏头发,直接是双手抱头闭上眼睛拼命把头往后仰。
更加清醒。
更加舒服。
更加痛苦。
我想要一直这样下去……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几乎让年幼的我疯掉了。
……
过了好久好久,我的身体和情绪才平静下来。我像要虚脱了一样瘫靠在沙发上,浑身无力。
大脑重新陷入昏沉。
我好害怕,不稳定的情绪和未知的体验,都让我由衷恐惧。我首次觉察到自己是如此无助。
好想哭出来。
我瑟瑟发抖地站起来,咬着嘴唇提起了自己的裙子。
失禁了吗?
裙子和内裤全部都被打湿了,明明刚才都没有想上厕所的感觉。这样会挨母亲骂的,这是新裙子诶。
可又不像是失禁,尿液的味道并不是那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割破手指时的刺痛感,血流不止时的晕眩感,双手颤抖不已却无法停下来的亢奋感,以及刚才的那种……
全部都是。
爱?
这是我的初恋么,初恋的女孩子总是并存着困惑与忧郁,母亲对我讲过。看来我的确是恋爱了没错。
我总觉得什么地方弄错了。
讨厌,今天到底是怎么啦,该不会是真的恋爱了吧,我怎么会感觉这么兴奋!
恐惧、困惑、与兴奋相互缠绕交织后,粗暴地扎进了我的身体——我捂着通红的脸呜咽了起来。
泪水、鲜血、从苹果中流出的甜汁,它们交汇在一起组成了混合液。在这种液体的刺激下,我麻木的手指又产生了令我为之痴迷的痛觉。
……
我低下头,看着茶几上被我搞得鲜血淋漓的苹果。
“已经完全不能吃了呢。”
我喃喃自语。
肚子好饿啊,再削一个吧。
我到装有医用品的小柜子旁,打开抽屉取出创口贴处理好伤口,又跑去厨房取了抹布和苹果。
回到客厅,我抹掉桌子上的鲜血,再次开始工作。
还不够,完全不够。我不想去承认我暂时没资格作为它的恋人。
它可是我爱慕着的“人”啊、我的FirstLove耶!它存在于此的意义——它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削苹果这种事情,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因此。
“长大后,我要变成和它一样的人。”
年幼的我垂下头,用合着的手掌触碰鼻尖暗自许诺。
……
“不行的喔,杜绘。不可以把这种危险的凶器带在身上。”
“才不是什么凶器!用作杀人的道具才叫凶器,我不会用它们来杀人。我仅仅是将它带在身上罢了,它们和衣服首饰一样,只是工具或者道具。”
“纵使是不用来杀人凶器也还是凶器,就像钢无法变成铁一样,它只是暂时是道具而已。”
“钢是钢铁是铁,钢没有变成铁的必要。同理,身为道具的它们,也没有变成凶器的必要与可能性。”
“好吧,我就暂时把你所谓的“道具”当作道具吧。我亲爱的女儿呀,不管你相不相信,你那些“道具”的本源就是凶器。总有一天它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你和他人,从而变成真正的凶器。你一直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早晚连你自己,也会被同化成凶器的哦?”
“母亲您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