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之湖湖畔的森林里,一株高大的雪树上,蕾蒂正在劝解着琪露诺。
“我呢,是只能和冬天一起存在的妖精,随着冬天的结束,我的消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那并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改变的事实。”蕾蒂幽幽地说道,一脸怫然的笑容,“所以,琪露诺你并不需要为此而生气的啊,特别是,不应该迁怒到其他人身上。”
琪露诺只是嘟着嘴一言不发。
“你看嘛,季节呢,总是会不断变迁的,那女孩也只是尽了自己传达春天来临的职责而已,并不是她把春天召唤而来的啊。”
琪露诺低着头,垂落的额发让蕾蒂看不清此时琪露诺的表情。
“那个……虽然说会有一点寂寞啦……”
“啊!够了!我明白了!”许久不曾说话的琪露诺突然大声喊道,猛地站起身来。
两人所处的树枝都为之一震,残存的积雪立刻被抖落了下去。
“……琪露诺?”
“随便你吧!蕾蒂就这样按以前一样消失掉好了!我也只有等再过了一年的春夏秋季节之后,才能和那时记忆已经消失的你一起再次从零开始认识交往!”
“呃……”一瞬的动摇显现在蕾蒂的眼中,让她说不出话来,而琪露诺也完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蕾蒂……蕾蒂……蕾蒂你个大笨蛋!!!”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大声喊道,琪露诺直接跳下高树,撒动冰尘飞走了。
“……琪露诺。”蕾蒂急急地站起身来,想要抓住飞走的琪露诺,却又趑趄不前地放下了手臂,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是啊……我根本……”她嗫嚅道,“我根本,没有什么资格装作了不起的样子,对琪露诺她说教的啊……但是,至少我……”
蕾蒂的眼神间一瞬划过了决绝的精光,她绷紧了身子,猛地起飞。
“但是!至少我……”
平时一向悠闲自处的冬之妖精,此时却化作疾行的光芒,急急地向着天边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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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みづうみの氷は解けてなほ寒し
三日月の影波にうつろ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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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雾之湖的冷飒已经消散了不少,连带着湖边的森林也似乎变得柔和起来,而在那其中,突兀的昭显着存在的,便是坐落于湖畔的红魔馆——幼月的吸血领主的洋馆。
若从天空中望去——如果有人敢这么做的话——红魔馆的主体部分平面竟隐隐呈十字形,两翼较短,中轴较长,配合着巨大的庭院和环绕着的围墙,倒似是横卧在大地上的,刻画着十字架的恶魔沉睡的棺木。
穿过门卫看守的前门围墙,便可以进入红魔馆广大的庭院,宽阔的庭院面积造就了华丽的花圃,而大量种植的梧桐树在美化着庭院道路的同时,亦提供了舒适的生活环境,这种枝叶茂盛的树木可以很好的遮挡多余的强烈阳光。
走过庭院的道路,便来到了红魔馆的正门。从外面仰望红魔馆,那高峻的形体加上耸立的钟塔,使人感到一种向苍穹升腾的英姿。洋馆的正门立柱直接竖立支撑到三楼的外阁阳台,表明着大门内的主厅必然高耸壮丽。立柱延伸两侧,与上部尖尖的拱券连成一气,所有的柱子都挺拔修长,主立面水平与竖直的比例是黄金比1∶0.618,据说这是某个严谨女仆的提议;而立柱和装饰带则又把立面分为16块小的黄金比矩形,据说这是洋馆主人的任性。不过这个任性只不过是很小的任性而已——如果相比把整个洋馆都漆成红色来说的话。
洋馆的建造全部采用了石材,或许是出于对拱门坚固性的考虑,中庭“长廊”显得有些狭窄,但却又修建地又高又长,这很好地凸显了“长廊”上面二层两侧两个巨大的石质中棂窗子,其间装饰的则是彩绘玻璃窗。一排细长的雕花拱形石栏杆围绕着洋馆的外部,与高低脚拱一起拱卫着洋馆的两侧并延伸下去,别具一格的后殿建筑更规划出了一片环境舒适的内庭院。
巨大的洋馆布满了精致的装饰雕像,在栏杆、飞檐和墙壁花纹上,一层接着一层,既不会喧宾夺主而又衬托出红魔馆的优雅与美丽。讽刺的是,这些装饰竟都是精灵与天使的小雕像,石雕上细巧可爱的小翅膀隐约装饰着红魔馆的各个角落,有丰润的羽毛翅膀,有紧凑的恶魔翅膀,也还有亮丽的水晶翅膀,或在尖顶后面,或在栏杆边缘,若隐若现,这些石雕的天使精灵们几百年来就这样一直静静地守护于这里,思索它们眼中的恶魔之馆是否代表着邪恶。洋馆侧顶处建筑了高大的塔楼,没有锐利的塔尖,塔顶却延伸出去,修建有一个细长的的十字架,远望仿佛与天穹相接般,十字架自然也是被漆成红色,幼月的领主显然是正在用血色的十字架嘲笑着神的虚伪。塔楼外侧悬挂着巨大的时钟,十二细分的边缘刻画的却是黄道十二宫的图形——本来,幻想乡就没有现世中的几时几分的概念——一格一格转动着的指针有着繁复的回旋纹理和美妙的镂空轮廓,在一次次的移动中充满艺术感的昭示着时间的变换与永恒。
而此时,红魔馆的吸血鬼馆主,永远的赤红幼月,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正坐在能够观赏庭院的阳台内。
毕竟是晚冬初春,庭院之中,新绽放的花朵尚且不多,唯有一批雪绒花在骄傲地展示着自己高贵美丽的身姿。
自从博丽神社的宴会之后,蕾米莉亚便一直在这里,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咲夜已经是第四次将红茶重新温热,她轻轻地掐灭了酒精灯的火焰,姿势优雅地提起茶壶,走回主人的身边。蕾米莉亚手中茶杯内的红茶早就凉透了,很明显,这位睿智的大小姐正陷入深深的思考。若是平时,咲夜或许会出声提醒大小姐是否更换一杯红茶,但此时,既然蕾米莉亚并没有询问咲夜的意思,咲夜亦不会主动开口打断主人的思绪,她只是守护在蕾米莉亚的身边,静静地不发一言。
明明觉得已经抓到了想要解决的问题,蕾米莉亚思考着,却又找不到关键的要领和突破口。
她微微苦恼着按了一下额头。
一只冰之妖精飞过远方的天空,在蕾米莉亚的视线中停留了一刻——美玲虽说只管守卫大门,对其他方位的情况并不在意,但一般也少有妖精敢直接飞越红魔馆洋房和花园的上空——随即消失不见。多亏了今日天气晴朗视野辽阔,方才能短短地瞥见一眼。
总觉得那只小妖精,是在很着急,或者说是在很愤怒的赶路呢。
呃,走神了。
或许,应该休息一下,然后才能更好的思考吧。蕾米莉亚如此想道,将茶杯举到嘴边。
“咲夜。”
“是。”
“今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蕾米莉亚轻茗了一口红茶,“开始刮起冷风了呢,明明已经入春的说。”
“也许这也是对即将逝去的冬季表示的念惜之情吧。”咲夜侍立在一旁,淡然地说道,“就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和刚刚吵闹着飞过去的那只小妖精一样,都带来了一阵冷空气呢。”她不动声色地询问道,“大小姐的红茶已经被吹凉了呢,请更换一杯……”
但是这段话并没有说完,一抹闪光划过了蕾米莉亚的眼帘,她微微一愣。
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哎呀,竟然,竟然是……”蕾米莉亚笑地几乎喘不过气来,“咲夜的话语永远是我的福音!看到了,也终于看懂了。原来如此,原来竟然是如此有趣的事情呢!”
咲夜微微一愣,没有对这句话表示疑惑,她只是轻轻地走上前去,伸手轻拍主人的后背。
咲夜并不在意自己的话给予了蕾米莉亚什么提示,她只想要照顾好自己的主人。
“正如咲夜你所说的,这天气大概也只是一丝不甘的留恋。毕竟冬去春来,此乃世间的‘真理’。”蕾米莉亚直起身子,对一旁的咲夜表示已无碍,“不过啊,咲夜,恰如这些真理,很多时候并不能让人幸福。面对这样的‘真理’,不,这种‘真理’已然可以称之为‘命运’,面对这种‘命运’,你说是顺其自然各守本分的好还是逆流而上拼死相争的好?”
“…………”咲夜微微一愣,随即恭敬地答道,“以您所愿。”
“这个回答,倒是意料之中,不过也稍显无趣。”蕾米莉亚轻声笑道,擦了擦方才几乎笑出眼泪的眼角,“不过……对呢,我有些事情,需要咲夜去办。”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去一趟那个红白巫女的神社吧,我想那位妖怪的大贤者应该在那里,然后……”她轻声嘱咐了一番。
“我明白了。”听完蕾米莉亚的要求,身着女仆装的高挑身影微微弯了下腰,表示记下了主人的吩咐。
“对了。”蕾米莉亚轻轻地拍了拍手掌,“咲夜。”
“是。”
“回来的时候,或许会遇到些麻烦,适当的应对一下就好。”蕾米莉亚望了望天边,这时视线中又飞过了一只冬之妖精,她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适当的应对,这样的说法未免有些过于简洁和让人迷茫,但对侍奉在一旁的女仆而言,无需对此表示质疑。
“是。”因此,毫无困惑的回答道。
“去吧。”蕾米莉亚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要继续喝茶,于是,一旁的女仆欠身一礼,就要离开。
“咲夜。”很突兀的,蕾米莉亚突然又开口说道。
“是。”
“早些回来。”
“是。”
“去吧。”蕾米莉亚再次挥了挥手,可就在女仆转过身去离开的时候,她又一次开口唤道。
“咲夜。”
“是。”
“路上小心点。”
“是。”
如此往复。
一次一次很无道理地将女仆唤回来,“一路顺风”、“注意安全”之类的完全可以不用嘱咐的类似话语几乎全说了一遍,可也一次一次地迎来那毫无厌烦的回答。
恶魔的从者秉持着尊敬,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仿佛这不过是分内的,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
“咲夜。”
“是。”
“………………”蕾米莉亚无奈地看着自己那凛然的从者,竟是不自觉地苦笑了一声,“唉~~~总觉得,这次又是我输了的感觉。”她微微笑道,随即抬起头来,脸间的表情已不再是历经时光的智者,而仅仅是一个符合那副甜美外表的,可爱的女孩子。
“咲夜。”
“是。”
春风骤起,卷散了庭院之中最后的雪绒花,懒散的阳光抚摸过红魔馆的巴洛克式建筑外壁,在观赏阳台上为吸血鬼留下了舒适的阴影。叠撒在漫天的雪绒花的絮瓣中,吸血鬼领主的面容柔情得叫人踯躅,轻抿的嘴唇却泛着痴缠的余味,潜伏在红润舌尖的柔声轻唤,是那么的危险而又迷魅。
“吻我。”
于是咲夜弯下身去,让阳光的阴影正好覆盖了两人。
“是,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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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冰初解水犹寒,
新月弄波影半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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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在意的释放着力量,完全不顾这样很快就会筋疲力尽的琪露诺,正在埋头向前飞去,没有目标,没有意义,只是单纯的在发泄怒气而已。冰之风暴冲击过所经之处的大地。
如果能够筋疲力尽的累倒,再也不用想任何事情的话,或许也是一种幸运呢。
“冬天之后春天就会来临,那种事情,我很明白的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
“春天到来蕾蒂就会消失,那种事情,我很明白的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
“消失的蕾蒂会丧失所有的记忆,那种事情,我很明白的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
“那是如命运一般无法改变的,那种事情,我很明白的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能那样地处之泰然毫无怨言呢!?
“啊啊啊!够了!我再也不要管那个家伙的事情了!!!!”
愤怒、激动、不甘与苦涩,全都化作具现化的冰柱,直直地砸向地面,轰然巨响之间耸立出数个图腾一般的冰柱群,周围的气温在急速地下降,甚至连空气中的水尘都开始凝结,不仅如此,地面上也开始冻结出冰花,聚敛在冰柱之中,宛如盛开在春分大地上的冰封王座。
只是,已然开始融化。
春暖冰融,这是不争的事实。巨大的冰柱正在温暖的气温之中,化作迷茫的气雾,悠悠然地飘融向四方。
如果,自己的力量可以更强大一点的话;如果,春天的脚步(时间)可以停下来的话……
然后,琪露诺的眼角之中,望见了天边飞过的,某个恶魔之馆的女仆长。
完全不经大脑思考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