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路的另一头

作者:邪宗门 更新时间:2020/5/9 13:38:31 字数:4113

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呢?

遥和武陆离开了房间,我百般无聊地躺在床上,回味着刚才遥说的话。

『我是你的恋人。』

就算明知这句话不是对真正的我说的,可是回想起来,也不由得脸颊发烫。

在我十几年的人生当中,就算是假话,也不曾有人对我说过。恋人,我对这个词感到陌生,既然如此,又该如何去扮演呢?

对于无法弄清现状以及无从应对将来的自己,感到一丝焦虑与不满,我从脑后扯出垫在下面的枕头,紧紧的将它压在了脸上。

「……」

在感受缺氧的状态下,大脑反而因停止思考而变得冷静。

数秒钟后,我将手松开,挤压在脸部的枕头随之膨胀起来,光线也影影绰绰落入了我的眼帘。

「就算是谎言,」尽管我的大脑冷静了下来,但是心却跳动地越发的激烈,「就算知道这并不是对我说的,可是为什么我却会这么高兴,这么安心,却又这么寂寞呢…」

各种感情汇聚在一起,在身体里相互碰撞交织着,无法得知这复杂的情感是来自这具身躯还是我的灵魂。

现在的我,无法为这份感情命名。

正如它并不属于我。

照射的阳光越来越强烈,我翻过身来背对着窗户,感受到背部被温暖的光线抚摸着,抱紧了枕头,将身子蜷缩起来,鼻子嗅到了枕头上所散发出的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明明这并不是真实的世界,可是却与现实那么地接近。不管是眼前所见、还是空气中弥散的气味,丝毫看不出半点虚假。

由于背对着光,闭上双眼也无法看见那灼灼的烈火了,傍晚的火焰混着昏暗的夕阳,仿若我妄想中的景象,只是任由着温暖的阳光舔舐着我的背部。

这是一间稍显古朴的医院,木质的地板和楼梯是时不时会发出咯吱的声响,我作为医院的病患,在医院唯一能做的便是每天坐在位于住院楼附近的花园里打发时间。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的树叶最终撒下慵懒的光线,我闭着双眼静静地聆听着周围的声音,树叶在风轻拂下梭梭作响,花园中心的小喷水池不仅不慢地喷涌着,能够听见从远处的长廊中传来稀稀疏疏的谈话声,也有从身后的病房中传来小孩的欢笑声。

我无法从这个世界中感受到非现实的部分,如果世界上没有镜子,或许也永远不会意识到我已经不再是我了。

然而在住院的期间,我也没有再看见过武陆和遥了。我试图从来探班的护士那里打听一下武陆和遥的事情,可是来的护士都只是一脸困惑,说并未听过这两个名字。

没有打探到任何关于他们两人的事,这也不由得让我怀疑起他两人是否只是出现于我的梦中了。

『我是你的恋人。』想到这句话我羞红了脸,如果真的是我的梦,那也太难为情了,我捂住微微发烫的脸颊,看到水池所映照出来的自己,「这本身也是一场梦啊……」

无端的感叹到,盯着经微风吹拂荡漾起水波的池子,我再一次正视了现在的我。偏紫色的直发到了肩头,有一双金色的瞳眸,如果不仔细看,也很难看出左眼是义眼,那只眼宛如一直在盯着某处,要把一切看穿一样。

「呜—呜呜——」

不远处传来的哭声让我回过神来,我收回了视线,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我朝着声音的方向,发现一个蹲在灌木边哭泣的身影。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医院里哭泣,明明是一家病院,每个人脸上却都挂着笑容,就仿佛这里没有病痛和死亡一样,护士们总是面带微笑,病人们也并未流露出难过的神色,孩子们的病房也时常传来欢声笑语。

这个因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身影让我不由得意识到这个医院的不寻常之处,换做是以往的我,或许会假装没有看到而悄悄离开,毕竟没有人想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但是这个唯一哭泣的人,让我产生了兴趣。我知道拿别人的伤痛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眼下自私的心态胜过了理性的思考。

毕竟这不是现实。

我悄悄地靠近,因身体碰到灌木丛而发出“沙沙”地声响惊动了他,他不由得转过了身,脸上还挂着泪水,眼眶也因哭泣而红肿。他抬起头盯着我,不知道是因为哭太久还是因为被人撞见偷偷的哭泣,他的脸也通红。

「哟!」率先打破僵局的人是我,我有些尴尬的朝他挥了挥手,没想到会惊动到他,我也只能以微笑示意我并无恶意。希望他能明白。

「…咱……」他吸了吸鼻水,胡乱地用手背擦试着脸上的泪水,「咱没有在哭。」就算他擦干了泪水,但脸上还挂着泪痕,眼角也依旧红肿。浅紫色的瞳眸应为泪水浸湿的缘故,显得更加灵动,宛如一颗堇青石,我不由得被此吸引。

「嘛……」我尴尬的笑了笑,的确被人撞见软弱的样子有些害臊,「我知道…」我不善于说谎,我移开视线打望着四周。

「…咱没有哭!」他再一次强调,也许是看见我略显敷衍的态度,他有些气鼓鼓地嘟起了脸颊,站了起来,大概是蹲了太久,他在站起来的时候还差点打了个趔趄。

「咱只是风太大,有沙子吹到眼睛里了!」他进一步解释道,不过我也并不相信就是了。我也并不想去深究,虽然有一定的好奇心,但毕竟我没有理由去深入了解一个刚见面的人,况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把伤疤揭开给别人看的。

只是当他站起来才让我意识到那略显瘦弱的身躯、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的确最近风挺大的。」我打着圆场,希望他能够不要追究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个角落里。

「看见了?」看到我不打算追问,他有别扭地低下了头,因手拉扯着衣角。他和我穿着同样的病服,看样子也是这里的病患。

「看到什么?」

「就是…刚刚咱…」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难道哭是这么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吗?对于小孩来说,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不是最能够任性的年龄吗?

「没看见。」我别过了视线。

「你说谎!」他突然发出很大的声响吓了一跳,我转过头来看着他的脸,他鼓起的脸上又挂起了泪珠。「…咱真没用,动不动就哭…明明咱…」他自暴自弃似的哽咽起来。

看见一个小孩子如此压抑着自己的内心,我也觉得不是滋味,虽然我还并未成为大人,但是也到了不能随心所欲表达自己情感的年纪,「想哭的时候就哭吧,」我安慰他到,「想哭的时候能哭,也是一种勇气哦。」

「可是咱不能哭!」

「为什么?因为是男孩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头低下摇了摇头,前额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的目光无法透过他银白色的头发,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空气陷入了半刻的宁静,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还有什么时候是比想哭时不能哭更难受的吗?

我看着这个比我矮几个个头的小孩。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小的孩子,到底是要经历了什么才会压抑自己的内心呢?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脑海里一晃而过的是那刺眼的红光,仿佛能把一切吞噬的夕阳,在火中扭曲的身影、面孔,却无法听见任何声音。无助的感情涌入到身体里来,虽然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感觉心像是被揪住一般。

脸上传来凉凉的触感,我下意识的用手碰了碰脸颊。

「啊……」原来是流泪了,我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眼角已经渗出了泪水,虽然刚刚脑海中的情景到底是什么,是我的记忆还是……

「啊!」看到我流泪比我自己还震惊的男孩发出一声大叫,让我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我挤出了笑容,快速用手拭干了泪水。

「咱…咱什么也没看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我的视线。

「嗯…」我领会了他的好意,真是个温柔的孩子,我不禁这么想到。

「所以,你也什么都没看见!咱没有哭!」

「是是,我刚刚看见了什么吗?」知道了他不是一个坏孩子,我故意逗他道,「哎呀,我好像…让我想想…」我捉弄起他来,他惊慌失挫的反应也好有趣。

「呜哇!」他想要上前捂住我的嘴,可是因为个头不够高无法实现。

「好啦好啦,我什么都没看见啦。」

「真的?」看到我这么说了,他似乎也消停下来。

「真的,我发誓什么都不会说。」

「向咱保证!」

「我保证——」我象征意义地举起了左手,「——今天我什么也没看见,就算看到了,我什么也不会说。这样就行了吧?」

「嗯!」他终于不再纠缠于这件事了,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此时不远处传来敲钟的声音,这是傍晚都会有的钟声,提醒大家回病房的时间到了,医院规定晚上不能外出,虽然不知道理由,但是在没有路灯的庭院里,也确实没有待下去的必要。

「啊!咱得走了!」他也是要回病房了吧。

「下次见!」我朝着向远处跑开的他喊道,也许是他跑的太快,并未听见我的声音。

「不过嘛…之后总有机会见到的。」我在钟声的指引下,准备回到自己的病房。

「今天的风,是有点大呢。」

在这之后过了一周,便是我出院的日子。可是期间我并没有再见过那个孩子,也并未找到任何关于武陆和遥的线索。

今天是我被告知出院的日子,我换上了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这是我从醒来之后第一次穿病服之外的衣服,也颇有新鲜感。

拿上唯一的行李——一个棕褐色的皮质的手提行李箱,看着箱子的四个角些磨损,想必是已经用过许久了。不过这还是出病房前护士叮嘱我拿着的。我迷惘地站在医院的大门,眼前是一片盎然的绿意,一条由泥土铺成的路将两旁的树丛一分为二,似乎是一条很长的路,我无法看见另一头。明明只有一条笔直的路,却不知该如处迈出我的双脚,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在这个称不上是现实的世界里,并没有我的归宿。

走出了医院,我才意识到我无处可去。

『笔直向前吧,终会到达向往之地——』

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但却像是突然有了动力一般,我迈出了步子。

「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我安慰着自己,缓慢的踏出了步子。

这是一条很长的林荫道,周围的树太过密集也无法望穿树林的深处。不过幸好行李不太重,柔软的泥土地也便于行走,我也并未觉得累。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边的树林终于有了尽头,耀眼的光线映入我的眼帘。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哇……」扑面而来的强风吹拂着我的裙子,我下意识地用手轻轻压住裙边,眼前的景象我不由得让我吸了口气。

我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收入眼底的不是我所熟悉的城市的面貌,没有屹立的高楼,也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这是一个低矮楼房错落散布的城镇,建筑与建筑之间石头铺成的道路连接起来形成了交汇的街道。远远看去,最高的建筑是在所有道路汇聚在一起的地方,一座高高的钟楼立在了广场的中央,周围也有熙熙攘攘的小摊、商铺点缀其中。

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很热闹的城镇。

虽然被告知这并不是现实中的世界,但眼前的景象和我预想的也相差甚远。这个略微显得古朴的城市宛如游戏世界里西方中世纪的城镇,但是又有很多的不同。就连我刚刚离开的的医院,尽管外观显得老旧,但也与这里城镇的风格也显得相差甚远。

想到方才所在的医院,我不禁转过了头。

已经走了很远了,无法看到树林的那一头。

不过……

我也不可能再往回走了。对于大家并未听说过遥和武陆这一点虽然让我有些不安,但是一想到这里并非是现实、而是宛如梦一般的世界,我也不由得放宽了心态。

不是真实的世界,就算胡来也没有关系。

我这样想着,便踏上了前往城镇的道路。

只是我此时并没有意识到,就算不是真实的世界,也不应该胡乱地去对待。不过,这也是之后的事了。

(大概地画了一下柊绫和遥的图,方便大家更直观的联想外表,有空的话我会考虑再画一点。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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