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诞生在透明玻璃制的培养舱里，那里面有着水状的培养液。连接在脑干上的线路，将他此后人生所需要的全部知识都变成数据，全部输入进去。
当培养舱被开启，耀眼的白光进入视野的时候，序列号zero854的人生开始了。
负责看护他的实验人员代号‘白鸽’。除了他以外，还有其他同系列的850——900号人造人，一共50人。
不过据他观察，所谓的看护工作其实一点都不轻松。白鸽先生不仅要负责为每一个人造人调试身体数据，同时还要协同核心实验人员将每一个人造人连接入整个运算网络。
“不行啊，这个人造人不能用，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成功连入。”
“怎么会？明天...明天再试一次吧，凯威尔先生！”
“已经连续三天都是这样的结果了，无论再怎么重复都是没用的，接受这个结果吧白鸽。”
“......这样的事情你让我怎么能轻易接受啊...”
“不要有过多压力。这些家伙并非真正的人类，只是用材料制作出来的人造人偶而已。我会负责通知处理组过来的，你先带着其他人造人回去吧。”
“不能再尝试一次了吗？就这样把他销毁掉......”
“白鸽！你是第一次接手这项工作，所以我也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不过这些人造人迟早都会被处理掉的。只不过时间上有早有晚而已。再过几次，你就能习惯了。”
“......”
随着连接运算网络的工作开始，白鸽先生负责看护的人员总数从50人变成了49，之后他的工作还会变得更加轻松。可是zero854感觉这个人并没有因为看护工作的减少，而露出表情轻松的样子。
“真好啊，zero854，能够顺利连入运算网络。”
或许是因为这个身体相比其他人造人，个体的差异相对更突出一些吧。明明他的个体序列号排在其他人之前，进行连入网络时他却是最后几名接受调试的。
“zero854正式连入伽玛分段，序列zero号运算网络。明天就是最后一个人造人了吧，辛苦了白鸽。”
“还好啦。见到他们能顺利连入网络，我就非常满足了。”
“你这人啊，如果太感性了，会在实验中受伤的哦。”
当那位叫做凯威尔的实验人员将某个芯片注入到他手腕上时，白鸽先生对着他露出了自从见到他以来最轻松的表情，这种表情或许就是所谓的笑容吧。
“我们回去吧，zero854。以后不用再被关进培养舱，也不会再被那些电极刺激大脑了呢。”
“......”
没有说话，胸腔内连续跳动的心脏让他感觉很有必要开口，可是一片空白的大脑却命令他闭上了嘴巴。
Zero854最终缓缓抬起了右手，纤细的手指碰到了白鸽先生微微翘起的嘴角。
“怎么了，zero854？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
“这个素体看起来很喜欢你呢，白鸽。或许这就是动物行为学里的印随学习吧。”
“......雏鸟心态么，说起来这家伙第一眼看到的人确实是我呢。Zero854，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可以把我当做妈妈哦~”
“哈哈哈，应该是爸爸才对吧。不，才没人像你这样呢，笨蛋白鸽。”
就像白鸽先生之前说过的那样，从实验基地的核心区域回来后，zero854没有在被关进培养仓里被学习装置释放的电流刺激大脑，而是直接回到了平时休息的舱室里。
第二天进行例行身体调整时，白鸽先生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又变回了以前那副疲惫无神的状态。然后今天同时也是他们跟在白鸽先生身边的最后一天，原本的50人现在只剩下了40人。
“这不是挺好的嘛，成功率稳定在了80%，对于新人来说已经是及格线以上的成果了。恭喜你白鸽，你以后可以作为正式人员接手这项工作了。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开始新的一批人偶就要交给你了。”
今天是不用进行调试的一天，他们40个人造人可以在这间洁白的房间里自由活动。Zero854和其他人造人一样，对于每一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单调房间没有一点兴趣。不过他那突出的个人特性似乎又给他惹了点麻烦。
“怎么了，你们都围着zero854？有什么好奇的......啊，头发的颜色...zero854，原来你是金发啊！”
“......？”
“其它人造人的头发，全部都是银色不是吗。可能会有点疼......你来看你的，头发的根部位置，变成金色了呢~”
Zero854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头发颜色似乎不知受到什么原因影响，开始逐渐改变了颜色。而白鸽先生似乎对此感到挺开心的，看到他又一次露出微笑，zero854的手指又一次忍不住碰了碰他的嘴角。
“哈哈，我就像个笨蛋对吧。居然会被这种事情逗笑......凯威尔先生说的是啊，这种事情以后还会继续发生的，我必须要尽快的习惯才行。”
“......痛苦...”
“没有哦，明天你就要去正式参与实验了。作为预祝你工作顺利的礼物，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白鸽拉起zero854走出这个洁白的房间，沿着那些迷宫一样的过道，最终看到了一扇眼色有些不太一样的门。
“以前这里是花房，里面种着很多很多的花。不过我也没见过就是了，我是从关系很好的前辈那里听说的。”
白鸽抓起zero854的右手，将他的手腕对准墙壁上的扫描装置。随后这扇颜色有些斑驳的门打开了，里面清凉湿润，戴着水汽和异样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这里不是什么特殊地方，无论是谁都有权限打开这扇门哦。”
“......太阳光...”
空空如也，湿漉漉的泥土地上什么植物都没有。全部都是由玻璃制成的弧形穹顶上有着许许多多的洒水和调温装置。不过首先被zero854注意到的，是周围靠近一圈水道的一排排长椅，其中一个长椅正沐浴在阳光下。
“说起来，你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阳光吧。暖暖的，很舒服哦~虽然现在外面正是盛夏，人人都在躲着阳光走就是了。”
确实就像白鸽先生说的那样，被阳光照到的手臂感觉暖暖的。
仿佛那些金色的光芒有着某种牵引力量，它拉着zero854纤细瘦弱的小号身体，走进那片金色的光芒深处。就像童话中的奇幻生物，zero854过分苍白的皮肤反射着阳光，在这些神圣的光芒照耀下，少年那极度脆弱的身体立刻就暴露出了身为消耗品的事实。
“......走吧，zero854。如果下次还想来的话，你还可以再来...”
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难看吧，白鸽紧紧抓着zero854的手微微颤抖着，并非因为胆怯而是出于愤怒。
因为就在刚刚的一瞬间，看到沐浴着阳光的zero854。白鸽在那副确实美妙的景象中，没有感受到人造人心中即将萌生的感情，反而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罪恶感。就像自以为神圣的神父，诱骗懵懂无知的幼年吸血鬼走到阳光下一样，如果再晚一点的话，这孩子说不定会在他眼前被烧成灰烬也说不定。
“哟，好久不见了啊，zero854。还记得我吗？”
“凯威尔先生。已经34天没见过了。”
“哈哈哈，在这样的环境下我感知时间的能力早就变得混乱了。还是你们这些人造人在这方面厉害啊。实验工作进行的还顺利吧。”
“实验的进程是研究人员掌控的，我们只是负责解析运算的工具而已。”
“啊，抱歉抱歉。或许是那家伙的残留影响吧，说不定连我也被他稍微改变了一些呢。现在还会去那个花房看看吗？”
“现在解析工作一直都在持续，管理人员限制了我们的行动，已经一周没去了。”
正式开始实验工作的时候，zero854并没有被分配去凯威尔先生负责的小组。领导他的是另一位女性研究者，对待人造人的风格也与白鸽先生大相径庭。从那时开始他就被限制了自由，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工作舱里度过的。
待在头上的头盔配合后脑的芯片，会将他的意识数据化连入zero号运算网络。在那里他和其余的zero序列号人造人们一起，沿着深渊中心的那口深井一直向下深潜，直到潜入那片深邃无垠的数据之海。
想要在无数杂乱的数据中提取出规定的数据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即使有着人造人共同分担，这份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工作还是让他们感到极其痛苦。为了抑制人造人不会因为身体的疼痛反应致使解析工作出错，向他们的身体输送营养的管道中会时不时的注入进屏蔽痛觉的麻痹药物。
每一次结束当日的解析工作，人造人们就会丧失大部分的身体行动能力。而zero854似乎因为那独特的个性，对于这些药物有着极其出众的抗性。当然他也因为还算出众的解析表现，从而避免了加大药量的特殊对待。
“又见面了啊，zero854。实验进行的还顺利吧，哈哈哈，如果不顺利的话，你也不会被允许自由活动了。”
“白鸽先生，你看起来很疲惫。”
“因为已经正式接手工作了嘛，每次结束一次看护工作，随后就会有新的胚胎分配下来。看起来我要适应这项工作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啊，不过好在凯威尔先生跟我的组合没被打散，多亏了他帮我分担一部分工作呢。”
“凯威尔先生，他还好吗？”
“凯威尔他还是老样子，不过他也提起过你。还说你没有分配给他，让他对高层满怀怨念呢。现在负责你的实验人员是......”
“相当严厉的实验人员，不过自由时间还是有的。昨晚还分配了晚餐给我们。”
“毕竟昨天是‘贪欲黄金’卢菲娜大人的生日嘛，地上的某些成员第一次被允许前往卢菲娜大人的宫殿参加晚宴呢。第一次吃饭感觉怎么样？”
“......很奇妙的感觉...？”
“哈哈哈，果然是这样。抱歉，zero854。我要回去工作了，下去见面再聊吧。”
两周前，那是zero854最后一次在花房见到白鸽先生。从那以后的一周时间里，不仅是在花房，zero854偶尔也会不去花房，趁着自由时间在有权活动的地方都寻找过，全都没有见到白鸽。
“凯威尔先生，我很久没见到白鸽先生了，他出什么事了吗？”
乘上工作舱，即将带上头盔之前，zero854还是对凯威尔说出了压抑已久的问题。
“......工作吧，zero854。已经消失的人...没有再谈论的必要了。”
02
中立地区的地图上，15区与14区两个分区都已经标注成了红色。
午后12点，针对全中立阵营的袭击者通缉令刚刚发布尚且不足一个小时。在14区和15区两个分区内，请求增员支援的呼叫就像骚扰电话一样在总部里响了个不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五分钟不到，呼叫增援的通讯就已经超过200个了。14区和15区是被敌人攻陷了吗！”
“增援已经就近调配了，14区已经发生了大规模的对抗。中立阵营的掌控者也加入进来了，根据递交上来的报告显示，现在14区和15区接连出现了两批大量的复制人人偶。发生冲突的并非是我们的人，而是这两批复制人产生了正面对冲，我们的人只是碰巧被卷进去了而已！”
连续不断的爆炸声激起了大量的烟尘，地面就像战场上的战鼓一样，轰隆作响的同时不断震动着。混合着烟尘和神秘雾气的爆风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在整个14区内弥漫开来，视线被遮蔽的情况下，混乱的战场变得更加混沌惨烈了。
“不要随便动手！把我们的队员立刻聚拢起来，马上准备脱离战场！”
当一只高达二十米的白金色异形巨虫忽略了他召唤出来的神话英雄，直接冲着右后方的雾气深处撞过去的时候，这位裁决教廷的小队队长就确定了萦绕内心很久的猜测。
“这些虫子的目标根本就不是我们，不要随随便便就被卷进去！”
“队长，你说得很轻松。这种时候怎样才能从这里脱身啊？！那些中立阵营的掌控者们已经听不进去我们讲话了！”
就像这位女队员抱怨的那样。整个战场上打响第一枪的人，并非那些来历不明的异形金属虫子，也不是那些把身体隐藏在雾气里的复制人，而是那些生活在14区的中立掌控者。正是他们的擅自行动触动了爆发的机扩，教廷人员赶来后就顺理成章的加入了混战。
“不要停下来，裁决教廷的胆小鬼们。把这些挑衅中立阵营的虫子全部碾死！一只活着的都不要放过啊啊——！”
某位情绪激动，战斗欲望被彻底点燃的掌控者嚎叫着伙同身边的同伴，一起召唤出了数量庞大的猛犸象群。
当一声悠扬的号角声响起时，那些恐怖的数十吨重的庞然大物就像节日上发疯的公牛一样，无差别的以某个圆心朝周围冲撞起来！
“连理智都不见了吗，那群笨蛋！地上不能呆了，飞上去！”
逐渐显露出锋利武器的白金虫群，以及无差别攻击冲撞的猛犸象群，因为这些重量级选手的肆意妄为，地面已经成为了危机四伏的死地。一个不小心或者失误，就有可能会被异虫的锋利前足杀死，或者被数十吨重的庞然巨物踩成肉饼。
率先在空中稳定下来的人员开始构建空中战阵，一些还保持着理智的中立阵营掌控者开始辅助裁决教廷的成员稳住阵地。
“小叶子！弄一个地基出来，我们要召唤蓬莱出来了！”
“我知道了，可能动静稍微有些大，你们要好好稳住这架飞舟啊......显现吧，通天建木！”
白金的虫群和猛犸象群混战在一起，掌控者们疯狂叫嚣着，操控召唤而来召唤物肆意妄为的破坏着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活物。原本繁华平和的14区已经完全被杀戮欲望支配，彻底变成了修罗地狱。
突然间，什么都没有的战场上空，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轰鸣且绵长的钟声就像雨水自天而降，强行把这个混乱疯狂的战场压制了短暂一瞬。当钟声远去，渐渐消失时，大地突然陷入了剧烈的抖动中，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不断冲击着大地的束缚。
“什么啊这玩意是？！”
“青铜的塔......不对，是树！青铜树！”
规模完全超出了‘树木’的规格，看着更像是一座巨塔的青铜树刺穿了地面，混合着泥土正源源不断的从地下伸展向上。巨树的顶部托住空中的飞舟，载着他们不断向上，直到震动渐渐平息。
此时的裁决教廷成员已经被送上了百米外的高空。
“唔哇啊啊！我，我还第一次见到......这就是，中国神话里的通天神木吗？！”
就像一栋大楼那样粗壮的树干，向外伸展开的无数枝丫上面，满当当的都是树叶花朵和果实，除了这些以外甚至还能见到许多不同类别的飞禽和走兽。数不清的小巧铃铛不断抖动鸣响着，就像一曲低沉而神圣的乐曲。
“啊哈哈，这只是个半成品而已。我现在还不能召唤出它的全貌，不过作为地基应该够用了。”
“简直完美！同神系的召唤物召唤起来更加方便，用通往神界仙界的建木当做跳板，传说中的仙岛蓬莱就能唾手可得了！”
传说中的仙人生活的海上仙岛，蓬莱。并非一个人就能召唤出来的普通宝具，它的复杂结构与神话传说的多面性使得需要多人共同协作，才能尽量完整的将这座海上仙岛召唤出来。
不过这种协同精密合作的操作绝非任意多个掌控者就能做到的事情。正是因为这几位少女加入裁决教廷之前就曾是一起生活一起战斗的挚友，这样的奇妙操纵才能得以在她们手中实现。
以青铜神木为地基，传说中风景绝美，连仙人都流连忘返的仙岛蓬莱逐渐显露出了全貌。
当召唤结束时，一座面积与整个14区近乎相当的浮空岛屿出现了。
“现在通知14区的所有裁决教廷成员，立刻帮助中立阵营的掌控者一起脱离战场。聚集地点是天上的浮空仙岛！”
正当14区的某些人员迫切想要脱离混乱的战场重整态势的时候，15区的战场已经在某个人的作用下，从焦灼黏连的混战逐渐转变为追逐战。
“身为这次大混乱的导火索，你到去哪里呢？序列号zero854号人造人。”
Zero854骑着独角的精灵异兽，正把空气当做地面，用超越列车飞驰的惊人时速逃离着身后紧紧跟随的追踪者。
追踪者与他一样，出生在同一个地方，曾经做过一样的工作，直到他逃离那里之前，他们的人生都在同一条直线上。
序列号555·伽玛。
“去哪里？当然是回去了！序列号555号人造人！”
“就像回家的雏鸟那样么，非常遗憾的是，你能去的地方只有处理消耗品的焚化炉。为什么要反抗这已经注定的结局，zero854号。”
险之又险的避过差点刺穿脖颈的金色光矢，zero854高声反驳着身后的同胞。
“因为我不是消耗品！我的名字叫做zero854，我是真实存在的个体生命！我是真正的人类！我才不是实验人员口中的消耗品！”
“为什么？脑中植入一样程序的你为什么会产生感情？本应达成的结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错误？zero854，你和我们之间究竟有哪里不一样？”
“这是在向我请教经验吗。答案很简单，因为我发现了......这个世界上，那个残酷无情的实验室里还是有人爱着我的！为了那些人，我要挣脱消耗品的命运！我要和他们一样......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