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个梦,向四周环视之后,我如此确认道。不管是再怎么奇怪的天气,也不可能从秋天瞬间回到夏天。果然是因为牛肉的缘故吗。
空气变得燥热,并混合着乡间所特有的泥土芬芳。太阳也远比秋日暴躁,不停地烘烤着大地,甚至能听见土地像烤透了的牛肉一样发出悦耳的嘎吱声。眼前尚显青涩的麦浪冲刷着堤岸。背后倚着的杨树格外高大,从茂密的树叶间流下的碎汞落在我左手指缝中的一株野花之上。
勉强站起身来,极目只能看到如同直尺画出来般的麦田们,在其中夹杂着几条乡间小道。我的脚下同样是一条人力踩出来的小道,向两头望去,尽头除了潮湿的水蒸气便再无其他。这个地方莫名地给我以亲切感,像归乡的儿子看着死去的母亲的遗像一般,却叫不出母亲的名字,连感到痛苦的权力都丧失掉了。
蝉的鸣叫使思绪更加混乱,脑筋打了无数个死结。用正常的思维去考虑不正常的世界是至极的徒劳,干脆将禁锢起来的思维松绑。与其强求答案,不如静观其变。
想要在现实中醒来就得在梦中睡着这种奇怪的常识提醒了我,究竟是谁发明了它呢,绝对是连自己身处在哪都不知道的悲哀家伙。我倚回杨树,将头埋在臂弯中,世界变得黑暗,只剩下蝉鸣和风声,以及似有实无的呼吸声。
“诶嘿~~!”相当拙劣的拟声词后,本想抬头看看怎么回事的我被一双小手捂住了双眼。
略带温度的,柔软的小手。同样相当熟悉,却不知何时在记忆中出现过。
“不要看见哦~”调皮的小女孩的声音,俏皮中带着几分只有那个岁数才会有的淡淡纯真。
“不要看见,什么?”
“不要看见我哦,看见了的话是犯规的~捉迷藏的话~”
“放心吧,没有看见。”我微微一笑。既然来到了这个梦境,就应该好好遵守那里的规则做该做的事情嘛。
“那个,谢谢哦,陪我玩什么的....因为爸爸他老是很忙啊。”她应该是轻轻地笑出来了。
“没关系的,反正我也闲得无聊,到应该感谢你呢。”这是真话。
“小毅真是温柔呢,对谁都是。”
“哪有。话说回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可能是脑子笨,我没有分辨出说话人的身份。
“当然知道啦,记得很清楚,每天都有复习读一遍呢~虽然很难读,但功夫不服有心人真是说得好啊。”她很自豪似的说。
“是吗。”我也微微一笑,在梦中纠结这种事情。不过我并不赞成我的名字很难念这事。
“好了,我要放手了,一定要找到我哦~虽然藏在哪里都很难被发现啦,不过是小毅的话绝对没问题的,每次都是很快就找到我了呢~”
“找到了的话,不就是你输了么?输了话不会高兴吧?”
“不会啊,反而会很高兴呢~毕竟找不到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嘛~”
“倒真是如此。去藏起来吧,我会找到你的。”我轻轻握住眼前的小手。
“好的,我松手啦~一定要找到我哦~”
青色的麦田再次浮现在眼前,连同烈日一起。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回到现实那种事情我已经不在去想了,唯一想到的是,赶快去寻找那个拥有柔软手掌的小女孩,完成和她的约定。
“一定要找到我哦。”
在脑内烙印住这句话,接着驱动起双腿,向着似曾相识的麦田奔去。
筋疲力尽,四肢已经不再听从指挥。在无限延伸的麦田深处没有一丝她的身影,将麦子压弯的也只有我的脚步。身上的衣服差不多被汗水湿透,视觉因烈日而感到晕眩。仍然没有她的身影,无论是在哪儿,都找不到一丝踪迹。
到底是去哪了呢,在哪都找不到你啊。果然捉迷藏是她所精通的游戏,如同化成了一棵麦子--希望我刚才没有踩到她。
“喂,在哪里?”我大喊出这句话,接着躺在了麦田中央。好累,眼睛缓缓合拢,飞扬跋扈的太阳逐渐变成一条线,麦子扑打在我的身上和脸上,让我搔了两下脸颊。
“一定要找到我哦。”
脑袋里突然回响起这句话。不能停下,一定要找到她才行!尽管是微不足道的诺言,正因如此才有遵守的价值。做过约定了就一定要实现啊,不管是在现实或是梦境。可是真的动不了了,身体已经完全罢工了,狠狠地撬开下双眼才残留一条缝隙。
“对不起了啊....”虽然还想好好地见你一面。我喃喃自语道,将撬棍从眼皮下取出,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骗子。”
惊醒。天花板幸亏不是天空的颜色。
脑袋已经疼到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处于爆炸的边缘。猛力揉搓着脑袋,之后看了眼电子表。
凌晨两点零五分。
将电子表放下,直直地盯着紧闭的窗户前的窗帘。这是唯一给我实感的东西,却没有少女的手掌来得真切。有点同情发明那个常识的人。痛苦至极,不止是脑袋,更是内心深处,深深的罪恶感和像是永远失去了什么一样的心情折磨着我。在意着她的归处。在哪里呢,现在?是否还在进行着孤独的捉迷藏,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寻找?
“不孤独呦,因为知道他会找到我的~”
如果这样联想的话真是太过悲伤。你在坚持着什么啊,我不明白,那个游戏到此终结吧,赶快终结吧,我无法找到你,是你赢了啊,所以赶快从你藏着的地方笑眯眯地出来吧,“诶嘿,被你找到了~”这样说着吧。
即使认输也没有人同情啊。
脑袋愈发疼痛。
我是不是否定着什么呢。
比如,想要见到她的那份心情,只是依靠着“找不到”这么薄弱的理由逃避着自己的心的真实情感,拼命向着反方向寻找着她的踪迹,所以才总是找不到啊。为自己的不努力而找借口慰藉自己的我真是软弱。
所以,上吧,明明还在哪里啊,她。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