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发现森奈躺在主卧的床上一动不动,米帆脑内窜过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是忍不住走进房间。
摸脉搏,听心跳,动作倒是很轻缓,但睡得不沉的森奈还是让他吓醒了。
“做什么啊做什么啊!”
迷迷糊糊的她直敲米帆的脑袋,怒得很。
米帆仰着鼻子用力地嗅,没有闻到先前小牧身上释放出的味道。
“她对你做什么没?”
“...能做什么啊。”
森奈撇着嘴,气不打一处来地低头,把米帆给撞开,说:“我死不了的,你忘了吗?”
冷静下来,他这才听到浴室有哗啦啦的水声。
破猫挺享受啊,还会自己洗澡了?
“当然会!”森奈揉着眼睛,“只是心智像幼儿,又不是真的傻子,都会识字了。现在不是还没下班吗?怎么今天这么早?”
“能翘就翘呗。”
米帆把秦心念的自述说给森奈听,森奈好一会才叹气:“命运很爱收拾人啊。”
米帆置若罔闻。
一夜无言,第二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米帆被一个电话吵醒了。
同样困倦的沈青以比平时更低的语调,说:“昨天夜里十一点多,一个护士跳楼自杀了。”
“护士?”
跟十五少女坠楼案有关系么?
年龄对不上,身份对不上,唯一相关的只有身份。
“这不该是治安局管的吗?”
“是治安局在管,我也觉得和这个案子没大关系,但我觉得跟你说说比较好。”
死去的护士,是米帆昨天去的医院里的。
也就是秦心念居住的那个医院。
没睡醒的沈青不似平日话唠,很快就把电话挂断。
米帆喝着热水,心里觉得这件事情或许还是和秦心念脱不开关系。
听筒的忙音在他听来似乎越来越快,拍子都快和心跳平齐。
春欲至,回南天。
天气里水分很多,但还没能到把地板打湿的地步,米帆望向阳台,看到远方雾蒙蒙一片,跟他调查的案件差不多,都看不清真相。
但他很确信,只要往雾深的地方走,就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
新阳女子高中原本是不接受任何非教师、职工的男性进入,米帆出示了证件,并说明局长是陈东后,这处的副校长不仅将他迎进来,还很热情地招待他。
一听说想要秦心念的资料和背后调查,立马便去找档案室的老王,让米帆在办公室里坐一会。
新阳女子高的内部设计很平常,他在过道上俯视操场,一个个身着体操服的少女们挥舞手臂摇晃腰肢,原本印象中俗不可耐的体操此时也足够赏心悦目。
副校长办公室设在高一年级的楼层,米帆偷偷走到一间教室附近,若无其事地张望教室内外。
他不觉得这里被动了什么手脚。
‘手脚’并非是指有人施加了什么能力。
米帆在一些心理学的书上看过,厉害的人可以通过某些环境里的暗示来影响心情,比方说用血一样鲜红的壁纸来布置教室,让人产生紧张感,或者用黑色的壁纸来让人内心平静。
但高一楼层的一切都很平常,没有极端冲突的颜色,也未有让他强烈不适的暗示。
“您是新来的老师吗?”
米帆闻声回头,有着一双水亮的大眼睛的女孩很快摇头,长垂到肩部的双马尾随之摇晃:
“你不像是老师,是来找人的吗?”
语言中的温度差很容易识别,米帆想了想,把证件掏出来给她看了下,女孩便把胸前的书抱得更紧了。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她说罢就想离开,米帆却叫住她,问:“你认识秦心念吗?”
听到熟悉的学姐的名字,女孩有些惊讶,因为已经快几个月没人在学校里提到这个名字了。
女孩叫方晓,是高一三班的学习委员,前一节课晕倒了被送到保健室,所以才会迟到,也才会在走廊上遇到米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走廊上僵着不说话,副校长也没有回来的意思,米帆觉得她为难,便说:“如果觉得为难也没关系,我就随口一问。”
方晓以露骨的目光打量米帆,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思索,但她说得也很直率:“您想知道学姐的什么事情?”
“什么都可以。”
方晓说的大都是米帆知道的事情,比方说秦心念成绩很好,人缘很好云云,但也说了一些她觉得不应当说,只是被‘逼迫’所以才说出来的事情。
比方说同班同学的冷暴力。
这是发生在今年初的事情,秦心念刚症断出病症后,并未很快入院。
最初她是不愿意去医院的,但是多次在学校昏倒后,校长强制要求她休学。
在这一段时间里秦心念完全被同学孤立,大家都很害怕这个不明的病症具有传染性,不知道是谁上课戴口罩后,班里的学生几乎都戴起了口罩。
老师和校长百般说明这并非是传染性疾病,这没有让同学们解除无意义的防护,还导致校长被上级部门约谈,最终只能强制让秦心念回家去。
大人们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学生们并不在意疾病会不会传播。
这只是一种排斥秦心念的方式。
排斥那个学习、样貌、身材和气质都比自己好的孤女。
方晓平静地叙述:“在学姐离开后,关于她的谣传就越来越多了。”
大抵上,人都不愿意相信被自己敌视的人比自己厉害。
为了维护自己在道德上的正统性,她们必须把批判的对象贬低成渣宰。
所以就有了许多说法:秦心念为了上学在外面搞援助交际、她只把现在的男朋友当成备胎还和其他有钱的男人劈腿。
但这些情情**的事情就算了,更有人扒出了秦心念的老底,知道她原先有个一岁不到的弟弟,出生半年就死了。
“所以有人说,是她养不起弟弟,所以亲手把他摔死了。”
听到副校长的脚步声,方晓立即缄默不语地看着米帆,米帆点点头,她收拾起书本,踉踉跄跄抱着跑了。
副校长送来的资料还没有方晓的话有价值,米帆翻了两页就觉得没意思。
他问有无秦心念当主席时的发言记录,副校长提及,她离校前几天曾开了关于学生会主席活动的回忆。
米帆不希望秦心念真的和这些跳楼的事情有关,但此时此刻,她的嫌疑好似被人设计出来般浓厚。
可她为了什么而杀死那些学生呢?
病重的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他刚掏出手机,忽得有个什么东西擦着他脸颊飞过去。
脸上刺啦啦地疼。
米帆摸脸,一手是血。
他扭头看,马路那边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男生正猛地往后跑入废弃的北校区。
好巧不巧,他看到了废弃高楼上有几个模糊的身影,一前一后,最前的只有一个,几乎是踩在楼房的边缘上。
“喂,米帆,我们在...”
“新阳高的对面?”
“对对,有人要跳楼,我觉得和之前的事情有关,你现在在哪?”
“你们先处理。”
米帆仿佛剐蹭鞋底般,轻轻将鞋底在学校外墙上蹬了两下。
第三下刚碰在墙上,墙壁前忽地荡开涟漪,不久前重新上漆修整的外墙忽然向内凹陷,碎石飞沙随着米帆一脚同出。
他如一颗炮弹横过马路,一下窜入了黑衣人消失的小道,右脚一贴墙壁转向跃入更深处,双脚一前一后落地。
甫一落地,米帆忽然浑身发麻。
脖子以下、膝盖以上,除了手指脚趾外,全部失去知觉,动弹不得。
章泽树左侧嘴角咧上,表情狰狞:“调查员,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