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空荡房间里,何北笙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任何的人。
何北笙沉默。
他在花盆中寄宿了已经两百多年,只要他不展现卡西乌斯辐射,没人能察觉到他,也没人会专门去测一个花盆是不是超能力者。
这个男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他说能帮自己,又是怎么帮?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何北笙说,“我没什么可以让你拿的。”
“你在怀疑我,我感觉到了。”
看不到人影,男声沧桑:“这味道是,嗯,你自卑,因为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去过,但你又很庆幸,因为你有一个很好的同居人,但你不希望只止步在这,你希望能够拥有人类的身体,真正陪伴她...
你也很兴奋,你知道我能给你这种力量,但你不相信我,怕我害了你的同居人。那我就破例告诉你好了。”
“你可以叫我,‘伸户’。”
男声忽然出现在阳台,何北笙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他不记得这个名字。
“不用猜想这个名字的意义,它毫无意义。我是一个兴趣使然的,顾问。”
男人笑得很是爽朗:“偶尔帮人实现一些愿望。比方说你,你已经求了许多年,所以我出现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我想做神明,而我也有这个能力。”
男人打了个响指,半空中忽然飘下粉末,落入何北笙的花盆中。
他说他能让何北笙的能力进化,进化到可以俯身到有意识物上,如猫、狗。
人类。
但这是有代价的。
“你要得到多少,就得失去多少,若你没有失去的资格,你就要想方设法得到资格。”
如开玩笑似的,男人的话语里有种奇特的魔力,何北笙仿佛顿悟般,感觉到自己获得了物体加速的力量。
男人把这叫做,试用品。
要让试用品变成永恒可用,需要代价,何北笙的代价简单也残忍:杀人。
何北笙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他也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思索。
自己的自由,和,他人的性命。
似植物人般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快三百年了,他终有机会拜托这一困境,他终于有可能,陪着森奈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也终于可以不用为自己的无能,连她伤心时抱抱她,揽揽肩膀都做不到了。
他思考良久,然后做出结论:那么,背上几个陌生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何北笙不再说了,米帆也抱臂无言。
伸户。
他会是五年前那个掳走莉安的人吗?
他能帮别人启发能力?能让别人的力量进化?怎么做到的?
“这一切都值得吗?”米帆良久后问,“你杀掉,害死那些人,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自由,他们想去各种地方走,想和各种各样的人交往,相识。
有些人,只是像你一样看看高楼风景,他们就很满足了,可你把他们命缴了,现在他们想像你一样都做不到。”
“要是你呢?”
何北笙问:“如果是你,做了三百年的植物人,或者是,如果是你,知道只要让别人死,自己就能活下来,你会怎么做,你会选择等死明志还是让别人死,自己活着?”
米帆无言,脑子里嗡嗡响动,有些痛。
“看吧,你也不知道。你也没资格说我人渣,也没法果断做决定。这也好,免得现在信誓旦旦,真遇到却临阵脱逃。”
玻璃器皿里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像是何北笙用手指弹了下瓶壁,然后他颇为感叹地说:“滚吧。别让她等久了。”
森奈站在墙角,咬着下唇,手臂背在身后,看着一只蚂蚁从裂隙中出来,往墙上爬,但爬着爬着忽然不动了。
小蚂蚁或许也看到了她,一人一蚁僵持着。
然后森奈就被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的米帆吓了一跳。
“让我靠一会。”米帆小声说。
“你怎么了?”
“头有点晕...”
她伸手揉了几下他的脑袋,发现墙上的蚂蚁不见了。
两人之后去吃了一顿牛排大餐,两人一边吃一边推测牛排放了什么辛香料,话题之后变成了‘该不该让小牧吃纯肉排’。
他们绕了一个大圈,去游乐场坐云霄飞车,摩天轮,下来米帆腿都软了,森奈还能蹦蹦跳跳,扬言可以背他,但真背了一段路后她就开始求饶。
倒不是力气不够,就是周围人的目光和笑容过于刺眼。
两人坐在木椅子上吃雪糕,森奈还对刚才让路人笑话的事情耿耿于怀:“被人指指点点你怎么都不知道害羞的。”
森奈吃得很慢,米帆头晕得反胃,几乎一口没动。
抹茶味的雪顶融化流到指缝上,他想起了何北笙最后问自己的问题。
好一会他才说:“陌生人嘛,他们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他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句话有了新的理解。
晚一些,米帆跟着森奈去她家,森奈叨念了一路,让米帆以后开门用手不要用脚,百般告诫他“门可不是一次性用品”之类的话,显然是从许凤仙那听到什么了。
收拾了一些衣物后两人就要回去了,森奈站在客厅里,面朝卧室站着,眼睛紧闭,十分虔诚地自言自语了几句后才把门关上,和米帆一同离开。
第二天一早,因为脑袋嗡嗡响,几乎没有睡着觉的米帆来到闭锁机构。
白老爷子跟二十四小时不用睡觉似的,米帆每次来都能见到他。
小苗这次不在,只有小句将一个能够控制情绪不太受低语症影响的手环交给米帆。
两人一言不发,全程交流就靠点头。
麦麦见得米帆推门而入,平静甚至有些灰暗的表情一扫而空。
她还似上回那般地冷静和不配合,只有笑容,不见言语和坦白。
米帆问:“伸户这个名字你听说过么?”
眼睛睁开的距离、脸上的笑容、甚至是目光,麦麦将表情控制得很好,一点变化都没有。
“您觉得我听说过,那我就听说过好了。”
距离她被控制人身自由那天,已经过去快半年了。
这段时间里,她接受了总局的、治安局的、第七局的人的检查,但是一句松口的话都没有。
十五岁的女孩,会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吗?
十六岁的秦心念,仍因为米帆暗示她自己已知道真相所以坦白,免掉自己的心理压力。
两百六十六岁的森奈,也时不时地表现出脆弱一面。
可麦麦是怎么回事,铜墙铁壁?
半年了,没有一个人能从她嘴里磨出有用的话,米帆甚至不确定伸户和她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和她的名字完全不一样,压根不是风一吹就会弯腰的麦穗,而是水泥钢筋,非要重捶炮轰才有缺口。
麦穗?
米帆忽然想起防波堤块上那两端麦穗。
虽无关紧要,但这时他觉得特别奇怪。
防波堤上是能种田是怎么的?怎么会有麦穗的?
结论其实也很简单。
有人故意放在上面的。
可意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