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恰好是陨石蒸发的夜晚,他在街上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发现了形单影只,撑着墙壁缓缓走动,看起来命悬一线的弥梓。
她晕倒了,况北斗给她披上衣服送病院。
医生说她是极度营养不良,况北斗在医院里照看了她一夜后,联系了自己熟悉的孤儿院院长,暂时将她托付在孤儿院里。
但不久后,况北斗改了主意,将她接到家里,并给她取名为‘弥梓’。
这让陈东等人惊讶,因为况北斗过世不久的妻子就姓‘弥’。
况北斗不愿说明,随着况心的年岁增大,与父亲的隔阂也越来越大,这种父女间的矛盾在长辈为尊的传统道德伦理的诱导下发生转移。
本来十分无辜的弥梓成了矛盾的牺牲品。
陈东有一回问起,况北斗给出的理由是“弥梓长得和他过世的妻子有些相似”。
陈东觉得这个理由很扯淡,弥梓除了有俩眼睛一鼻子一嘴巴外,哪有一处和他亡妻相似的,所以到了今天,还是没有人知道况北斗为什么会这么做。
“况心啊?”
米帆提了一嘴昨天晚上的事情,陈东听得一愣一愣,最后擦去额头冷汗,说:“那人很难办,怎么说呢,看起来就是个冰块,说话的时候也像块冰块。”
米帆倒是觉得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小时候应该没少给况北斗惹事。
这其实也没说错。
陈东刚来到第七局工作那几年,况北斗对他很是照顾,常让他和方错去家里吃饭,年纪还没满十岁的况心时常欺负这俩人,常骑着陈东让她带自己满大街跑。
不过后来陈东成了组长,事情越来越忙。况心呢,进了青春期,也不好和她再瞎玩瞎闹,后来又是况北斗的妻子重病入院,陈东和况心的关系就没以前那么铁了。
说起当年如何伙同况心折腾况家邻居,陈东笑得像个巨婴。
副驾驶的米帆让他吵得头直鸣,直到快下车时,他清清嗓子,揉揉脸颊,这才有点第七局局长的意思。
况北斗的病有点复杂,普通医院查不出根源,这间专科医院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不过院长非常有想法,采用了一系列别人不敢的方法后,况北斗竟有起色。
加上这间医院有总局的背景,总局愿意免费为况北斗治病,况北斗也就理所当然地住进来了。
最初的时候陈东其实是反对的,当年况北斗做局长时没少得罪总局的人,万一他们耍点什么小心眼,况北斗可能连命都没了。
老局长宅心仁厚,只说陈东多想,当天就住进来了,之后病情时好时坏,总局却也按照最初的约定,医院里永远给况北斗留了一间‘常驻’病房。
从回来后米帆就发现,只要一提到总局,陈东就会阴阳怪气,跟总局欠了他好几百万拆迁款似的。平时他倒也没忘记损总局,只是这回的反应有些诡异。
敲门。
开门的是弥梓,她接过陈东的果篮,十分有礼貌地叫人:“陈局长好,米先生好。”
米帆差些没吓得后退几步。
怎么回事?去了趟第九区回来和她友情度清零了?
陈东倒是见怪不怪,走进病房,喊了句老局长后就进来了,米帆跟着他走,发现病房窗边有个穿校服的女生站着,正是昨天晚上遇到的况心。
况心迎上来,皮笑肉不笑地叫陈东:“陈叔叔。”
“...欸!”
陈东半死不活地应了句,把米帆拉过来,跟况北斗介绍:“老局长,这个就是我常和你提的米帆。”
四十来岁,却已两鬓斑白的况北斗由弥梓搀扶着,从床上坐起来,戴上眼镜,这才和煦笑着伸手,重重与米帆握手后,两人坐下。
弥梓在房间另一侧的桌上倒茶水,况心站在窗边看外面,一句话不说。
两个人与房间内的氛围格格不入,陈东和况北斗跟没见她们两人似的聊得很开,可米帆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穿着校服的况心手捧一本书,目光来回在书页上扫,但从米帆近来后她就没翻过页。
弥梓递过茶水后就拿着保温瓶出去了,这期间她刻意躲开目光,和米帆连一点交流都没有。
“...我倒是听说了这回事。”
况北斗听过陈东的描述,也看完了他汇总的简短资料,摘下眼镜,说:“以前的护星教会没有发动过类似的袭击,你们查准了他们是护星教会的人了吗?”
“不确定。”
陈东坐得端正:“很有可能是谁假借护星教会的名号在行动,但如果护星教会自己不出来声明我们也无法核实,毕竟它五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那你来找我也就没什么用了,我只和最原始的护星教会接触过。”
况北斗拿出眼镜布,思考着,边擦拭镜片:“他们如果教义改变,理念改变,也就只是一个极端组织,按你们以前的步调来就行。”
“老局长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陈东问,“他们说过,明天就会全面袭击各大分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是真的...这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有很多,如表明自己已经拥有和三大机关平起平坐的实力,或者是别的什么目的。比方说调虎离山。”
况北斗重新戴回眼镜,笑容挑起眼角的皱纹:“哪种可能都有。”
陈东叹了口气,抱怨道:“就这样,总局还只顾着限权,不把护星教会当回事咧。”
况北斗视线偏到一边去,况心站起,一句话没说便走到病房外去,重重把门关上。
况北斗无奈摇头:“没有礼貌,你们见笑了...”
他看向米帆,一言不发。
目光中有不明意义的愧疚。
陈东忽然说:“老局长,我这次来,是想借您那件‘闭锁物’...
况北斗有一件比较特殊的闭锁物,叫‘铳刃’,是一把冲锋枪的模样,但前端准心和枪口朝前突出,天然形成刀刃。
这把武器比较特殊,它可以利用枪体内的彗星粒子制造浓度差,进而产生不同的能力波动,让空间有一个高强度的能量区分,从而制造出空气炮的效果。
这把武器的巧妙之处在于,它可以关联使用者的能力,根据能力的性质产生变化。
许多年前方错阴差阳错用过一次,那发空气炮弹将沿途的所有东西都给摧毁,与白多的‘擦除’那样无声无息。
陈东有许多次想过,如果是米帆来使用它...
拿手抛‘针尖’都能破音速,这一炮打出去,卫星指不定都得被他打坏了。
这是什么概念?
米帆一个人就是一个击坠系统。击坠系统是什么?
终极无敌大巨炮啊!
陈东就是要让米帆成为当之无愧的人间兵器,天下无敌,管你什么‘伸户’什么陨石,一炮给你碎了。
况北斗想了想,打开床头的柜子,拿出一包烟来。
他没有散给两人,自己咬了一根,又放回抽屉里,拿出银色金属打火机。
咔嚓。
金属的摩擦声很响,火焰摇晃,有像风吹过树梢的呼呼声。
在看不见的地方,数万根烟草纤维变成灰色,慢慢燃烧,凑出烟上的橘色火星。
好一会,况北斗呼出缕烟,摇头:“我们还是说说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