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刺耳,小句三步两步夺入房中,手已经摸到后腰,手枪已经抽了半截。
他有些奇怪,麦麦脖子上的闭锁装置既没有警示红纹,也没有弹出脊椎钉。
她显然没有使用任何能力。
因为体内彗星粒子缓慢流动的缘故,拘束衣会释放微弱的电流。
它会在麦麦感觉不到刺激电流的情况下扰乱她对身体的控制,换言之,只要穿着拘束衣,麦麦只会感觉到身体轻飘飘提不起力气,此时拔掉了电源,她应该也还没从中反应过来。
力气不会很大,速度更不会快到哪去,米帆不可能被打到,除非他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米帆朝小句招手,让他出去,小句疑惑但往外退出,保持既看不到房间内情况,又可以在发生事情时瞬间冲入的距离。
麦麦不加掩饰的戏谑在目光里流转不息:“我还以为你会躲开呢,真这样就不好了,挥空的感觉很不好受。”
“打我做什么呢?”米帆揉着右边脸颊站在原地,“我把你关在这里,你觉得我是做错的?”
“没错哦,做了不好的事就该得到惩罚,我也没因为这个闹过脾气。你可以问问保镖先生,我在这里可一回都没有生气过。”
麦麦小指头勾起两个衣袋,“就是今天破例了。米先生很自以为是,我有情绪了。”
米帆记起了露西娜的劝告,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
但他又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米帆决定,明天之后,他就要去找许凤仙,让他推荐一大堆恋爱模拟游戏,他要玩爆,一天玩它几百部。
麦麦的手悬空,看起来随时会把那两袋衣服用力地甩在地上。
米帆顿着思考后,把左脸凑了过去:“衣服好贵,脏了还得洗,你要没消气尽量招呼。我脸皮厚,洗脸也比洗衣服容易。”
近来扬城上空总是有阴云笼罩。
时不时就会有细微小雨洒落,高楼浇花时散出的水滴,透明澄澈,但灭不了火,也润不了物。
麦麦看不到天空,她只能看到灰色的墙壁,但也没差,天空的颜色和墙壁差不多。
麦麦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然后把衣袋摔在桌上。
她用力扯开拘束衣,领口滑落到胸前,光滑雪白的肩头袒在空气里。
她目有怒光,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似地撕烂包装,纸质包装袋成了无数碎片四处乱飘。
她撕烂所有能看到的包装纸袋,没有完全脱下的拘束衣限制她双手的活动范围,领口把她的上臂勒出了红印。
米帆退到门外。
小句正咬着没点火的烟,打火机的火苗停在烟端前方。
米帆说了句‘请便’后,小句点上烟火。
青灰色的烟雾很像香火的烟气,一缕一缕盘旋上升。
女孩将拘束衣狠狠摔在地上,眼中能看到的一切包装都被她扯得像雪花般细小的碎片。
她用力地往上面踩了两脚,跺脚的声音很大,米帆甚至听到了拖拽椅子的金属摩擦声。
她很快停下动作。
米帆和小句觉得自己站在太平间里。
太过安静,麦麦本就很重深呼吸声就更明显。
在被麦麦重伤后住进病院的那段时间里,米帆不止一次思考过,能够轻易杀死他人的十五岁女孩心中会在想些什么。
他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
若以自己拥有意志的瞬间为起点,他只是个十岁的孩童,麦麦还要比他年长五岁。
别让自然不承认这种说法,米帆看起来二十二岁,他也拥有十二岁以前学到的知识,所以米帆理当是二十二岁。
但真的是这样的么?
知识和记忆是等同的吗?那喜怒哀乐呢?印象深刻的情绪呢?
当然,别人是很难理解这种想法的,就和学校的人一样,他曾试图像别人表达自己的情绪,换来的则是耻笑和鄙视,认为他是在逃避自己应有的责任。
思考总是如此曲折,然后兜转着回到原点:
别人无法理解米帆的想法,米帆也无法理解麦麦的想法。
十年时光,米帆甩了好几个大跤后拥有了现在的想法,那麦麦呢?她摔过几回?
碎片揉成的纸团从房间里滚出来,停在米帆脚边,碎成片片纸花,跟雪球似的。
她像个雪人似的,外头裹着是白色开襟带绒毛衣,里头则是纯白色的连衣裙,淡黄色的腰带束在腰间。
唯有脖子上,黑色的项圈很扎眼。
拘束衣掉在地上,歪歪扭扭,像个被打得半死,昏迷不醒的人。
麦麦眼眶有浅樱色的粉红。
她抬袖子看了看,说:“是给那个姐姐挑的?”
“怎么会这么想?”
“她穿白的合适,我不合适。”
“你觉得自己穿什么合适?”
麦麦瞥了眼拘束的椅子,她坐到审讯桌上。
光着的腿翘起,雪白大腿压在裙摆,另外两只小手也从两侧按住,不给米帆任何偷看的机会后,她扫去身上冷漠孤独的气息,又是自信且带些挑衅地笑了:“亏本啦哥哥,一套衣服是换不到情报的,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称呼变得友善点我就很满意了。”
麦麦嘴角抽了下:“那你可得多多给我买衣服,带好吃的,把我跟亲妹妹一样供着,不然我还得叫你米先生。”
“可以的,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诶,难不成哥哥要死啦?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见到你了,还请让局长派一个帅气点的人来呢,那个姐姐也蛮不错。”
米帆往自己椅子边上走,但麦麦打了个颤,他于是停在原地,说:“护星教会,一个平权组织,明天要袭击朗基努斯各大分局,势单力薄,我估计小命难保了。”
麦麦不希望米帆觉得自己露怯,手招了招让他靠近:“你那么厉害,谁能弄得死你呀?”
米帆往她面前走,到了她跳下来就可以撞到米帆的距离时,她伸手让米帆停下。
米帆说:“有一个用电气的能力者,他的能力很强悍,能够摧毁熔化大楼,我就是跑得再快,被这东西蹭到也是一堆灰了。”
“哦~所以因为明天死定了,今天先来把想知道的情报赶紧逼问出来。”
她摊开手,翘起的腿也放下了,又准备说些挑衅的话。
米帆摇头:“因为明天可能会死,今天可能是命里最后一天,所以来看看你。”
麦麦把目光移开了。
她又是翘起腿,抱臂,面无表情:“是嘛,我太感动了,仔细一想,哥哥对我还蛮好的,不如我们殉情吧。”
“殉情免了,我有一个判断题,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麦麦不动声色,心脏的鼓音在自己听来如轻蔑的笑声。
看。
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有所图?
米帆发觉不到她心中的想法,以为她是默认了,于是说:“你的力量是不是来自残页?”
麦麦放下双手,搭在膝盖上,明眸如圆月通亮:“这样啊,你都知道残页了呀?怎么办呢,我是说还是不说呢?其实哥哥大可不必问我的。”
她忽地跳下桌子,垫脚,脸颊抵在米帆肩上,声音轻细:“你自己试试看不就好了,反正,你也有残页。”
米帆眯起了眼。
麦麦从他怀里退开后,很自觉地坐椅子上,随后翘起脚,用指尖轻巧脖子上的项圈:“哥哥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
米帆问:“什么约定?”
“如果你活着回来了,我就透漏一个小秘密给你。”
麦麦的唇瓣闭成了好看的弧线,微微上扬,狡黠且狐媚,故意将话截在中间。
“要是我回不来呢?”
米帆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他看到麦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卡西乌斯辐射光!
此时此刻,漆黑的项圈浮出了红色纹路,电流击穿麦麦的身体,她疼得说不出话,只能趴在桌上。
脸色苍白,可她声音活泼得很,看米帆说:“殉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