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后来你从急救室出来...他们就让我、周医生一起跟着你来这里了。陈局长和方部长没来过这。不过周医生坚持出外诊,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
“还有隔壁和楼下的那些人!”
她几乎是趴在米帆的耳边说:“很多特殊部队的人,都是从你们总局调来的,说是保护你...这一层楼像个九宫格,你这里是第五格,也就是最中间那一个,他们都在旁边八个里候着...像围棋。”
其他事情罗遮月也不清楚了,她一直都跟着米帆在医院里,没有踏出去一步,手机和米帆一样被没收了。
米帆发现了医院墙上斜吊的电视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指了指,问:“还能用么?”
罗遮月眨巴几下眼睛,说‘等一下’后,端着带血的纱布和酒精消毒剂出去了。再回来时身后多带了三四个穿制服的男人,一同扛着一个大箱子,在小护士的使唤下将东西搬了进来。
那是一台近九十寸的电视机,被几个人鼓捣后装在墙壁上,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大投影布。
小护士趾高气昂,她插着腰指指点点,如刁难似地调整着电视机的方位。
这四人各自分工,没有抱怨一句话,像四台机器人,将小护士的刁难完成到无法挑剔的地步后就要离开,米帆叫住其中一位:“你们是朗基努斯的人员?”
“是的。”四人全部站定,被问到的男人点头,说:“奉总局命令,保护米先生。”
“...方浅枝抓到了么?”
“对不起,这需要向上级请示后才能告诉你。”男人说,“ 你可以从电视机等情报源中获得普通信息。”
“第七局局长有交代你什么吗?”
“没有。”
“其他人呢?”
“这需要向上级请示。”
“我能出医院么?”
“这需要向...”
“我能下楼么?”
男人似乎觉得再拒绝下去有可能惹怒米帆,于是说:“请稍等,我们需要和其他人员讨论一下,这事关保护方式的更改。”
目送几人出去,小护士这才展露本性,满面好奇地走到大荧幕前,看着里头映着的自己的身影,心想着这都可以当全身镜了。
电视机忽然闪了一下,巨幕上,图像徐徐浮出。被忽然吓到的小护士哀怨地看了下米帆,心说你要打开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米帆没注意她,只是飞快调换电视台,寻找和方浅枝有关的消息。
但全都是综艺节目和电视剧,唯一找到一个新闻台,却是在播放那颗很可能袭击地球的彗星的消息。
“...据最新消息,该天体目前正处于‘山丘’观测站的阴影处,处于地球表面观测系统的死角。专家对先前提供的地面距离进行了修正,它距离我们还有最短一个半月的时间,市政也表示,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经改正的第三期击坠系统已拥有蒸发细碎石块的能力,市民不需要惊慌。”
沈仪曾经想利用击坠系统远距离射杀方浅枝,但市政方面则以陨石即将来袭为名不愿借出。
他们是因为信息错误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吗?还是只是单纯地不想借出击坠系统呢?
他认为这条信息可能是一种对方浅枝的威慑,但无法确认。
他不再思考这代表什么,将遥控器推给罗遮月后躺下,把脑袋蒙进被窝里。
米帆听到了电视机关掉的声音,他没说话,现在的他只想快点睡着,好让脑子里这些乱糟糟的东西全都停下来。
春天特有的困倦像条长蛇,慢慢缠上他的小腿,他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拉了他一下,他从地上摔入无尽深渊,有个声音在小声地呼唤他的名字:“米帆,这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浓厚的黑暗吞没了他,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星海银河之中,远眺下方,是湛蓝与黑构成的地球。
身旁的光诡异地扭转,他无法移开视线,只能盯着地球上的一点,然后,一切东西都开始放大,视线穿透云层,穿透山海,最终落在了地面上一个戴着白纺布颜色的大遮阳帽女孩身上。
绿色的草地被风吹得如水浪一阵接着一阵,她如雪般的连衣裙裙摆摇动,随后,一阵更猛烈的风将遮阳帽吹起。
银白色的头发散出,她仰起头,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天际之外的米帆,她双手合掌,银色的头发散出光华,好像笼了一层薄纱。
“‘看不到’了。”她说,“快醒醒吧。”
昏睡中的米帆忽如弹簧般挺起上身,额头啪的一声撞上罗遮月,立刻又跌回床上。
他捂着脑袋,发现刚才梦到的事情全都忘了,而且还发现了另一间诡异的事情:罗遮月摔在旁边的病床上,双手捂着额头,活像条被打翻在沙滩上的鱼儿,在病床上扭啊扭,好一会才直着身体坐起来,护士的制服裙也变得很皱巴巴的了。
搞什么鬼...
米帆同样捂着脑袋,说:“我这边不需要人看护,你可以忙你自己的去。”
“...我没什么可忙的,医院里就只有你一个患者...”
“我也不需要你帮忙,你不如去休息休息,我昏睡的这几天你肯定辛苦极了,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去吧,去休息一下。”
“我怎么觉得你在赶我走。”
没等米帆说话,罗遮月指向她坐着的病床:“这里也是我的房间...不是我安排的,是周医生安排的,他说你需要人照顾,真的不是我安排的。”
忽地,有人敲门后进来,是刚才那名被米帆叫住的朗基努斯队员,他点头,说:“米先生,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你可以自由地在病院内活动,但不可超出病院外。如有违规,我们有权力把你限制在病房里。”
米帆和罗遮月相视一眼,后者提议:“我们下去走走?”
米帆同意,但他的双腿不知为何没能正常地活动,身体的重心保持得很差。罗遮月找了一台轮椅,这才推着米帆出门。
病院的一楼到处都是树木,不远处有一块百来平方米的草地,往更加远的地方看,甚至还有人造湖泊和假山。
他回头望,发现这间病院的外墙还保留有建筑特征,很显然就是酒店或者别墅改造来的。
朗基努斯的人很识相地没有出现在米帆的视线范围内,但罗遮月都知道,他们肯定藏在各处地方,以保护米帆安全。
米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这么保护着,方浅枝既然是想和自己玩游戏,自然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这些朗基努斯的人来自总局,更不可能是崔涯要杀自己。
那还能是谁呢?
小护士是个话唠,米帆随口问一个问题,她哪怕是不懂都会说许多话来当回答,但这个问题她却避而不谈。
这个地方大得实在是出乎两人的意料,罗遮月推着米帆走了半个小时,都没能看到这个区域的终点,一路上倒是见到了许多野生动物,如兔子和小仓鼠。
“有别的人来看过我吗?”米帆随口问。
“...你是说你认识的女孩们?”
罗遮月不咸不淡地说:“不知道呢,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们来过没,我也有自己的时间呀,说不定我洗漱的时候她们就来了,我洗漱完出来就走了。”
白问。
米帆心里郁闷,手机也没有,人也见不着,自己现在没了能力,要出这里都是个大问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也不清楚方浅枝到底什么情况,难不成一辈子都要磨在这里?
说不定。
米帆心想,如果总局判断自己是方浅枝所求的最终目标,很可能会把自己当做和方浅枝交锋的资本,只要自己一天不出现,方浅枝就会想办法做点什么,这样她就会露马脚。
一次不行两次,总有一回能抓住方浅枝的。
“啊,到头了。”
米帆顺着罗遮月的纤细手臂所指处看去,终于看到了一圈巨大的墙壁和一个用漆黑的工业纺布遮起来的大门,大门旁边有两个小警卫室,或许是因为米帆和罗遮月来了,所以里头空无一人。
“好像没人耶...”
罗遮月弯下了腰,白色护士服下柔软的胸口压在了米帆的头顶上,她丝毫未觉,还颇为狡黠地凑在米帆耳边说:“你看那个门没锁的...”
米帆脑袋歪了下,罗遮月顿时失去了依靠的东西,刚才撞红了的额头一下嗑在米帆的肩膀上,她立马如触电般跳了开。
米帆没注意到她的大惊小怪,悠悠说:“就只怕还没到门边,一梭子子弹把你我的命都给收了。”
罗遮月走到他身后,不动声色地揩掉他脖上的淡口红印:“不至于吧,他们是来保护我们的。”
不至于?
米帆摸了下身上还缠着纱布的伤口,被死灰覆盖的心脏冒出了一缕火花。
他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扔了进来,像是一团纸。随后他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垃圾桶旁也有许多这样的纸。
罗遮月忽然调转了轮椅,轻巧地说:“到该吃饭的时候了,我们回去吧。”
米帆点头,低着脑袋,不动声色地斜视那些诡异的纸团。
罗遮月不是自己人。
他如此判断,并猜测那些纸团很可能是自己的朋友们留给自己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