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共鸣让米帆感觉到一种类似地震的错觉。
“但你不用担心。”祁伯川说,“你们对我还有乐子,我会再让扬城活一阵子。”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能做到,所以我就这么做了,和你一样。”
在他承认自己可以理解魔神柱力的时候,米帆就已经猜到了。连他自己都有那个世界的记忆,这种能够使用魔神柱力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
“一定要说的话,就是大家都很不老实,我在帮大家变老实。”
他像数数一样掰着手指:“总局可以依照自己心中所愿地整治第七局,大家都能直面自己的目的,用各种手段达成目标,你的局长甚至也能这样。你甚至也做到了。
你看,大家都和孩子一样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欲望,这样很好,这个世界大人太多了,这是不对的,孩子应该多一些,这样才有朝气。像你这样天真的人应该多,应该更多才好。
可惜的是,昙花一现,浅枝还让你们抓起来了。”
米帆低声说:“还不够多么?能被随便牵着走的民众还不够天真么?”
“傻子和小孩是不一样的。”
米帆摇头:“你如果想救她,方法会很多。”
“她很像莉安,性格上。有能力而不用,她本不该被抓起来,人类不相信她。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再见见她,但这话永远不该你来说。”
祁伯川平静地看着米帆:“我对你很失望。你辜负了她的期待,只想着快点了结自己,明明知道使用能力会缩短寿命仍不顾一切地用,你想过森奈在你死后会是什么模样吗?”
沉默。
九重葛在外面的尸体里,陈东也没有,方错也没有,尸体堆里没有他的熟人。
“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怎么样才能打败你?”
祁伯川放下了端起的咖啡杯,他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男人,祁伯川刚才以为自己不会再这么看他了。
“魔神的力量,星星的力量,都可能做到。”
“我们是敌人。我会杀了你,找回莉安。”
“你杀不了我,也找不到莉安。她很早就死了。”祁伯川指着自己的脑子:“她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你杀了她...吃了她?”
“你应该更加愤怒一些。这样才不会把你心里真实的想法透出来。”
祁伯川眯起了眼,声音细小好似蝉翼振动:“你看,你并不在乎她的生死,你并不把她当成是至亲的人,她只是一个目标,让你的生活变得不那么乏味的挑战,你将她当做一种取乐的工具。就跟我一样。”
米帆没有受他的挑衅,充斥浑身的恐惧此时反倒变成他压制愤怒,保持理性的最好工具。
“你因此获得什么?”
祁伯川笑了:“获得了很多东西,比方说这个某些人心心念念的能力。”
他重新朝木质天花板伸出了手,五指像是要抓住断线风筝,轻轻晃了一下,远在地球之外的山丘号空间站忽然发生了无法预知的侧转,推进系统不受控制地熄火且空间站本体发生了断裂,不过是十秒后,银白色的金属材料在宇宙散开,变成一条银色的河流,缓慢地停在了地球的外围。
最初这条河流的排序里还有挣扎着的生物,宇宙的低温和无氧环境很快夺走了他们的生命,于是这条无机质,无意义的河流成了一条纪念碑,它反抗着人类现有的知识,不自转,不公转,如同固定在宇宙这个大坐标系里的一条线条,纹丝不动。
米帆忽然愣了一下。
他感觉到自己的右手里多了什么东西,他摊开手什么都没看到,只能感觉到类似于热流的东西在手臂里转动。
祁伯川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副傻样,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多么想对莉安说,你看看,他就这个样子。
你送给他一颗星星,他却把你忘记了,你让星星保护他,他却一点都不知晓。
祁伯川求而不得的东西,米帆唾手可得,他珍惜少女给展现给他的一切,哪怕只有记忆,可米帆将它视如鸡肋,有无都无关系。
他充满着不自知的傲慢,这种傲慢不归他所有,充斥于人类世界各处。
祁伯川想起了一件事情,那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圣诞的前一夜,莉安在街道给了他一根冰激凌。
咖啡味,很冷,很甜。
哪怕泡过再多的咖啡,他也无法重现这种味道。
“圣诞前夜,想好和谁一起过了吗?”
祁伯川的话像是朋友间的寒暄,可他接下来的话语足够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汗毛竖起:“12月24日,我会清洗掉扬城一半的人口。
我会将扬城点燃,作为祝贺。这还是你教给我的。”
‘米帆。念密语。’
声音忽然高喊,听起来像是要把什么都豁出去了:‘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诱导你做出你不想做的事情,可这个人必须在这里死!必须!念密语!’
米帆此时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可惜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声音所说的密语是什么,在他获得的记忆里,有关密语的部分在他听来是完全无法复述的乱码。
祁伯川的嘴角拉开一道弧线,他忽地扬起了手,笑:“念吧,你应该早就知道密语了。哪怕不是魔神的密语。”
如遭雷击般,米帆想起了什么,他脱口而出。
“开放策略...”
身上还未好透的枪口忽地疼痛起来,但只有一瞬,他的意识被右手手臂吸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右小臂里到处乱窜,暖和,甚至滚烫。
在这上午时分,他却看到了半截夜空,它充满了布匹的不真实感,但其上,确实有星星存在。
只有一颗,于是他伸手触星。
‘错了!干!’
可米帆已经没有办法理会声音了。
星愿的力量汇聚在他的右小臂上。
他没有办法深思这是为什么,在理解了右臂异变的一瞬,他又一次使出了‘压缩’的技巧,将咖啡厅布置成为一个压缩环境,但那黑色的圆球还未出现之前,他猛地探入注意力的海洋里。
正如声音所说的,祁伯川必须死。
能将扬城毁灭的陨石的力量瞬间释放。
这一刻,光芒乍现,以米帆拳头为圆心内近一公里的生物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热浪,其拳面中心更是达到了十万摄氏度,甚至还在不停攀升。
在这种温度下,没有生物可以存在,包括米帆自己。
他在挥拳的瞬间,除了小臂以外灰飞烟灭,巨大的能量在狭窄的压缩环境中四处乱窜,空气中的原子甚至裂开,无数射线激荡,这间咖啡厅变成了一个绝对的死亡之地,没有一样生物可以存活,甚至是在接下来的五十年里,这里都会有高浓度的辐射相伴,寸草不生。
但是。
祁伯川握着滚烫到理当蒸发不见的右臂,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衣服完好,没有烧焦的痕迹。
这截断臂的裂口忽然冒出血花,红色的纤维不停生长拼织,一个血人被如此生成,随后才出现了皮肤,毛发。
米帆摔倒在地板上,抬头看,发现咖啡厅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祁伯川的手中握着一枚玻璃球状的东西,小巧透明,里头有类似电弧的东西四处乱撞,像是一枚艺术品般精致,鬼斧神工,非人类可创造的。
因为它是纯粹的能量凝结而成的,刚才米帆那一拳的所有能量被完整地保存在这玻璃球里。
“浅枝没和你说过吧,她很喜欢我店里的摆设,呀,我的品位还是很不错的,不舍得这么毁了。喏,还你。”
玻璃球落地,它缓慢地滚动着,最后打了个转,停在了米帆的脚边。
祁伯川摸了摸下巴,笑嘻嘻说:“没事,还有下一次机会。我很期待看到上一个你,能赢得了我的,也只有那样的你。”
压榨了体内的所有力量,混合所能触及的彗星之力的全力一击,就像是玻璃球一样,只是好看,脆弱不堪。
全力以赴后米帆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绝望,眼前这个人无法战胜,他的强大已经超出人类和能力者该有的范围。
他对自己的境界没有任何的夸大和谎言,他的强大近乎接近魔神。
这怎么赢得了?
“没有下一次了。”
风铃轻脆,玻璃撞击的声音回荡于咖啡厅中,但却并非是米帆脚边的玻璃球。
那是锁链拖动的声音。
九重葛以非常人的姿态与速度唐突出现在咖啡厅中,被锁链裹缠着的右拳直接朝着祁伯川的头打去。
没有打中...?
并不是没有打中,而是米帆理解不了。
九重葛确实打中了祁伯川,祁伯川尸首分离,但下一瞬,祁伯川却又完好无损地做出了格挡的动作,九重葛的右臂和锁链一同飞起。可接下来,他们两人又都完好无损地互换了位置。
时间像是被打乱了的幻灯片,米帆越是思考越是无法理解,可思考又像飞轮般无法停止,他忽然出现了诡异的幻觉,好像有电锯在切割自己的左腕和右腿。
理智在提醒他:他在这一刻患上了低语症候群。
他痛得嚎叫了起来,在这一刻,他看到了两个男人,分别手持电锯,疯狂惨嚎着的同时切割他的手脚。
他还看到了另一个男人,他穿着藏青色的背带裤,抱臂而立,看着这血腥的场面,露出一抹微笑。
“痛啊!”
无法反抗,甚至不知道怎么反抗的米帆喊出了声,可在他听来,这是女人的声音,还是很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罗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