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帆回到家时，发现大门敞开着，森奈和小牧站在外头，旁边一个穿保安服的大叔正在侃侃而谈，看到米帆来了，他又比手画脚地说了许多话。
米帆这才听明白，楼下那家人关门太用力，天花板掉了很多碎块，于是找了物业。
物业的人原本气冲冲上来问话，被森奈圆滑地处理了过去，甚至主动叫师傅过来帮忙，现在他们就正在里头补墙，一时半会是住不进去的了。
米帆带着俩人去开了酒店的双人间，之后将白桂樱店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大半，魔神柱力之类的事情他还是做了隐瞒，他不希望森奈太多地涉及到魔神的事情，特别是魔神也有可能想要伤害她的现在。
森奈讨回四照花，米帆故意大声说：“它既然能保护你，你今后还得贴身收着，避免受伤。”
森奈觉得不好意思，两只拇指轻轻蹭着花瓣，极为小声地说：“准备让弥梓睡哪？”
这的确也是值得头痛的问题。
“我们搬家怎么样？”
“搬家...”
“搬去更大的房子。”米帆比划了个大大的正方形：“比咱们家大上一倍，甚至更大，房间更多。”
“也，也挺好的。”森奈勉强地说：“你也不能总是睡在客厅里。可这种房子应该会很贵...吧？你的工资...”
米帆几乎是顺势而发，立刻便说：“那我找一份新工作，能够租得起的。”
“新工作？你要辞职吗！”
森奈很是惊讶：“第七区现在这样，或许很难找到工作呀。”
“也不一定要在第七区嘛。”
米帆说：“我们可以去第九区，去第三区，去你没去过的，或者你去过的你喜欢的区域，去那里租一套房。等安顿下来了，咱们还可以去旅游，去扬城以外的世界看看，你有去过吗？
可以养一些猫猫狗狗，小牧或许会喜欢。”
另一张床上，缩起来像是睡着了般的小牧忽然竖起尾巴，听到有新伙伴，她看起来很是兴奋。
米帆像是得到了喝彩的演讲者：“要是你喜欢海，我们就去有海的区域，喜欢山，就去有山的区域，如果想安静，咱们搬到更远的地方去，去外圈的边缘，对了，第十六区听说很不错。
我们可以去找复式的房子，有飘窗，有阳台，在阳台中许许多多的花，找适合四照花生长的方向...”
森奈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十分安静地看着他。
米帆忽然不说话了。
这些理由全是假的，他只是不想在‘朗基努斯’继续工作。
不想在第七局工作，想要避免和陈东的继续接触，所以想要搬家。
森奈的眼睛很漂亮，很纯净，干净到人不忍心在她面前说谎，她仿佛用眼神在无声地说：怎样都好，我都会跟着你的。
“问问弥梓吧。”森奈笑着说，“她说不定不愿意去外区呢。”
米帆干巴巴地笑了，好在响起的手机成了他的救星，他打开屏幕，看到的备注上写着‘况局长’。
“米帆吗？”
况北斗的声音很平缓：“现在有空吗？”
“局长好。我没事，您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是，有一件事。”况北斗以缓慢地声音说：“弥梓要搬出去，要和你合租吗？”
“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的人，两个女生。”
“哦...”
况北斗的声音变得更缓了：“能请你别这么做吗？”
米帆的目光下视，他其实隐约已经感觉会有这种情况。
况北斗对他并不熟悉，不一定就能安心让弥梓来合租，于是平心静气地问：“您和弥梓谈过了吗？”
“谈过，她的情绪很激动，我从没看过她这样，所以我拉下这张老脸，来求求你。”
“您别这么说。”
“我得这么说，你才会答应我。小米啊，她还小。她只有十八岁不到，如果按记忆来算，她才是个五岁的孩子。
你看她老成，可她都是装的，什么都不懂，即便不是针对她的话，也会令她受伤，她还没有到出温室的年纪，很容易就会动感情。你和她的事情我都听说过。
老实说，她对你肯定是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你是成年人，你也体会过，这种幻想大多会伤到自己，也会伤害到你。
你老实告诉我，你对她有类似的幻想吗？”
米帆木讷地说：“我不知道。”
“你不该有，至少现在不该，也不该给她不必要的想象。”况北斗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还请体谅一片父母心，行吗？”
行吗？
米帆不知道行不行，从头听到现在，米帆只感觉到况北斗强而有力的倾注，那是一种近似‘父爱’的感情，此外米帆没有理解到别的。
“老局长，你得问弥梓。”米帆说出了最为公正的说法：“我没有决定的权利，这是你们父女之间的事情。”
“不，你有。她是向你请求的。你可以果断地拒绝她。”
米帆沉默了。
他有一个疑问：我为什么要拒绝她？
但这同样也引起另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答应她？
答案在我心中，米帆心想着，说：“不，老局长，搬出你家这件事情是我向她提议的。她在你家里居住得并不开心。”
况北斗好像早就知道米帆会这么说，语调更为平静：“我把你的话理解为无心之言，但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在干预我们的家事。”
“她是我的朋友。”
“你仅仅只是朋友。你不能给她一个家。我是她的家人。”
米帆张口便要反驳，但森奈冷不丁地握住他攥拳的另一只手，摇头。
米帆意识到自己展现出了不大正常的攻击性，深呼吸了一个来回，说：“但这件事，您应该问问弥梓自己的意见，你们需要交流。”
“她还小，很多事情都没有考虑到。走出家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像她这种经历。”况北斗忽然说起了别的：“回答我，你能给弥梓一个家吗？”
“为什么不能？”
“你知道什么是家吗？”况北斗忽然说起了别的事情：“露西娜，你们局的新主任，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很有才气。你和她同样经历过生死，甚至，你和弥梓的经历都不及你和露西娜的亲密。”
米帆打断：“与她何干？”
“有关系。”况北斗悠悠说：“如果让你来做选择，露西娜和弥梓都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会选择谁。”
米帆没有说话。
他的青筋从各部位的皮肤上凸起来，舌头无故尝到了铁锈般地血腥味，原来是他紧咬的牙关在往外渗血。
况北斗不可能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
巧合，这是巧合。
他只是随便举了一个例子。
米帆的无言让况北斗叹了一声，随即好似盖棺定论般地说：“会犹豫不是坏事，这意味着你有审视自己感情的新角度。但至少你该明白，你没法将感情全部交给弥梓，在你心里，至少有一个露西娜和弥梓是对等的。
因此我不能把她交给你。”
手机屏幕啪的一声折断，电弧烧伤了米帆的手。
比起烧伤，更让森奈感到难受的是他的表情。
他有着无处可承载的愤怒，而这份愤怒是朝向他自己的。
‘你在愤怒。’声音说，‘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过度的抑制会影响到我的思考和你的身体，危害比你直接将弥梓带走更大。
‘森花章’为你补充了足够的生命能，你的绝大部分细胞已经逆转衰老。
这意味着你在短期内，不需要动用我们之间的契约，也可以经常性地使用能力，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除了九重葛，没人能拦住你。’
米帆咧开了嘴，郁闷的热气从唇缝里呼出来，有那么一瞬，他真想冲进况北斗家把弥梓带出来，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就是陈东来了他也不会留手。
忽地，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他仰面倒在床上，小牧跪坐在他的身上，竖瞳直视着米帆。
米帆连忙想要转移注意力，他越这般做，暴力的想法就越深刻。
“这么做不好。”以类似心灵感应般的方法探知到米帆心中所想的小牧，破天荒地说，“你不会这么做的。”
米帆反问：“为什么不会？”
此时，小牧抓住森奈的手晃荡起来，森奈则眨巴眨巴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她似乎觉得这样就足够了，而事实上，这样对米帆也已经足够了。
他冷静下来，把小牧推到旁边去，说：“还用你来教训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