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似乎很孤单,这是夏免成为宠物的第二天就发现的事情。
她的印象里,人类是以家为单位生存的,在一个家庭中,有父母子女夫妻等各种身份的在其中担任自己的角色。但是老婆婆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现在也只不过是多了一只兔子而已。
好冷清啊,夏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由得感慨,如果让她独自一人生活在这样的屋子里,她能受得了吗?夏免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但她能确定一件事,她一定做不到像这位老婆婆那样每天都挂着笑容。
她觉得人类的笑颜真的是个非常奇妙的东西,明明没什么值得自己开心的事情,但是只要能够理解笑容的含义,就会被它所感染,莫名地喜悦起来。
她也想展现出笑容来,就像这个老婆婆对她笑的那样——“小兔子啊,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啊。”
老婆婆对她真的很好,居然能够看出来她的挑食,然后便刻意地将每天准备的食物换成自己喜欢的种类。天气稍一转冷,在给自己添加衣物之前,一定会先在夏免的住所里多填上一把柴草。
每天都会和夏免聊天,哪怕作为兔子的夏免并不能做出回答。
夏免很喜欢这种被人平等看待的感觉,同时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老婆婆真的很寂寞,寂寞到了愿意和一只兔子袒露心声。
夏敏知道了老婆婆原本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她是他的丈夫在逃难的时候找到了现在的这个村落,她的丈夫为了保护她受了重伤,最后不治身亡。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离世,悲伤的同时也做了一个决定,既然他能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献上自己的生命,那她也能用自己的余生来守护他的坟墓。
因此,哪怕老婆婆的儿子非常有出息,多次请自己的母亲去城里居住,都被她笑着拒绝了。——“如果连我都走了,他寂寞了怎么办?”
和老婆婆共度了半年的时光之后,夏免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要变成人类的样子来陪伴这个寂寞的老人,虽然她原本的存在意义已经没了,但是她为什么不能在找一个理由出来呢?她本就是为了给别人带来幸福而诞生于世的吧?
化身成人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还算简单,夏免花了十来天就掌握了诀窍,其实和故事里讲的并不同,夏免并没有转化自己相貌的能力,她只是做到了将自己从兔子变化成人型而已,根本无法决定自己的长相。
如果她真的有那个能力的话,她一定不会选择一个小孩子,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孩子,怎么想都很奇怪吧?
可她没得选择,要么一直当一只兔子在想说却不能说的境地下陪伴老婆婆,要么铤而走险地变成小孩子,然后找个理由在老婆婆家里住下。
思前想后了很久,夏免觉得兔子她已经当腻了,于是找了个机会,以兔子的身份逃出了老婆婆的家。
逃出来之后,夏免飞快地变化成人类,躲了起来,她觉得老婆婆一定会担心兔子的安危跑出来,这个时候她再以迷路小女孩的身份跑出来,那么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真不愧是她,可以想出这么完美的计划!
可惜的是,夏免从白昼等到黑夜也没等到出来寻找兔子的老婆婆。
夏免很奇怪,以她对老婆婆的了解,她肯定是会出来找兔子的啊,就算不是担心兔子的安危,难道她愿意忍受寂寞吗?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啊,除了陪她说话,老婆婆每天就只能看着几张照片发呆……
难不成老婆婆来的路上摔倒了?夏免担忧起来,她记得老婆婆的腿脚不是很好,所以不能劳作,要是因为出来找她而摔了一跤,那可就完蛋了啊!
不行不行,她得赶紧回去看看老婆婆才行。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要吃点东西——化形成人类之后,她似乎是需要吃人类的食物才能摆脱饥饿,整整一天油米不进,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就这样,夏免饿着肚子跑了回去,连门都没有敲,直接推开了老婆婆的房门。
迎接她的,是老婆婆吃惊的脸。
坏了,因为太熟悉了,她都忘记敲门了……夏免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问题,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回头路可言了,所以她直接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自己走丢啦,她找不到爸爸妈妈了,自己都饿了一整天了,她好惨啊!
因为后半句话是事实存在,所以夏免表演的极其逼真,声泪俱下的样子让老婆婆都为之动容,很自然地让夏免留下了。
老婆婆一开始还动员了全村的人去帮夏免寻找她并不存在的父母,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但是全村的人都知道了老婆婆家里多了个小丫头,这对只有老人坚守的村落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好消息。
因为夏免没了父母,所以全村爷爷奶奶都格外关心她,就好像所有人都是夏免的爷爷奶奶一样,之前冷清的房间,一下子热闹起来,时不时就会有夏免的干爷爷干奶奶们串个门啥的。
对于别人的关心,夏免自然也不会当做没看见,但她骨子里还是个惹事的主,不仅没好好表达出感谢,偶尔还会通过恶作剧的方式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
好在村子里的人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和夏免计较,甚至还觉得这样的夏免很有生气。
总的来说,夏免还是在村子里过的非常开心的,不过她始终坚持一点,那就是不论在哪里玩了多疯,到了晚上她一定会回到老婆婆的家里,或者说,只要没有特殊的情况,她会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花在老婆婆身上。
老婆婆对夏免的这种举动有些好奇,问了夏免为什么愿意和她待在一起,夏免想了半天只能说出,因为一开始见到的是老婆婆,所以才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夏免最初是没有名字的,当老婆婆问她的时候她差点下意识地说出自己是个兔子有什么名字啊这种话,好在她及时住嘴,并把话改成了自己很喜欢兔子,不过忘记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老婆婆见夏免连自己的名字的摔忘了,犹豫了一会儿说,不如由她给夏免起个名字吧。
夏免同意了,并有了夏免这个名字。
就这样,原本一人一兔的生活,变成了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小丫头的生活,老婆婆脸上的笑容也日渐耀眼了起来。
夏免很开心,她觉得自己又一次找到并实现了自己的价值。
老婆婆真的把夏免当做孙女一样疼爱,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夏免做着饭菜,哪怕这个穷乡僻壤里并没有什么丰富的原料,她为夏免织了好几件毛衣,每一件都做工细致无比,甚至很难在衣服的里侧看到线头。
老婆婆让夏免叫她奶奶,夏免也就叫了,夏免让老婆婆多讲讲自己的故事,老婆婆便如数家珍一般说着自己的故事,她们就像真正的爷孙一样,亲昵无比。
有一天,老婆婆突然说,自己曾经养过一只兔子。
夏免顿时来了精神。
她说,她第一眼看到那只兔子的时候,就觉得这只兔子似乎是能听得懂人话。
夏免问为什么。
老婆婆说那只兔子的眼睛很亮,就和你一样,说着慈爱地看着夏免。
夏免不知为何有些局促,慌张地接着问,然后呢。
老婆婆笑着说,然后她就把那只兔子从别人手里要回来了,正好自己一个人太孤单,就当找个伴。
那只兔子过的好吗?夏免问。
或许不是很好吧,老婆婆摇了摇头,它最后跑掉了。
那您为什么不去找它呢……夏免脱口而出,虽然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么说不太妥当,接着用撒娇的语气说,我也想看看兔子是什么样的。
老婆婆似乎是没察觉到一样,她揉了揉夏免的头,笑着说,我当时想的是啊,这只兔子也许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陪我这把老骨头几天自然是可以,但是时间久了,它一定也会想念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它若是想回去,就让它回去吧。
可它只是只兔子啊!兔子哪里会想那么多啊!夏免撇了撇嘴。
老婆婆看了看夏免,微微仰起头,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不论是什么,只要她还有生命,就应该得到尊重。毕竟,谁都不喜欢寂寞吧。
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当时不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呢?连兔子的寂寞都要考虑,为什么不多考虑考虑自己会不会寂寞啊!这些话,夏免并没有说出口。
不过她确定了一件事,她一点都不后悔冒着风险来陪伴这个老人,现在不会,将来也一定不会。
曾经的她是这么想的,直到那件事的发生,她才明白,原来对于人类来说,妖怪从来都不是什么可亲可进的东西。
可她依旧没有后悔,就算是现如今的她,依旧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