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下午两点三十分。太阳还高挂在天空,但因为是十二月下旬的关系,气温非常低。
士道在做完身体检查后来到了熟悉的商业街,准备购买食材。
但就在士道前脚刚踏进超市的时候,一名少女提着一袋子食材走了出来。
“哟西,很好,差不多就这样了吧。”
“嗯?零子?”
“嗯?士道?”
迎面走来的正是士道的邻居加同学,如月零子。
“你不是去检查身体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所以就早点回来。”
零子自言自语般呢喃,“嗯、嗯,原来如此”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要一起回去吗?食材我已经买好了。”
零子晃了晃手里买好的食材,士道看见后也点头同意,和零子一起踏上归途。
就在这个时候——
“……嗯?”
两人在转角处突然停下脚步。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有一名少女趴倒在士道前方。
“那个……你……你还好吗?”
零子和士道急忙冲向前,将购物袋放到地上,打算扶起那名少女。
然而,士道却突然停止动作,同时也制止了零子的动作。
因为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发现有人倒在路旁时最好不要随便移动对方,要是对方发生车祸或是头部受到重击,改变姿势有可能会丧命。
就在士道思考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少女的指尖突然抽动了一下。
接着,她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抬起头。零子因此看见原本亲吻地面的少女容貌。
有一双丹凤眼以及薄唇,鼻梁挺直,五官端整。但如今她的脸上却显露出疲惫不已的神色,脸颊消瘦,黑眼圈极深。感觉与其说被车撞,倒不如说是过劳昏倒临近猝亡还比较有说服力。
不过,幸好她还有意识。士道扶着少女的肩膀,帮助她坐起身子。
在这寒冷的天气,脚上居然没穿袜子,只穿着拖鞋,大概就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吧。
此时,少女眼睛集中焦点望向面前零子和士道的脸后,颤抖着干燥的嘴唇发出细小如蚊的声音:
“——肚——饿……”
“诶?你……你说什么?怎么了吗?”
零子反问后,少女便再次重复她说的话。
“……哦呐卡……佩可佩可……”
“………………纳尼?”
零子不禁傻眼。接着,少女的肚子传来咕噜噜噜噜的叫声。
几分钟后,零子和士道背着倒在地上的少女,依照她的指引走在路上。
“……嗯,不好意思啊,少年……少女……”
士道背上的少女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不会……倒是你真的没事吗?不用去医院……”
“啊~~没关系没关系,我又没有生病。再说,去那种地方太浪费时间了。”
少女挥了挥手如此说道。
“啊,送我到那间公寓。”
背上的少女猛然抬起右手指向前方。
士道和零子循着少女的指尖所指示的方向移动视线——不禁瞪大了双眼。
因为他们的视线所及的是一栋比周围建筑物约高出一倍的高楼公寓。
“咦?这里吗?”
“嗯,对啊。啊……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住的地方应该要更破烂吧?”
“啊,诶……没,没有啦——”
“没,没有……没那回事啦——”
两人不由得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因为的确被她说中了。
公寓基本上是高度越高,价钱也就越贵。少女的穿着打扮非常平民,实在无法跟眼前的高级公寓联想在一起,这是不争的事实。
“——啊,不好意思,可以拜托你们送我到家里吗?说也奇怪,我的脚就是动不了呢。果然不使用的话就会慢慢退化吧?”
“喔,是可以啦……但是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士道和零子没有什么急事要处理,送她回家也无妨吧。重点是,要是把少女扔在这里不管,万一她饿死在路上,那可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其实照常理来想,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不过对方可是将饿倒在路旁这种宛如漫画的情节具体表现出来的少女,绝不能疏忽大意。
士道调整了一下背少女的姿势后,走向公寓入口。不过,他立刻就被自动锁大门挡住去路。
“哎呀……”
这种等级的公寓,有安装自动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过,住在这里的居民现在只能在士道的背后直接操作面板,输入密码。
就保全方面来说或许不太建议这种做法,不过情况特殊。士道和零子对士道背上的少女说道:
“待会我们闭上眼睛,你趁机——”
“啊,我家是一八〇一号房,密码是一二三四。”
“你的保全观念咧!”
听见少女满不在乎地就把房号和密码告诉自己,士道和零子都不由自主地发出奇怪的叫声。
“咦!刚才的吶喊声是怎样?超有趣的。再叫一次、再叫一次。”
“重点不在这里吧!你怎么可以把这些资讯告诉我们啊!”
“咦?为什么不能告诉你们?”
少女深感意外地反问。零子克制自己想吐槽的冲动,继续说道:
“基于保全方面的问题,不能告诉我们吧!要是被住在这里以外的人知道密码,对方有可能会随便闯进公寓吧!我们算是刚认识,而且你也不知道我们是好是坏吧?”
士道脸上浮现无力的苦笑后,立刻输入少女刚才告诉他的房间号码和密码,迅速地开启自动门。然后直接搭上电梯,通过豪华的内部走廊,前往指定的房间。
“……好了,你家到了。送你到这里可以吗?”
“嗯,谢谢,不过照我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会昏倒在玄关。”
“……喔。那你钥匙给我,我帮你开门。”
“就等你这句话。啊,钥匙放在我屁股的口袋,你要温柔地拿喔。”
“为什么会放在那种地方啊!”
士道大声吶喊后,少女便用手环抱住士道的脖子,接着说道:
“别那么不解风情嘛。我是打算感谢你帮昏倒在路边的我才这么说的。你就当作赚到了,爽快地摸下去就行了。就算摸错,手伸进衣服里,只要别伸进内裤,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哎呀!”
少女的话还没说完,脑袋狠狠地挨了一记手刀,她摸着有些发疼的脑袋,看向一旁的罪魁祸首。
“玩笑可以开,但还请适当。”
看着零子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少女在一瞬间变得安稳起来。
“还是让我来拿吧——”
“哎呀,没想到少女你居然有这种嗜好~”
然后,少女又挨了零子的一记手刀。接着,零子将手伸进少女的屁股口袋。
“啊……怎么突然伸进来……那里,不要……”
“屡教不改……”
少女再一次吃了一记零子的手刀。
“打扰了。”
士道和零子来到玄关,脱下鞋子,踏上地板。
从玄关能看见的是一条笔直延伸而去的走廊,和散落在走廊上的好几堆杂志漫画小山。
“你的寝室在哪里?”
“那里。”
朝少女指示的方向前进,进入房间。
果不其然,少女的寝室堆满了无数的漫画。几乎整面墙都成了书架,但书籍仍然无处可放,堆满了整个房间。
床上尤其夸张。一张大床的正中央只空出了能躺下一个人的空间,周围散乱着好几本书。
“嘿咻!”
少女在士道站到床前面的瞬间,像从容器流出来的黏液一般移动到床上。
在进入这间房间的时候,零子就发现了房间深处的一样东西。
“这是……”
她移动到那样东西前方,目不转睛地凝视它。
那是一张大作业台。桌上密密麻麻排列著各式各样的画具,还设置了一盏大日光灯照射整个桌面。
桌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厚纸张,纸上画着许多格子,格子里有人物、背景,以及放台词的对话框。
看来已经全部描好线了,但打草稿的铅笔线还留在上头。
“咦,难道你有在画漫画吗?”
听到零子询问后,宛如安眠的遗体躺在床上的少女慵懒地抬起一只手。
“对啊。姑且算是个职业漫画家。只顾着画漫画,就忘记吃饭了……”
说完,少女抬起的手咚的一声落在床上。零子皱起眉头,露出苦笑。
想当初,自己也是玩游戏玩得入迷,连饭都忘记吃了,结果一玩就是一天一夜。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既然是职业漫画家,应该有助手吧……”
“通常是有啦,不过我大多是一个人完成的。一个人也很自在,我很喜欢。虽然偶尔会累得半死。”
“我想这就是致命的缺点吧……”
一旁的士道搔着脸吐槽完后,走到了零子旁边,将视线落在桌上的漫画原稿上。
从画风看来似乎是少年漫画。即使还没完成,但不愧是自称职业漫画家,画面魄力十足——
就在此时,士道皱起了眉头,身体向前倾将脸凑近原稿。
“……这……该不会是《SILVER BULLET》吧!”
“亏你看得出来呢。难不成你是我的读者?多谢支持~~”
少女再次挥了挥手。不过,士道有更在意的事情。他转过身继续说道:
“等一下。这就代表,你是本条苍二……?可是本条苍二不是男性吗?”
“喔,你说那个啊。是笔名啦,笔名。我本名叫二亚,本条二亚。请多指教啊~”
“真……真的吗!”
听见意想不到的讯息,士道瞪大了双眼……但他立刻又转了个念头。
“不、不、不……还是很奇怪吧。因为《SILVER BULLET》是从我国小就开始连载的漫画耶,所以本条苍二应该是在更早之前出道的吧……”
从她的外表看来,十八九岁……就算再怎么装年轻,顶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吧。
“万一她和小珠老师是一样的呢?”
一旁的零子如此说道,这让士道不禁汗颜,自己似乎忘了还有小珠老师这样的特例。
“本条苍二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顺便说一下,我是在大概十年前出道的。”
咕……噜噜噜噜噜噜噜……
就在这时,二亚的肚子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哀号。
“……唉,厨房借我用一下,士道,你照顾好她。”
零子在打算离开房间的时候回头望向二亚。
“……保险起见,你应该不是那种需要吸血的血族,对吧?”
“诶?你要让我吸吗?”
二亚模仿肉食性动物弯起双手手指,露出牙齿嗄地吼叫了一声。不过,可能是因为体力衰弱的关系,完全没有魄力。
“算了——”
完完全全就是一名死宅漫画家嘛……
面向坐镇在厨房内部的冰箱,打开冰箱门。原来打算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食材可以使用,但是希望却被冰箱里排成好几排的啤酒密集阵形给无情地粉碎。
默默地关上冰箱后走到玄关,从刚才的购物袋中挑选几样适当的食材回到厨房。
那些食材本来是要用来做晚餐的,不过……助人为乐胜造七日浮屠。
零子洗完手后,熟练地开始做菜。
零子制止的这道料理调理时间比现在开始煮饭来得短,对饿倒在路旁的二亚来说,也比普通的料理不伤胃。
“好了,差不多就这样吧。”
…
“好好吃啊……你做的是什么人间美味……人间美味啊……”
不到五分钟,碗里的什锦粥就被二亚扫得一干二净。
“那我们洗完碗就回家了。你以后可要在昏倒之前好好吃饭。”
就在零子和士道打算离开房间时,背后传来二亚的声音。
“啊──等一下。”
“没吃饱吗?抱歉,这些食材是要给士道家做晚餐的,还想吃的话我可以帮你叫外卖。”
二亚猛力挥了挥手,伸出右手的大拇指指向桌上——尚未完成的原稿。
“正如我刚才说的,我没有请助手。你可以帮我处理一些简单的作业吗?拜托你!薪水方面我会多给你一点甜头的。”
“拜托拜托拜托!我现在真的忙不过来!这样下去会交不出下次的原稿……”
“那个……零子……”
“唉,我知道了——”
零子死心似的说完,二亚便开心地露出微笑。
带着零子和士道两人来到了一间房间,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大作业台,上头放了各式各样的文具。
“我们要去掉哪些原稿的草稿线?”
“喔喔,那拜托你们去掉这些。”
士道询问后,二亚便戴起放在桌上的眼镜,指了几张描完线的原稿。
“擦掉这几张原稿的草图后,把有画×的地方涂成黑色。”
听见二亚自然而然说出的话,士道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等……等一下!不是只要去草稿线就好了吗!就算只是涂黑,外行人怎么做得来啊!”
这时候,士道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零子?”
零子伸了个懒腰,朝着二亚询问道:
“这样把这些草稿线去掉和这些地方涂黑就行了,是吧?”
“嗯。”
“我知道了——”
接着,零子便坐在了椅子上,迅速地工作起来。
“零……零子?”
“喔!喔!还挺厉害的嘛!”
将原稿上的草稿线用橡皮擦擦掉,然后,拿起一支插在笔筒里的墨笔开始涂黑。
虽然作业本身只是重复这个步骤,但是涂黑的形状跟范围各有不同,再加上有不能弄脏原稿的压力,不过零子并没有多大的压力。
看着认真开始工作的零子,士道也加入了其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原稿全部涂黑完毕后,二亚再次走进这个房间。
“哦,涂完了吗?嗯,涂得很好嘛。”
士道和零子呼地吐了一口气,转动肩膀,舒展一直摆着相同姿势的身体。
“什么……!”
此时,士道抬起头,不禁抖了一下肩膀。
因为眼前二亚的装扮不知为何从刚才的居家服换成裸露度极高的女仆装,裙子莫名地短,胸口开超低。看见她煽情的模样,士道咽了一口口水。
“这个啊?是我以前买来参考用的,顺便穿来替你加油跟保养眼睛。虽然没有欧派,但身材还不差吧?”
于是,二亚挥了挥手上的信封袋。就在二亚正要把信封袋交给士道的时候,她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眼睛闪闪发光。然后脸上浮现戏谑的笑容,拉开女仆装的胸口将信封塞进去。
结果,信封袋啪的一声从衣摆处滑落。
“…………噗呲”
零子忍不住噗呲一声后,二亚一副深受打击的的样子当场瘫坐在地。
“……呃,我们差不多该回家了。”
士道脸颊滴下汗水,拉着零子,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总觉得这样下去,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家。
“咦?薪水你们不要吗?”
““不用了。””
“这怎么行呀!你拿这些钱去买些好吃的东西吧。”
“倒是你啊,就算不是好吃的东西也要乖乖吃饭。”
零子眯起眼睛说完,二亚便惊讶得瞪大双眼。
就在两人挥着手打算离开房间的时候,二亚急忙拉住士道的衣角。
“等等……等一下啦!这样子我没办法接受啦!”
“就算你这么说……”
士道一脸困扰地搔了搔脸颊。于是,二亚捶了一下手心。
“啊,不然这样好了。少年,你这个星期六有空吗?”
“干嘛突然这么问?”
“等我赶完这份原稿后就能放一天假,我就好心跟你约会吧,约会的地点是秋叶原。啊~~当然约会的费用都由我来出。”
突然,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二亚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视线正盯着自己,机械般的转过头,发现零子正满怀笑意的看着自己。
“……你是要我去帮你提东西吧?”
“吓到!”
二亚反应过度地摆出惊讶的姿势。看着二亚那仿佛被看穿的样子,零子也收回了她那充满“善意”的笑容。
“唉……不好意思,你可以找别人去吗?拜托你朋友如何?”
士道说完后,二亚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郁。不过,她马上又恢复刚才的态度抓了抓头。
“哈哈,没有啦,因为我没有朋友。”
接着如此说完,意味深长地眯起双眼。
“——话说,你真的可以放过这个机会吗?”
听见二亚别有含意的说话方式,士道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
“因为让精灵娇羞是士道的责任,而你就是一名精灵……对吧?”
“什么……?”
“什——”
士道一时之间无法理解零子说的话,发出错愕的声音。
而二亚也一副震惊的神情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