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祭秋一向是后半夜才会睡着,除了平时写完作业就出去玩的缘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实在是睡不着。
今天是难得地睡在现实里,冷空调吹的她舒舒服服。苏祭秋窝在被窝里不想起床,一看床头柜上的手机,才六点三十六分嘛。言二二帮她预约的时间是上午九点。
苏祭秋坐起身,反正也是无聊,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旅馆里的电视无非就是一些你侬我侬的爱情啊,腥风血雨的打杀啊,苏祭秋不喜欢这些。
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提示,是言二二在微信上说:“起床。作业带出来。”
小孩子是很介意别人不回复他的,但是言二二这种成年人就不会,就比方说昨晚言二二发了苏祭秋五六条信息,苏祭秋一条都没回复,言二二也没有质问“怎么不回我消息”。
但是苏祭秋还是要证明自己才没有那么懒:“我早就醒了。”
苏祭秋从床上爬起来,穿上一件干净的短袖,一件运动热裤,然后再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包好自己的左臂。
云修市没有人类,所以就算被看到手臂上的绷带也无所谓。
旅馆旁边的早餐店,环境一般,到处都是油滋滋的。苏祭秋和言二二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点了两碗小馄饨。
“作业。”
苏祭秋打了个呵欠,把书包里的作业递给言二二。言二二注意到了苏祭秋的举动,一边扫过作业一边说:“早点睡。”
苏祭秋辩解:“我早就睡了,睡不睡得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言二二把作业递还苏祭秋,不再多问,毕竟她也不太懂精神学。也许,苏祭秋在晚上会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
桃济的心理咨询室就是普通的咨询室。她坐在咨询师应该坐的位置,手放在白色的桌子上,桃济胸前挂着一个牌子,是她的工作照和旁字:实习咨询师 桃济。
“小苏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苏祭秋坐在可转椅上,翘着二郎腿,被压着的那条腿还在地上划出弧度,让椅子带着她在桃济面前左转右转。
“老实说桃医生,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很难相处?”苏祭秋脸上还是玩世不恭的微笑。其实心理咨询这东西还是要靠自觉,就跟去上补习班一样,你不愿意,想帮你的人在如何也没有用。
桃济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温柔成性:“如果能有人理解你的话。”
苏祭秋听到桃济的话,无辜却又得意地说:“那我的目标就达成了呀。”
热身的结果是桃济意料之中,桃济轻笑,橙黄色的眼睛盯着苏祭秋一红一黑的眼睛看:“我需要使用催眠才可以让你愿意配合治疗吗?”
“请。”苏祭秋也以笑容相报,她伸出右手摆在桃济的桌子上。她的笑容不同于桃济,是意味深长又高深莫测的笑容。
十三岁的孩子哪来的自信摆出这种笑容对着二十二岁的大学生?桃济打开mp3,播放《致爱丽丝》,她的左手搭在苏祭秋的右手上。在悠扬的钢琴声中,桃济缓缓地数数:“十,九,八,七,六……你现在,在你认为最舒适的地方……”
“五,四,三,二,一……你放下了你所有的防备……”
苏祭秋的嘴角又扬起的诡异的笑容,桃济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桃济的笑容变成了警觉,环顾左右,除了虚无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致爱丽丝》还在缓缓地,不知是从哪里播放着,而在这个环境下显得恐怖诡异。
桃济眨眨眼,又回到了现实中的心理咨询室,面前苏祭秋还沾沾自喜地看着她,恶作剧成功了一般。
“你刚刚在反催眠?”桃济微笑着质问她。
苏祭秋坏笑着却又失望着:“你好歹生个气嘛。”
桃济摇摇头,“我很难生气哦。”
苏祭秋自以为很懂,站起来,身子探到桃济面前:“桃医生,其实你是生气了吧?”
怎么可能。小苏同学,对我了解甚少的话就不要搬弄是非了。桃济认为苏祭秋自不量力,居然想要挑战她么。别弄错主题了,今天你是来被调解的青春期叛逆少年。
“我们继续。”桃济不动声色地宣布不和苏祭秋计较,苏祭秋唯恐天下不乱地“哎”了一声以彰显她的失望,居然真的没有生气吗?
“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事吗?”桃济摆出了友好的微笑。
苏祭秋不屑地哼一声,然后恨恨地回答:“那必须要说起我们班那帮弱智了,我气死了,我们班长天天针对我,我一直喜欢穿长袖,她居然说是因为我玩了蓝·鲸游戏;在班上到处说我是个碧池,明明知道我喜欢井姐,还天天在我面前骂她,说初二要换老师什么的。’”
“她不对。”桃济点点头。
“后来——你知道的吧,桃医生?”说起这个,苏祭秋就残忍地笑了起来,让桃济接着她说的话。
“我知道,你差点掐死她。”桃济平静地说。
不等苏祭秋说什么,桃济就抢过话语权:“二二找我呢,就是要来解决你攻击性太强,与班上同学关系不好的事情。我相信单单解决这些,相当于让你喝精神中药一样,治标不治本。”
“所以?”苏祭秋又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言二二帮她预约的时间是九点到十点,一个小时。苏祭秋看着桃济背后的墙上挂着的时钟,九点五十五分。她快要熬过她根本就不情愿的心理咨询。
桃济冷静又自信地答道:“我会解决这些事情的根本。”
苏祭秋答非所问:“桃医生,时间到了。”时钟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八分。
“走吧。”
苏祭秋走到门口,桃济坐在椅子上:“我看的出来,小苏同学,你在逃避。”
被戳中致命要点的苏祭秋回头看向桃济,那个白色长发的女人正在想着如何洞穿苏祭秋的内心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