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毕业典礼上,言二二难得地化起了淡妆,穿着民国风格的旗袍,站在幸南一中报告厅的舞台中央缓缓地唱起了《茉莉花》。这是学校根据她的意见让她唱的。
所有的初三学生,二十个班九百多个学生都被言二二乍一看很平常可细看却惊艳的魅力吸引了。
她好像不属于这个时代。所有人都这么想。
“言老师唱歌还是很好听啊!”程文涛忍不住赞叹。身边的舒文有些迷糊,不解地问:“还?”意思是什么叫还是很好听。言老师曾经唱过歌吗?
“哎,你忘了吗,言老师以前班会上唱过歌呀。”程文涛自然而然地回答,但舒文对这段记忆一片空白。三年来,自己的班主任言二二举办过十多次班会,但是没有一次是她亲自唱过歌呀。他一直有点怕言老师,她一直不苟言笑,虽然说并不是很凶。
舒文摇摇头:“我不记得了耶……”
轮到程文涛奇怪了,舒文怎么会记性这么差:“你忘了,就是我们班第一次班会啊,言老师唱了一首很老很老的……”话说到一半,程文涛突然想起了什么,终止了刚才的叙述,恍然大悟一般地说,“哎呀,我怎么忘了!那天你发烧了,所以不太记得?嗨呀,可惜了,言老师唱歌很好听啊!”
舒文不再说话,静静地欣赏着言二二唱歌。她有着犹如百灵鸟的甜美嗓音,用民国的老唱腔唱着茉莉花,舒文听着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啊……也许,是因为唱歌的这个人是自己的老师吧?
“我有心采一朵,又怕看花的人啊,将我骂……”
“听嘛,井姐唱歌!”苏祭秋在观众席上炫耀一般。其实她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言二二唱歌。
林汐卿坐在苏祭秋旁边,看着言二二身上穿的民国风格的旗袍:“诶,井姐穿的旗袍好奇怪,没有电视里的那种图案。”
苏祭秋对林汐卿这言论嗤之以鼻。她想起来,当言二二收到校领导的安排后,让苏祭秋跟她一起去挑一件旗袍。言二二的旗袍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了,烂的烂,褪色的褪色,破损的破损,总之没一件能穿的。言二二和苏祭秋在一家所谓“民国旗袍”店里挑,苏祭秋说这件刺了牡丹的好,那件绣了月季的好,言二二都摇摇头:“我那会哪有这种古老的旗袍。”她觉得站在舞台上就应该穿上旗袍,就像她少女时代那会,在幸南市街头的歌舞厅里当歌女那样。最后,还是言二二找到了一家正宗的民国平面裁剪旗袍店,定做了一件湖蓝色绣有几何图案的旗袍,言二二说那才是她那会穿的。“你好恋旧哦,井姐。”苏祭秋打趣道,“不是一直说要放下过去展望未来的吗?”
言二二试穿上那件旗袍后,照照镜子觉得正合适,才回了苏祭秋的话:“这哪里是放不下过去。我正是因为已经放下了曾经放不下的过去,才会有勇气穿年轻时穿的衣服。”
“那是民国的平面裁剪啦。”苏祭秋这样回答林汐卿。说来奇怪,可能是旗袍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言二二自身个子高挑,那旗袍穿在身上一点风尘感也没有,还真有点像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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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的结果出了,苏祭秋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双泽高中,擦边进的。暑假已经过了四分之三,苏祭秋是时候离开市中心,去双泽县了。
八月十七号傍晚,言二二陪苏祭秋一起在幸南市中心的车站候车。来得太早了,还有一个小时,苏祭秋坐不住,想出去转一圈。
车站外面就是护城河,河畔路灯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河面微微泛起的水波。
苏祭秋趴在栏杆上,看着水面泛起的一波又一波。
“你上了双泽要住宿吧。会不会不太方便?”言二二问。作为梦魇,和人类一起上学还好,可是如果是和五六个人类女孩同居就有点困难了,毕竟梦魇的生活习惯和人类还是有点不同的;至于苏祭秋就更为特殊了,她手臂上的绷带至今也没拆下,一拆下就会露出那道扭曲的伤疤。
苏祭秋不以为然,她早就想到了:“井姐,我比你想的聪明多了。我考完中考就去找周灯芳让她给我在双泽的一家公寓里留一间房子了,她跟我说那公寓里都是异能者,还有一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子,就住我隔壁。”
那很好嘛,言二二这么想,却说:“到了那边少点外卖。”
苏祭秋吐吐舌头,她看着护城河的河面,水流动的细微声音传到她的神经末梢,带来舒适的感觉。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来护城河玩。”苏祭秋说,露出无可奈何的微笑。
“是挺好看的,”言二二看着护城河的一段,它从清朝末年开始就守护着幸南市了,“以前当歌女的时候,同事总喜欢带着我来这看。”
苏祭秋没有回言二二的话,继续说起刚刚没说完的话,就好像在说加长一样:“你不觉得它是在牵引我们跳下去吗?”
言二二被苏祭秋平淡的语气吓了一跳,她的目光在苏祭秋戏谑的眼睛上:“苏祭秋!”
苏祭秋耸肩,再次吐吐舌头:“现在不想,可是以前会很想嘛!”
这语气怎么像是“现在不想吃冰淇淋了,可是以前很想吃”一样轻松自然啊。
苏祭秋的眼帘低垂着,嘴角却挂着一抹笑容,像是无可奈何也像是玩世不恭。“这个嘛,井姐你应该还记得吧。”她带着笑意叹了一口气,“死亡总是与我们擦肩而过嘛。”
……还真是啊。言二二感叹。
不远处车站传来整点报时:“现在是晚上七点整。”苏祭秋还记得自己的车票是七点十五分的,于是拉着言二二一起跑回车站候车厅,果然检票员已经拿起喇叭让苏祭秋那个班次的车的乘客来检票了。
苏祭秋从随身带的小挎包里拿出了票,拖着行李箱,向言二二回收:“我走啦井姐,以后放假了来你家蹭饭!”
言二二点点头:“快点走吧。”
苏祭秋一蹦一跳地跑着走到检票口,高高扎起的双马尾随着她的身子摇摇摆摆,言二二看到了她前程似锦的未来。
大巴车发动了,苏祭秋在车上还能看到言二二看着她,后者露出嬉笑,伸出手臂和言二二再次道别。
“小苏再见。”言二二轻声说,也配合苏祭秋挥手。
待大巴车离开了车站,言二二的手机像是踩点一样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桃济。她已经转成正式的心理咨询师了,每天都很忙。
“喂,二二?我现在就在幸南市,来找你。”桃济的声音带着笑,却又有些庄重。
言二二习惯了桃济无事不登三宝殿,回应道:“微信上发我定位,我马上就来。又有什么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