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雅宁对自己妈妈来接她抱有疑惑：“妈妈？你回来了？”
妈妈爱抚地摸了摸杜雅宁的头发，说：“雅宁回家了呀，妈妈就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嗯，高兴！”杜雅宁强颜欢笑。让她缺乏母爱都比父亲和母亲碰面好。
中秋节假期的第一天早上，奈冬穿着在学校不能穿的蓝色水手服和百褶裙在杜雅宁住的小区门口等待杜雅宁。约莫一分钟，杜雅宁小跑过来。她穿着和平常所差无几，表情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喜悦？
“不好意思啊奈冬，久等了！”杜雅宁道歉。奈冬摇摇头：“我也刚来。”
杜雅宁微笑：“那，最好啦！
凌江苑的面积很大——至少在奈冬看来，她没住过商品房。杜雅宁带着奈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来到杜雅宁家楼下。奈冬疑惑地想，这栋楼好像离小区门口不算远……
杜雅宁家住十八楼。很高啊——奈冬心想。她有些许恐高，十八楼的高度让她微微心慌，不过适应了也还算可以。
杜雅宁拍了拍门，昨天接杜雅宁回家的女人开了门，愁眉不展的样子让奈冬不适。杜雅宁家的氛围很奇怪，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眼镜、黑发黑瞳的男人，一脸嫌恶。
“叔叔阿姨好。”奈冬克制住自己的害怕，尽量不吞吞吐吐。
黄色眼睛棕色头发的女人这才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奈冬是吧？以后常来找我们雅宁玩。”
奈冬的嘴微微长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杜雅宁马上解围：“妈妈，我带奈冬到房间里看电视啦。”说罢，杜雅宁拉着奈冬进了卧室，后者能感觉到前者手劲出奇的大，一反往日。奈冬战战兢兢地跟着杜雅宁，她是看不到杜雅宁脸上略微害怕的神情的。
“杜雅宁。”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男人忽然抬头，冷冷地说，“别去卧室了，就在客厅看吧。”
杜雅宁没敢看自己的父亲：“哦。”
奈冬手腕受到的力量瞬间小了下来，好像一个失去了弹性的皮筋，松松垮垮地搭在她手腕上。杜雅宁不情不愿地坐到沙发上，离她的父亲离了一段距离。
“你喜欢看什么电视吗？”杜雅宁问，笑容比在学校里牵强许多。
这个家与其说是家，还不如说是个欢乐吸收器。进了大门的人，无论之前有多期待多开心，进来了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奈冬摇摇头：“不，不怎么看电视……”
“你多学学人家。”父亲还是冷冷地。“奈冬在班里成绩不错吧？”还是母亲会点套近乎，但这样奈冬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好了！奈冬是政治课代表！”杜雅宁装作和妈妈撒娇的样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装模作样。
杜雅宁拿起遥控器。杜家的电视是网络电视，可以点播。
“那就看我喜欢的啦。”杜雅宁点播的是情景剧，《家有儿女》。十几年前的片子了……奈冬看着电视机上显示的这部情景喜剧的年份，或许和杜雅宁差不多大，或许比她还要大。
情景剧很好笑，但奈冬遇到好笑的情节只被逗得轻笑，她要真正能放声大笑还是许久之后；杜雅宁也会笑，但似乎不是被逗笑的，而是放到温馨的情节时露出羡慕与向往的笑容；杜雅宁的父亲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电视上放的，还时不时露出嫌电视太吵的神情。最终，他站起身，冷淡地说：“我出去了。同事约我去喝茶。”
杜雅宁的母亲露出鄙夷的神色，看着杜雅宁的父亲，一句话也没说。杜雅宁的父亲背着包打开门，再离开时带上门，这一系列的动作竟然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诸如“早点回来”“再见”之类的话。
两三集电视看下去，杜雅宁的母亲就问：“奈冬啊，什么时候回家？待家里吃饭吧？”
“多待会，最好晚上也和我一起睡。”杜雅宁开玩笑道，父亲走了她反倒稍微轻松了点。
奈冬脸霎时红了，双手攥拳：“不，不太合适吧……”
杜雅宁也讪讪一笑：“开玩笑的。”
下午，奈冬和杜雅宁吃完午饭，本来打算继续看一会电视，但一直看电视还是很伤眼睛的。杜雅宁也找不到家里有什么娱乐项目，只好对母亲说：“妈妈，我带奈冬去楼下转转。”
杜雅宁住的小区修了座小花园，不过大部分设施都是给孩子玩的，唯一一个老少皆宜的项目就是秋千。杜雅宁和奈冬坐在两个并排的秋千上，奈冬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幸南一中。她想起来，一开始杜雅宁说过，住宿的原因只是不想待在家里。
杜雅宁自顾自地荡着秋千，奈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荡秋千。荡啊，荡啊，两个人都看着碧蓝的天空，一直无语。
“奈冬。”杜雅宁忽然认真地说，“你觉得在学校怎么样？”
奈冬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和你们住在一起很开心，集体很温暖……真的。”
杜雅宁无可奈何地笑：“是啊。”
不知怎么，杜雅宁好像不太开心。不对，她从家里出来后，状态好了些，是待在家里让她更不舒服。奈冬不敢猜测杜雅宁的家庭状况，她认为多管闲事是错误的。
“回家吧。”杜雅宁从秋千上起身，奈冬也跟着杜雅宁回到了杜雅宁的家。
父亲没有回家。杜雅宁壮着胆子问母亲：“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我哪知道。”一提及“爸爸”，母亲就变得很不耐烦。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传来钥匙入孔的声音，是父亲回来了。他没有和杜雅宁的母亲打一声招呼，径直走回了卧室。杜雅宁又突然慌乱了起来，问奈冬要不要继续留在这吃晚饭。奈冬一看客厅的钟，两点半了。血幽走之前说过两点半来接她。
奈冬裙子口袋里的小手机振动了一下，想也不用想，是血幽。也就只有血幽能给她发信息了吧。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和她预想的一样。她只好婉拒：“我家人……已经快来了。不好意思！”
那没办法，杜雅宁只能让奈冬走。“我送送她。”杜雅宁多希望奈冬能在家多待一会。
杜雅宁和奈冬在小区里又兜了一个大圈子。走到门口，奈冬仍然不见血幽的车子。
“我，我就在这等着吧……”奈冬说。
杜雅宁却不情愿：“我陪你等一会，我请你喝饮料，想喝什么？”
奈冬愣了会，说她不喜欢喝饮料。
“那你陪我喝。”
奈冬明明记得，杜雅宁说过她不喜欢喝饮料的，但还是由着她了。杜雅宁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在口袋里掏出两块五买了瓶可乐。碳酸在杜雅宁口中变成一个个二氧化碳气泡，她忍不住咳嗽了。
约莫五分钟，血幽的车才缓缓驶到小区门口。“我，我走了……杜雅宁再见！”奈冬匆匆地登上车，不得不感叹今天的旅程不算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