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幸南市市中心开着暖气的百货商场里，刚刚考完试的苏祭秋和言二二在闲逛。
“啊呀，高中真的快把我折磨成一个木偶人了！”如释重负的苏祭秋说这话时有些没心没肺，她在嘲笑自己怎么半年前就因为中考压力太大而失眠呢。
言二二陪她走着，幽幽地说：“你还没闰土那么苦吧。”
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舌嘛，苏祭秋略带顽劣地一笑，吐吐舌头。
“你想来买什么的啊？”
言二二看着苏祭秋东看西看，一会蹦蹦跳跳地进了简洁风的服装店，一会又小跑去了零食团购店，忍不住问。
苏祭秋听到身后的言二二这么问，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说：“哎呀，随便逛逛嘛。”
听到苏祭秋这么一说，本来打算再请奈冬出去走走的言二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要影响我工作啊，小苏。
当然了，陪自己的远方表妹到处乱逛也无可厚非。毕竟，苏祭秋高中的家长群还是言二二加的。
“你不是说，你在那个公寓里还认识个鬼族的邻居吗。”言二二想到。
苏祭秋却无所谓地耸肩摊手：“她呀，她回镜落市过年去了嘛！”
或许是这么一回事，但那个鬼族女孩就算待在幸南市双泽县，苏祭秋都会邀请言二二陪她逛商场。
不过这说是逛商场，实际上苏祭秋和言二二进了这家店，看了那家店，甚至有试吃的零食店里苏祭秋还试吃了几口，都没买点啥。
“去四楼的书店看看吧。”
苏祭秋还记得，言二二指的这家书店就是她三年前拿“井姐在和别的男的吃饭”来刺激舒文的场所。她听说舒文好像考了幸南一高还是二高的，反正不管是哪个高中，他现在都把言二二忘得一干二净了。
四楼的书店还是和以前一样，安静、朴素、有书香气，是家合格的书店，但是里面却有一个不合格的客人——不，不是苏祭秋。
苏祭秋在书店里认真地东看看西看看，最后还是挑了本“伤痕文学”类型的书。言二二也挺喜欢看有关那个年代的文艺作品的，也许是因为那是她的青春。
虽然是有些不堪回首的青春。
就在苏祭秋结账准备出书店回家的时候，言二二又瞥到了那个男青年……不，这次已经完全确定是男幽灵了。
从中秋假期到次年一月末二月初，言二二一共碰到过三次这个男青年，每一次都穿着烂成条连流苏都残存的外套和破的比时装店里的破洞牛仔破洞还要多、还要天然的裤子。他脸上都是一些像牛奶干了一样的污渍，伤也依然存在着。
如果是个天生的乞丐，那也不会出现在咖啡馆和书店。言二二再次确认了，他生前就是个落魄的小白领。
“小苏。”
言二二轻轻地碰了一下苏祭秋的胳膊肘。
“嗯？”
苏祭秋拿起刚刚买的书，看向了言二二眼神投去的方向。
又是那个男的。苏祭秋当然记得他，就是那个被她拿锤子追着打的那个嘛。
“跟上！”
苏祭秋不等言二二发令就想冲过去，想再追着男青年打一顿；言二二才不会允许她这么做，一把拉住了苏祭秋宽大的羽绒服。
“他看起来没什么恶意。”言二二劝阻。
苏祭秋微微皱起了眉，嘴嘟出一个装委屈的样子：“那井姐你指给我看干嘛啦！”
“你跟我去和他交涉一下。”
言二二说罢就走在了前面，米色的大衣显得她的气势更高，苏祭秋也跟了上去。
男青年的手刚刚要碰到《宇宙简史》，言二二的一句话就让男青年的动作顿住：“这位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你在问我吗？”
男青年的手指向了自己，身子转到言二二和苏祭秋面前。苏祭秋不用言二二命令就开了一个灵魂结界。
“哎——”男青年当然还记得这熟悉的背景板，不过他一点也不记恨苏祭秋或言二二，毕竟那是他无聊的人生中的一抹色彩，“又是你们呀！”
“这次可以告诉我们，你是谁了吧。”
男青年个子还不矮，一米八五左右，言二二看他的时候都要微微抬头。不过这样却显得她更居高临下一些，像审问犯人一样。
男青年这才大大方方地回答起来：“我吗，我叫列乌。”
不管是言二二还是苏祭秋，对这个自称列乌的男青年的印象都是三个字，“傻大个”。
“你为什么在这里？”苏祭秋问。言二二觉得她这么问实在是太模糊了，不过列乌还是照答不误。
“啊？这个，诶……我也不记得了……”列乌的手摸了摸沾着“牛奶渍”的脸颊，“我只记得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然后就是很长很长时间的黑暗和一点一点的光芒，像星空一样……再然后，就来这了嘛！”
苏祭秋还对这个男青年的话半知半解，言二二就下了定论：“被炸死的人，死后都是这个记忆。”
“啊？”列乌好像很吃惊，但表情显示不出什么悲痛，语气也是，“我死了？”
苏祭秋忍无可忍，凑到列乌面前，一副难以置信又不屑的样子：
“你不会不知道吧？”
列乌好像有一点委屈：“不知道……”
再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言二二走到苏祭秋和列乌中间，拉开了苏祭秋。
“那你现在知道你已经亡故了吧？”
“嗯嗯。”列乌点点头。言二二在心里质问，你真的知道吗？
“你的身体不在人世了，现在你有的这所谓的‘身躯’是你的灵魂，一般地，世界法则组织称你这种形态为‘幽灵’。”言二二向列乌解释，后者淡黄色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疑惑。
“提问，世界法则组织是什么？”
言二二推断他生前绝对是个普通人类。然而，她只猜对了一半。
“……这不是重点吧。”平日里爱打岔的苏祭秋也无可奈何地警告列乌别打岔。这家伙真的知道什么叫“死”吗。
“总而言之，我建议列乌先生您去镜落市。继续在幸南市只能游手好闲，和你生前的身份不太符。”
言二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是建议，是个正常人都能感受到这个建议还是半强制性的。
“镜落市？”
“鬼待的地方。”
苏祭秋解释。
列乌恍然大悟一般：“哦这样呀——可是我不记得我生前干嘛的了。”
……不记得也不要紧。苏祭秋不耐烦地要说了，言二二拉住了她的手腕。再吵下去没意思，快给他洗个澡换身衣服，快送去镜落市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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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列乌几乎是白蹭一般地，在一楼的简洁风的休闲服装店里用言二二的钱买了一身新衣服，当然厚外套是在门口的清仓大甩卖地摊上买的。
“以后在镜落市赚了钱，就全还给我。”言二二用手机计算器算了一遍，“九百八。工作一个月应该能还我。”
列乌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但毕竟列乌现在连自己生前到底做什么的都忘了，去镜落市找工作也难。
接着，列乌又在苏祭秋的结界之家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反正他的身体是虚的，真实的水只会洞穿他，所以虚拟的水对他正合适。
最后言二二和苏祭秋又生怕他迷路一样，领着他去了能去镜落市的车站。大巴车来了，列乌登了上去，车子发动的时候还笑哈哈地和她们挥手再见。
“这人好傻啊。”苏祭秋还是简洁明了地说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言二二碧蓝色的眼睛盯着苏祭秋看：“也还好，这不是和你暑假那会一个样吗。”
“……呃。”
苏祭秋又摆出了一副嘟嘟嘴的模样来，和言二二一起出了车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