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啦？”沙烛关切地问。奈冬想说，这种关切就不必要了，让杜雅宁自我消化一下也好啊。
或许实在是太失落了，本来打算瞒着舍友的杜雅宁自然地说了出来，是自己的日记本被人偷看了。
“啊？”柳塔织也写日记，她的日记本原来放在家里的书架上，被爸妈偷看过好几次，所以她很能理解杜雅宁的感受，“你，你怎么知道的啊？”
“不在原来放的地方了……”
杜雅宁的声音像是失了魂一样，想想也是，自己的所有隐私、近半年的所有想法都被看到了，当然要魂不守舍。那种感觉像是被人看穿了一切，比很久之前奈冬不小心打开淋浴时的门都要羞耻一百倍。
沙烛有些苦恼，站起身，拍拍杜雅宁的背：“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可能那个人就是不小心的，也可能没怎么看进去。”她以为杜雅宁的日记和大部分初中女生的日记内容所差无几，什么考试考砸了，某某女生真恶心，某某男生有点帅诶，和某某好朋友出去玩了这种。
——哪里知道杜雅宁的日记全是负能量，“爸妈又吵架了”“好想小黄”“今天站在三楼窗台有一跃而下的冲动”，如此云云的内容。
“没关系的啦，”柳塔织也说，“我爸妈还一直偷看我日记呢！你要是觉得不高兴，我现在就可以把我的日记给你看的啦。”
奈冬默默地坐在一边写作业，她想帮帮杜雅宁，但她爱莫能助。她能做什么呢？她能说什么呢？还不是什么也帮不了。总不可能站在讲台上大喊，“谁偷看了杜雅宁的日记，给我站出来”吧。她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奈冬站到杜雅宁面前，诚恳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什么…真的很抱歉！但，但是，雅宁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唔……”
我在说些什么啊，奈冬想。
“啊，谢谢你，奈冬。”虽然自己也陷在消沉的泥沼中，但杜雅宁还是愿意露出一个微笑给奈冬。后者愣了一会，像是在组织语言的困境中被解救了出来一样，又为自己的愚蠢行为在心里道歉。
杜雅宁知道，再麻烦其他人也只会给她们徒增烦恼，于是也对沙烛和柳塔织露出了微笑：“谢谢你们。”
沙烛和柳塔织以为杜雅宁是真的没事了，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书桌上写作业了。只有奈冬注意到，杜雅宁的笑容是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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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老师！”奈冬又一次打着交作业的名号去找言二二帮助杜雅宁。
“嗯，说吧。”言二二停下手里的备课工作。
已经说过一次了，所以再说一次会相对轻松一点——尽管这样，奈冬还是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老师，您能救救杜雅宁吗……”
“哎？”
言二二对奈冬使用“救”这个字眼微微有些疑惑，后来想想也的确是这样。杜雅宁算是逐渐回归正规了几个月，又重新消沉了下去。
最近因为杜雅宁的成绩又出现了滑坡言二二才多关注她一点。不管上课下课，杜雅宁的表情都是死气沉沉的，连白薇都来和言二二说：“你们班那小杜最近状况不太好哦。”
这一切都是杜雅宁在发讯号给周围的人，只不过大家都各忙各的，只有奈冬注意到罢了——言二二后知后觉地想。
奈冬看言二二好像在思索什么，连忙说：“对、对不起……”
“不是不帮，”言二二解释说，“我会帮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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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住宿生回家的时候，言二二特地让杜雅宁从队伍里出来，一直要到学生们全散尽。
“最近是不是遇到点不高兴的事情？”言二二让杜雅宁回教室，这次是和她谈谈心。
杜雅宁沉默。她有点恍惚，好像这句话言二二在半年前也这么说过。但杜雅宁还是和半年前一样，没好意思和言二二讲。
“没关系的。”言二二让杜雅宁坐下来，自己也坐下来，好让杜雅宁感受到的压迫感小一些，“我记得，心理咨询室的开放时间改了。”
“我去过了。”或许因为心理咨询室实在让她失望透顶，杜雅宁立即答，里面根本没有人——她本来想说。随后她又为自己把状况暴露给老师而又羞又怕。
“还是没什么用吗？”言二二问，杜雅宁注意到言老师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都轻轻地按在了左太阳穴上。
好像有点头疼啊。
杜雅宁是乖孩子，她知道让朋友烦心让师长烦心都是不对的。
应该忍着自己的痛苦，让老师不要操心。
“不是的老师……我，我没有多大事情……”杜雅宁立即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当然，这个谎言并非无懈可击，甚至可以说就像用泡泡水吹出来的泡泡，一戳即破。
言二二不好当面拆穿杜雅宁的谎言，只能就这样结束一个话题。
“没事就好，”言二二面无表情地看着杜雅宁，只是看着就让杜雅宁有些惊慌。是啊，言老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杜雅宁的心绪……
“如果再遇到让你困扰的事情，可以尝试解决问题的根本。”言二二站起来，拖太久也会给杜雅宁带来点困扰，比如让她爸妈好奇“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没事了，走吧。”言二二说着，自己也准备离开教室。
杜雅宁不知道怎么来了勇气，对着言二二的背影问：“老师……如果，如果是自己也没法插手的事情呢？”
言二二顿了顿，六月中下旬下午的阳光只给了她和杜雅宁一个不长的剪影。她抬头望着仍然碧蓝的天，微微侧过头去：“这个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的。不如下次把事情描述的详细点，再来问老师。我一定帮你解答。”
杜雅宁呆愣了一会，目送着言二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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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雅宁？”奈冬在校门口等着血幽。或许是血幽有点事情，奈冬等了十分钟还没等到。也是这时候，杜雅宁出了校门。
“看到我妈妈了吗？”杜雅宁问这话时想露出大病初愈的笑容，但奈冬还是觉得这个笑容还是惨兮兮的。
“对不起，没有看到……”
“啊，不用道歉啊！”
杜雅宁和奈冬并排着等着各自的家长。虽然现在心绪还是很乱，也很抗拒回家，但杜雅宁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总有办法解决的。
——殊不知她的方法是错的，错得后果不可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