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这业余小医生还挺有本事啊。”
桃济难得地放假，和言二二一起在楼上看着苏祭秋和奈冬。苏祭秋说的话是她通过录音笔放给她们听的，但她的一举一动她们两个都尽收眼底。
“桃医生你这话就太伤人了吧？”苏祭秋有些不服气，两颊微微鼓起来，反驳。
言二二不以为然地打圆场：“别闹了，业余就业余。”
苏祭秋和桃济平时不怎么碰面，一碰面就不免拌上几句，都是言二二在中间“劝架”——虽然也不用劝。
“你还能确认奈冬患了自罪妄想症，是挺厉害的。”这次桃济是真诚地赞许，“不过，心理调解不能交给你。”
“那肯定啊，毕竟我还不是专业医师！”苏祭秋有时候会犯起自以为是的中二病来，但这一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言二二坐在沙发上，准备放电影看，却又想起了什么，把遥控器放下。
“你来调解吗？会不会不太方便？”
桃济耸耸肩，嘴角勾起无可奈何的弧度：“我和小良早就不是桃家的人了，不是吗？”
“哎？”你现在不还是姓桃吗，苏祭秋想问。言二二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多问下去，苏祭秋也只能不再多管闲事。
桃济说这话时轻飘飘的，好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拿起桌上的记录本，说要回去想想怎么应付这个病人了。
“我送送你。”
言二二站起身，追上已经打开大门的桃济。
晚上七八点钟的夏天，空气里还混杂这暑气和路人的汗水味。言二二和桃济并排走着，前者拿出手机：“我帮你定车票。”
桃济笑里带着婉拒：“以前没参加工作连件衣服都不舍得买，现在这不是参加工作了嘛。”
从云修市到幸南市的往返路程，车费是一百不到，这一点在公立医院当心理咨询师的桃济当然承担得起。
“苏祭秋不知道我的事情啊。”桃济暖橙色的眼睛看着言二二，意思是我以为你跟她说过。
言二二也看一眼桃济，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好讲的。”
“小幽当初没请我来调解奈冬，就是因为害怕让奈冬再回想起不好的事情来。没想到还是得我出面啊……”
桃济说这话一半是感叹。
“以前看奈冬身边有好朋友，就放心了。没想到……”言二二话说到一半不再说下去，拉起桃济的手腕走向门口的便利店，“这家店有卖美式咖啡，请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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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冬正襟危坐在这个面容和桃良有几分相似的心理咨询师面前，心扑通扑通直跳，有面对心理咨询师的紧张也有因为联想到那个女孩的紧张。
“小奈冬，好久不见。”
桃济天生的温柔笑容在奈冬看来有一种笑靥如花的感觉，她很害怕这样，有一半是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言二二和血幽都一致认为让奈冬接受心理咨询是正确的选择，可为什么正面调解她心理的一定是桃济？而且，奈冬觉得自己没有生病啊。
她不敢看桃济的眼睛，战战兢兢地说：“桃医生好……”
“别低着头呀，我可没有用Smile的意念哦。”
真是温和的语调啊……奈冬不敢不听话，只是她忽然有一种她的脑袋很沉很沉的感觉。
“对不起……”奈冬抬起头，勉强让自己躲躲闪闪的目光和桃济善意的目光对上。
“很好嘛，”桃济无意间地夸赞，“小奈冬的眼睛很好看啊，以后也要多看看别人。”
被夸了一句的奈冬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很快就自我否定掉了——因为她是心理咨询师，所以会对病人说套话和场面话。
也有一个杂念。奈冬看着桃济的面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桃良来。她想，这句话要是从桃良口中说出来……
不对，不对。怎么能这样想。奈冬马上也否定掉了这样恐怖的想法。
对不起，对不起……奈冬在心里拼命对桃济道歉。
“和我聊聊吧，聊什么都可以哦。”桃济摆出一个比刚才还要温柔的笑容，目的就是让奈冬放下防备。
尽管桃济无意给奈冬一个“Smile”，但奈冬还是像中了招一般，呆愣在座位上，好像受了什么惊吓。
“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警察应该……都告诉您了……不是吗？”
奈冬仿佛此时就坐在审讯室里一样，手上戴着手铐；而面前穿白大褂的桃济不再是医生，而是一个做审讯的警察。
“怎么会呢？”桃济看到奈冬的瞳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从容地解释，“是血幽和言老师把你送来的，不是警察啊。”
奈冬佝偻着背，双手捂在太阳穴上，声音已经逐渐病态：“可是我已经自首了啊……”
她抬起头，看着桃济：“我应该被关起来了吧？”
又不是谁都会和苏祭秋一样制作结界。桃济手肘撑在桌子上，轻轻地拍着奈冬的肩膀：“这里是云修市第三人民医院的精神科心理咨询室。”
奈冬的双手又放了下来，再次垂下头：“对不起……可是我已经说过，杜雅宁的死和我有关啊……”
“她的死和你无关，这点小苏姐姐没告诉你吗？”桃济耐心地解释道，“案子已经结了，是她的父亲在看守所。”
“也应该……”
奈冬不敢再说下去了，她的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好像双手已经被镣铐铐住了。
如果奈冬还要把句子补充完整，桃济也会打断她：“可以和我分享一下让你快乐的事情吗？”
“对不起……”奈冬误以为是自己的负能量让桃济糟心了。
可她有什么快乐的事情？
——大概是认识了桃良以及认识了杜雅宁吧。
可是，前者因为她而被父母丢弃，后者因为她而跳楼自杀。
她奈冬不就是个害人精吗……如果这也称得上快乐的事，那么她所谓的快乐岂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奈冬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叹了一口气。叹气的力度都是她克制得轻轻的。
“诶？不愿意说吗，小奈冬？”
奈冬被桃济温柔的目光吸引住了，后者在前者不注意的时候打了一个响指。清脆的声音把奈冬带回了潜意识。
“可以说说看吗？”
桃济不想用强制的催眠手段的——可是奈冬不说就没法让她判断出该如何治疗。
回归了潜意识的奈冬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哦——我要是让她出现在你面前，你会高兴吗？”
桃济的语调拖得很长很长，让奈冬的意识温存在舒适的环境下。
“可是我不希望打扰她……她的生活里不该有我。”
奈冬的潜意识吞吞吐吐地说着，桃济只是淡淡一笑。
“她不会这么想哦。”
果然啊，解铃还须系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