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灯芳发烧了，四十度。
这个结果算是她两天在夜雨中寻找一个不会露面的人的意料之中，言二二想。不过，活该归活该，她可怜也是真可怜，没有一个人照顾。
刚好这天，言二二下午没课。也算是一种照顾吧，她决定去周灯芳的家里看看她。
周灯芳家就住在世界法则组织的附近，更准确地说，就是宿舍。不过这个宿舍和普通的员工宿舍还是有些差别的，说是一室一厅的商品房也不为过。
言二二站在门口，按了一下门铃。
“咳咳……直接进来吧，门没锁。”
周灯芳尽量大声地喊着。她的声音很沙哑，鼻音很重，要是待会她说她没事，谁也不会信。
言二二轻轻地推门进屋。客厅很干净，沙发上的抱枕排得整整齐齐，乳白色大理石地砖也一尘不染。
言二二敲敲卧室的门，周灯芳再次应答：“进来吧，没事。”
她这么说不是没有理由的，就算是发烧，她也穿得很得体，坐在床上办公。卧室里也整整齐齐，不因为独居而不搭理。
看到人进来了，周灯芳抬头，有些意外：“二二姐，是你呀。”
“你认为WLO的人都和你一样是工作狂魔吗？”
言二二双手抱胸，反问道。随即她又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你该不会希望是老师吧。”
周灯芳发出一声带有浓重鼻音的笑，因为发热而虾红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知道她的脾气。硬找的成功概率仅为百分之五，而用这种折磨自己的方式成功的概率可有百分之二十五。
“你得记住，你是人类，不是工作机器。”言二二语气平淡地说。
周灯芳笑而不语。
“知道的是知道你妈妈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老公回来了。”言二二叹了口气，接着吐槽道，“你还是睡一会吧，周大会长。”
“谢谢关心啊。”
周灯芳带着鼻音感谢。
“我要说的也就这些，我得回去了。”言二二和周灯芳聊了几句就起身。
“嗯嗯，再见。”周灯芳的应答实在显得敷衍。
午后四点的阳光仍然耀眼，言二二下了楼，进了车，顷刻间感受到车内的热流。她在启动车子的同时也启动了空调，开回了市区。
列乌在幸南一中的门口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看到言二二出校门。看着走读生的人潮流动，他冲进去询问：“请问您有看到言二二老师吗？”
——当然，和最初来幸南一中时一样，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你还在找她啊？”
一个似曾相识的，充满嘲讽的声音。
列乌愣着看面前，是那个把他引到幸南一中的女人。她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轻蔑地看着列乌傻兮兮的样子。
“是您！又见面了！”列乌欣喜地说。
“又见面了。”女人站没站相，明明比一米八五的列乌矮了将近一个头，却还是微微俯身，只是头微微扬着，眼皮抬起，盯得列乌有些发慌。
“非常感谢您，我已经找到言小姐了。”
“找到啦？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因为还有事情啊。”列乌虽然缺根筋，但好歹不是真的傻子，他知道这些事一时半会说不完，就不告诉这个女人了。
女人转身，看着走读的学生越来越少，到最后校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没劲。得找点乐子。”
女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进了校门。
她大概是个老师吧。列乌想。
列乌刚想问她言二二老师下班了没，一辆深蓝色的车停在了他身后。
他转身，言二二刚好打开车门下车。今天是她这个学期最后一天查寝了，大概。
“言小姐，您找到别的幸存者了吗？”列乌的眼里略带希望，言二二还真的有些不忍心告诉他没有。
言二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真的知道你经历的是什么灾难吗？”
“哎？”列乌这才认真的思索起来。
在奈冬给予他的回忆里，他正在被一位粉丝索要签名，刚拿起笔来，就是一片轰然声，他昏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什么也没了，他没了身边的保镖，没了那只黑色的记号笔，没了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星球，甚至连身体也没了——一块巴掌大的碎片可以穿过他的手，而他一点痛感也没有，甚至连血液也没有流。
他所经历的是一场星球覆灭的灾难。
他一个人在宇宙里飘荡了很久很久。言二二根据资料上的数据推断，他一个人飘荡了三百万年左右。
——仅此而已吧。
“嗯，我的星球毁灭了呀。”
列乌的语气轻松得就像是说，“晚饭吃得很饱哦”。
看列乌这么轻飘飘地说着这么沉重的话，言二二又是无奈又是松了一口气。既然星球覆灭他都不感到悲伤，那他也能接受没有一个幸存者的事实吧。起码是没有一个幸存的幽灵在地球。
“没有。”言二二直截了当地说。
“没有吗？！”列乌很吃惊，甚至还向前了几步，“真的一个也没有吗？我是唯一一个？”
“你也不是，你早就死了。”
“哎？我是说，就是像我这样的幽灵也没有吗？”
这个问题言二二也不知道。理论上，既然他死了可以变成幽灵，那别的居民也可以吧。
不过，她没看到，也不可能帮他找。
“我是没见过，也没有人去WLO里登记。”言二二如实回答，做出了向前走的动作，“大约在别的星球吧。”
列乌的笑容不再绽放，取而代之的是失落的神情。
“好吧……”
言二二看他的眼神里有一丝怜悯，她叹了口气，准备进学校。
“等一下。”言二二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她才这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一开始是来还我钱的，那你的钱是哪里来的？”
列乌像是被冤枉了一般，看着言二二冰冷的眼神，急忙摆摆手，解释道：“不是偷的！真的不是！是我去血幽小姐的酒庄里打工赚来的！”
血幽？言二二不禁感叹世界真小。同时，言二二知道，刚才那一刹那的怜悯是白怜悯了，这家伙从没觉得自己惨。
“那快回去吧，我刚好认识血幽。”
列乌难得有一次做出“反抗”来。
“不行，我要去你刚才说的WLO做登记。”
那你可得翘了多少天班，言二二想。
“要我送你去吗？”她好意问道。
列乌摇摇头，他欠言二二的人情太多了，不能再欠下去了。
“谢谢您，不用了！我会自己去的。”
那就自己去吧。看着列乌走远，言二二放心地把车停好，谁知她刚刚进门卫，列乌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呃，言小姐，那个WLO，它在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