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来工作就没必要穿高跟鞋了吧，周颖初略带嘲讽地想。
远远地看到棕色的卷发，周颖初就想逃，她还是没办法直视周灯芳，就像她不愿意回忆过去的事情一样。
她回了结界里，仍然没有消除隐身状态。
这个小妹妹干的事还真是不错，周颖初想。
“哎？不在啊？”周灯芳在楼道里仔细看了一遍，又在每个宿舍里查了一遍。宿舍里的柜子是不能打开的，但周颖初不至于藏在那么狭小的空间吧？
言二二和周灯芳相比，优势在于能感知到非人类的气息。她感知得到周颖初就在附近，而且这气息很微弱，恰好就是周颖初应该有的。
“或许在楼梯间里，我去找找。”
言二二进了苏祭秋的结界，不禁想这家伙为什么就不能搞个定时消除，这样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吗？
——当然，也就是想想，言二二不会当面这么指责苏祭秋的。
昏暗不见太阳光的楼道里，安全出口标识的绿色光芒有几分幽暗，真实得像是现实世界。
往上走或者往下走，气息都会变得更加微弱，只有在二楼的楼梯间气息是恰到好处的——因此，言二二判断，周颖初就在她边上。
“周老师，出来吧。”言二二环顾四周，看不见周颖初的踪影。
身后一声轻蔑的笑。言二二转过身，白底绿边的战斗袍微微甩了一个弧度，又随着动作停止而停止。
“周老师。”
言二二又唤了一声。
周颖初是言二二的高中班主任，言二二知道她不是人类，但她又说自己也不算非人类，是中间的灰色地带。因此，言二二判断她有异能力，而且使用了异能力藏匿了起来。
“周老师。”
言二二第三次唤周颖初出来。
这一次之后，她的肩膀被谁的手搭着。言二二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她的手压上去，神经末梢感知到冰凉的触觉。
“您也会死吗？”
言二二认为周颖初不会死，不过她这是在用激将法逼周颖初发声。
沉默了许久，一个言二二熟悉的声音在结界里响起。
“结界不错嘛。”
“我表妹做的。”
言二二的目的达成了一半，是让周颖初说话；而未达成的一半是周颖初居然说的是这句话。不过，这也颇有周老师的风范。
“表妹？不会又是神吧？”
倚着墙站的周颖初起身，走到言二二面前。她可不记得言二二有什么表妹。
“梦魇。”言二二知道周颖初对“神”这一概念有着不可言说的憎恨，因此她纠正。说完后她就明白这是一大失误——如果承认结界的主人是神，那周颖初会充满厌恶地离开。
“哦，不是一个人呀。”周颖初的语气里有些莫名其妙的轻浮，“该不会是你之前带到学校里来抓那个傻子的小妹妹吧？”
“她也高考了吧。”言二二说着，拿起手机看日历，六月五号。明天苏祭秋就该去考场了。
“哈哈，那不还是小妹妹。”周颖初笑着说，伸了个懒腰，“说起来我好像见过她呢。”
什么时候？言二二差点想问出口，却突然发现自己在被周颖初带着走。再唠嗑下去，在结界外的周灯芳该要急死了。
“您不打算去见见周……”
“不打算。”周颖初说得斩钉截铁。
“……”
言二二看着面前本应该站着周颖初的空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还是一如既往地“正义”啊，周颖初忍不住地笑。她在笑言二二，在笑周灯芳，笑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包括她自己。
“她一直在找你。为此她淋得浑身湿透，现在还发着高烧；你走了之后她每天熬夜加班，WLO被她领导得越来越好。”言二二的眼神多了几分尖锐，身体微微前倾，尽管她看不到周颖初，但她感觉得到周颖初就在她面前，“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她废除了我的规矩。”
“你那是什么规矩？！禁止救济神族？”
提起这个，言二二就回想起当初周颖初对她说有什么事就可以来找她，以及桃家姐妹被抛弃时，她带着桃济去世界法则组织，却被周颖初拒绝救助的模样。她一定有苦衷，言二二虽然不了解，可以理解，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她，但是这样一棒子打死人始终是不对。
“我也不是因为这才不去见她。”周颖初的语气冷冷淡淡了一会，又变回了戏谑，“你让我出去也可以，跟我打一架吧，正义的小梦魇？”
气息从言二二面前消失，转向了别处。
言二二听到“正义梦魇”四个字本能地一哆嗦，这四个字的发音落在她心里，驱使着她拿出步枪，参与这场敌暗我明的战斗。
她冲到三楼的楼梯口，步枪当做长枪挥过去，确实打到了实体。言二二由此判断周颖初并不是幽灵，她未公开的异能力是“隐身”。
“不错嘛，知道我在这。”
周颖初向后纵身一跃，后仰着纵回二楼。
言二二没有回答她，踩着阶梯回到二楼，战袍在她身后飘然。她再一次用步枪甩向周颖初，却甩到了空气。
“我在后面呀。”
言二二转过身，周颖初映入眼帘的是她微微咬牙的怒色。她不禁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非要我叫出这样的称号，你才肯出手吗？”她嘲讽地看着言二二，不过言二二看不到。
唉，算了，解除隐身状态吧。
言二二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又恢复了警戒状态。她看到了周颖初，后者轻蔑的样子没有给她带来一丝愠怒。
“来啊。”
周颖初挑衅。
言二二冲到她面前，再一次击打；周颖初这一次闪避开，赤手空拳地进行回应，双手直直地朝着言二二的颈脖伸。
“您只会这一个招数吗？”
言二二用未上膛的步枪抵住周颖初的腹部，稍稍用力，周颖初就被她抵到楼梯间与外界的交汇处了。
“可以呀，也学会嘲讽了。”半躺在地上的周颖初气喘吁吁，但仍然没有收住笑容，“你还没用尽全力吧？”
“这是我对您的尊敬。”言二二收起步枪，再抬头，周颖初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丝微弱的非人类气息也消失了。
但愿是去见周灯芳了吧。
言二二抱着侥幸心理，下楼出了结界。
周灯芳在二楼宿舍的楼道里晕乎乎地走着，等着。她摸摸口袋，忘记带降温贴了。
不知道二二姐和妈妈是不是都在结界里，她头晕目眩，想着。
体力渐渐不支，周灯芳混乱的思维甚至萌发了“去宿管阿姨房间里吹空调歇一会”的想法，并且支使着她向一楼走去。
周灯芳拖着发热的身躯走到半路，不管是体力还是脑力都到了极限。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昏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