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活了几千年的梦魇，阅历不会更丰富一点吗？”周颖初在苏祭秋身边蹲下，胡乱地搓着苏祭秋满是血污的脸，装作惋惜地说着。
“……”
尽管被捅了好几刀，苏祭秋的五官仍然有力气拧作一团，双手也在身体两侧紧紧攥着。
“嗯，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呢，”很显然，苏祭秋身上浓稠的血使得周颖初兴奋起来，她借着昏暗的光线解开了苏祭秋左手臂的绷带，歪斜的伤疤露了出来。她的匕首顺着伤疤划着。
“啊——”本就受过重伤的手臂再次受到了原模原样的虐待，这是连苏祭秋都没法忍受的疼痛。一阵疼痛过后，她只感觉她的左手臂已经不在属于她的意识管辖范围内。
“小苏妹妹？服务很周到吧？”周颖初盯着苏祭秋怒目圆睁的模样，笑嘻嘻地问。
“我——我和你没完——”
苏祭秋话音未落，刚要奋力起身，五发连射的子弹就在周颖初身边扫过，不到一秒的时间，苏祭秋就看到白色的身影用步枪作棍棒，把周颖初扫到地上。
嘛，接下来可就全靠井姐和桃济了。苏祭秋这样想着，安然躺回了原位，合上眼睛。
“哦——你终于来维持正义了么。”
周颖初再次被打倒在地，她仰视着言二二，神态却如此高傲。言二二的枪口抵在周颖初的胸.口，握着步枪的双手帕金森一样地颤抖着；循着双手往上看，她正在深呼吸，不知道是忍着眼泪还是气得嘴唇颤抖，蓝色的瞳孔猛烈地在眼眶里摇晃，眉毛也拧在一起，和眼睛搭配得十分协调。以前不管怎么样她可都是冷若冰霜的样子啊。
“快点，我知道你想一枪崩了我。”
“你……周颖初……！”
在目睹了周颖初对苏祭秋的所作所为之后，言二二几乎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全身上下每一处血管都涌动着怒火。她的右手搭在扳机上，怒目圆睁着周颖初，迟迟没有开枪。
“啊呀，终于忍不住要叫我名字了吗？”周颖初双手举到与头顶齐平，沾满血渍的匕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言二二咬牙切齿地看着周颖初的笑颜，就在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刻，寂静的大楼里回荡着周灯芳的呼唤。
“妈妈……”
与此同时，桃济也迅速出现在苏祭秋身边，试探她的鼻息后又把言二二从周颖初面前拉开。
“冷静点，二二。”桃济面色凝重，视线在躺在一边的苏祭秋和怒不可遏的言二二之间交换，凑在言二二耳边说，“她还有呼吸。”
言二二狐疑地看一眼桃济，又看一眼周颖初。
“好了好了，快让让，我要处理家事去。”周颖初起身活动一下筋骨，轻轻推开言二二和桃济，大步流星地走向周灯芳。
“看看，我干的好事。”周颖初的双臂向后张开，为周灯芳展示她的杰作——支离破碎的大楼与奄奄一息的女孩，她一副无辜的样子，“这就是你叫她们阻止我自杀的后果。”
周灯芳低垂着头，为自己没有只身一人前来而后悔。如果她在看到字条后不打言二二那通电话，苏祭秋现在可能还在KTV里唱歌吧。她原本不觉得周颖初有多大的过错，她可以谅解周颖初把她扔下，毕竟那时的周灯芳可都是大学生了；她也不怪罪周颖初这么多年和她玩躲猫猫，更何况她愿意在临终时找到周灯芳。
但是……
她用双手托住头，崩溃地跪到地上。她还能干什么？
“我……”话语从周灯芳的指缝间挤出，“我尊重你的选择……”
逼迫周灯芳同意她的决定成功后，周颖初居高临下地抚了抚周灯芳的卷发：“嗯，这才听话嘛。”
她转身，对着旁观的言二二与桃济挥手道别：“那么就——”
“砰”。
“永别了。”
言二二不顾桃济的阻拦，瞄准周颖初的心脏，扣动扳机。
“你果然会为了她而朝我开枪啊……”
周颖初倒在血泊里，嘴角还牵得起戏谑的笑容。她合上双眼，等待死亡。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周颖初还是有着清醒的意识。心脏处虽然撕心裂肺的疼痛，却没有至死。她还很清楚地听到桃济苦笑着问言二二“你真是拿子弹打的吗”。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还没有死？！”她睁开双眼，喃喃自语。
“因为这是灵魂结界啊！”
休息完毕的苏祭秋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手抹掉脸上的血污。周颖初的视线里被她玩世不恭的笑容填满。
“小苏！”
苏祭秋刚站起来，言二二、桃济和周灯芳就先先后后的围过来。
“玩这种恶作剧也得跟我们说一声啊，知道刚才我们多担心你吗？”桃济长舒一口气，数落道。
言二二握着苏祭秋的左手，看着她那惨不忍睹的手臂：“没事就好。”
“现在是没事啦，待会回到现实里就又会很痛了。”苏祭秋挠着后脑勺，看向倒在地上的周颖初，“我们怎么处置她啊？”
三人被苏祭秋问住，看着地上惨兮兮笑着的周颖初不知所措。
“既然这样，你把结界解除嘛。”周颖初站起来，走到没有墙壁的楼层边缘。
见面前的四人沉默不语，周颖初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我又不跳下去。真的不跳哦。”
“你觉得还有谁会信吗？”言二二极度不信任地瞅着周颖初。她试图从周灯芳或桃济的眼睛里找到答案，没想到她们两个人也很疑惑。
毕竟，谁也不知道周颖初解除结界后会干什么。
只有苏祭秋把言二二挡在身前，对周颖初说：“好啊。”
“苏祭秋。”言二二警告她别再听这家伙的话了。
苏祭秋报以一个“我都懂”的微笑，可是她能懂什么啊，言二二想。
“还是小苏妹妹最听话呀。”周颖初手插在腰间，踢一块虚拟的石头到苏祭秋的脚边，苏祭秋不去理会，手一挥，解除了结界。
“嗯嗯，再见了哦——”结界外，天色已经微微显露光芒，周颖初笑着消失在第一缕曙光中。
“妈妈！”周灯芳终于意识到周颖初想做什么，她向着周颖初跨步，却被言二二和桃济拦住。
一个重物砸向了大楼的边缘，隐形的周颖初和大楼一起被砸得粉碎。
——原来周老师还考虑到自己没死成这一情况，联系了拆迁队要把这栋旧楼拆掉吗。言二二在重物砸下来的那一刹那明白了。可是这样的话，不就是让她们和她同归于尽吗……还真是有周老师的作风啊。
被言二二和桃济拉到一边的苏祭秋还没反应过来，灵魂结界里受到的伤痛就在现实里具象化，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在地上；真正反应过来的周灯芳也已经缩在地上魂不守己了。
“难办。”
言二二和桃济看着这两个极端，对着桃济说。桃济什么也没说，背上了苏祭秋，朝着楼梯跑去。
“你去救周灯芳。”
拆迁队在朝她们一步步逼近，也许一时半会她们躲得过，但人最终是跑不过机器的。
“快点。不想陪你妈一起走的话，就跟着我们。”
周灯芳被言二二从地上拽起来，又被拽着跑。
“这是几楼来着？”言二二一边跑一边问被桃济背在背上的苏祭秋。
“我，我哪里知道——桃济，这是几楼来着？”苏祭秋把问题丢给了桃济。
“大概，十几楼？”桃济自己也不确定。
“那完了。”苏祭秋无奈地说着，“我还没去镜医大呢！本梦魇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大楼快速地坍塌着，右边不断地传来巨石落地的轰然声，还好拆楼是先砸半边的。在右方变成一片废墟后，施工队开始短暂的歇息。周灯芳往上走，冲着外面的起重机大喊：“停一下——停一下！”
“没用的，他们哪听得到。”言二二往上走，对周灯芳说，右手却被人拉住。她回头看去，是桃济。后者已经牵起了苏祭秋。
言二二这才想起来，桃济有个异能力是瞬间移动。
“既然我可以和周颖初一起瞬移，那我也可以和你们一起瞬移，对吧？”桃济示意言二二也抓住周灯芳。
四人用手臂连接在一起后，桃济启用了瞬间移动，她们一同化为粒子，又在WLO旧址的门口化为具象。
拆迁队再一次开始施工，言二二眼睁睁地看着那栋象征着幸南市几乎所有异能者的过去以及周颖初全部的高楼变为几十吨重的废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