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尘，我跟你说，她当时连捅了我好几刀，还在我手臂上乱划，所有人都以为我要死了。不过，在本梦魇的结界里，谁能打败本梦魇呢！”
WLO的疗养院里，苏祭秋正在病床上和她的高中同学视频通话。
“可是我看你毫发未损啊。”
“那是因为我开的结界是……”苏祭秋躺在床上，用右手肘把她的上半身支起，左手吊在病床边的石膏架上，正要说起最激动人心的地方，她看到言二二出现在门口，不由得打断了所有的话，“井姐！哎哎哎，我先挂了，晚上再和你聊。”
要不是被石膏和身上的刺痛拦住，苏祭秋早就下床迎接她了。
“好好休息。”言二二拎着一袋水果走到床边。尽管受了重伤，这家伙还是笑容依旧。
“今天是不是周灯芳找你来着？”苏祭秋问。
“是啊，我得走了。”言二二离开之前还特地嘱咐一句，“安分点。”
“好哦，井姐再见！”
言二二带上病房的门，下了楼，来到WLO办公楼后的花园里。
花园布置得很精致，中央是一座有着厄瑞涅雕像的水池，四周的花坛满是勿忘我之类的少见花种，无论是蓝色、白色还是紫色，都是淡淡的色调，看着赏心悦目。周灯芳已经和桃济聊上一段时间。
“来晚了。”言二二跟上桃济，说。
“没事，能理解。”
“所以，你找我们干什么？”言二二明知故问。
周灯芳苦笑：“还用问吗，来聊聊妈妈的事情。”
虽然这个话题由周灯芳提出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这还能有什么好聊的。
言二二眺望着远处郊区特有的湖光山色，她的思绪飘得很远。不知怎么的，她想到一个话题。
“桃济，你老实说，你到底恨不恨她？”言二二用手肘戳桃济的手臂。
“她好像很讨厌我。不过我和她接触也不多啊。”桃济仰头望着碧蓝的天空，随即反应过来，“要这么问的话，你很讨厌她吗？”
“不。”言二二摇头否认。
“我不信。”桃济的左手给言二二的后背轻轻一击，那双橙色的眼睛企图通过言二二的眼睛窥到她的内心，“你在内心深处还是恨她的吧？”
被桃济这么一说，言二二的脑海开始放映和周颖初的过往。在双泽镇时的第一次巡夜，就被周颖初逮住，还在小巷子里大喊“这不是正义的梦魇么”；在桃济和桃良遇到麻烦时她带着她们去WLO，却因为“桃家姐妹是神”这样夹带浓重的歧视色彩的理由被拒绝接济，导致言二二高三复习受到影响；在师娘死后丢下周灯芳，在那天晚上差点杀死苏祭秋——也许她也在恨着周颖初吧。言二二心想。
言二二没有回答，许久，她才决定离开：“你们接着聊吧。如果周灯芳你是想心理咨询的话，把我叫出来实在是不明智。”
桃济没有做出言语上的反应，她知道此时此刻言二二心里或多或少地有些尴尬。
“抱歉啊，二二姐。那你明天能陪我去扫墓吗？”周灯芳的笑有些调皮，更多是端庄；她转头对桃济说，“不带你。”
“待会再说吧。”言二二答应，回到疗养院。
周灯芳望着言二二的背影，对桃济说：“我听说以前你们也这样开导过小苏，还以为这样对我也有用呢。”
“到底是教化学的，”桃济开玩笑，“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啊，周校长。”
周灯芳为自己偶然间的不成熟脸红：“快别拿我说笑了。”
桃济没有再拿她打趣，只是淡淡地笑着。许久，周灯芳才继续她们原来的话题。
“那天从旧址回家后，就躺在床上睡了一天。这些天写文件也心不在焉的，还闹了不少笑话。晚上睡觉也常常浮现出那一片废墟……”周灯芳不敢闭眼，只要脑袋放空，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就会涌出，填满她的意识。现在，只有看着那一片勿忘我会缓解她的痛苦。
“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或许是和周颖初没有多大羁绊以及心理咨询师的基本素养二者皆有之，桃济可以很平淡地面对有关于那天的回忆，“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找周小姐吗？”
周灯芳忽地愣住了。
实话实说，她并不知道。大约是看到周颖初那张告别的字条里写着“我将不会回来”后，出于年轻气盛的叛逆，自言自语着一定要找到妈妈？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每天的工作就是处理学校的事、处理WLO的事以及找周颖初，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妈妈。
到底是为什么？周灯芳开始苦思冥想这一切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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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井姐，你怎么回来了？”苏祭秋正坐在床上看书，言二二走到她床边是让她意想不到的事。
言二二不想做过多解释，只说周灯芳在和桃济心理咨询，她刚才去有点打扰她们了。
“这样啊。”苏祭秋合上书，“不像你嘛，井姐。”
言二二没有理会苏祭秋的话，在她身边坐下：“最近确实有点心烦意乱。”
和周灯芳一样，周颖初笑着被重锤撞碎的画面在她脑海无限重映。只是她的思维还会扩展，从周颖初的华丽谢幕到杜雅宁的仓促离去再到舒文的不辞而别，尽管她并没有全部亲历，一个又一个的死亡在她脑中回旋，压得她快窒息。
“我知道是为什么，”苏祭秋一副都懂的样子，“不过谁能这么快释怀呢？”她说罢，自己都因自己的正经发笑。
言二二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自己能克服。你是怎么想的？”
“我很震惊啊，可是那能怎么办。”苏祭秋说着，晃了晃禁锢住她左手的石膏，“哎，差点就残废了。”
言二二看着苏祭秋仍然嬉笑的神情，有点不是滋味。她还是很喜欢用笑来伪装自己，一直在笑不就等于不笑吗？不过她不打算去和苏祭秋探讨她们内心最深处的想法，再深沉下去永远也没有尽头。
“你几号去镜医大？”
“八月吧，待会我看看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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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其实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找周小姐，对吧？”
周灯芳的回答完全在桃济的意料之中。
“可以这么说。”周灯芳不得不承认，她花十五年时间寻找她的养母，不过就是偏执的叛逆心理在作祟。这样可笑的幼稚心理只能换来一堆徒劳。她的头埋到双手里，桃济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
“嘛，我这边是建议你换换心情，转移一下注意力。比方说去养一只猫或者狗，或者去参与一些社交活动，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欢迎来联系我。”
“嗯，谢谢你，桃医生。”周灯芳正身，感谢桃济。
桃济只觉得这是举手之劳：“不用谢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