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刚才听到的,那家闹事的酒馆处在第三街区,因为冒险者协会设立在这个街区附近,所以发生争执也不会很奇怪。因为第一层很少来的缘故,海列找到这家酒馆还是用了些时间。
站在酒馆门前,高高挂起的名字并不重要,海列自然地将它忽略,但酒馆的外貌倒挺令人在意,与旁边的石料建筑不同,这家酒馆用的是复古的深色木质材料修建,看见那木质双开门海列不禁有几分亲切感。
曾经在北方游荡时,几乎每个小镇的酒馆都是这种双开门,若不是现在有要事脱不开身,海列还真想喝上一杯。
也算故意错开与之前那个卫兵长来到的时间,就是不想见他们倚强欺弱的丑恶嘴脸,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里面倒是挺安静也没有人走出来——说起来站在这就感觉周围很多人正盯着自己,还是尽快进去吧。
走进去前稍微环视一圈驱散了路人的目光,海列伸出手,轻推开那道双开门。
扫视了一周,里边的光景让海列心中一颤。
弥散在空气中的酒气,摔破砸坏的木桌椅楼,横七竖八倒下死了或是晕过去的冒险者...这些进来之前都想到了,并不值得海列意外。
但刚刚前去的五名卫兵居然也都被打昏倚靠在墙与桌子边,可以看见些许明显的外伤,而带他们出来的,那个令海列不快的卫兵长此时脸上带着几块於青,嘴边街着血流,眼睛附近肿着大块,喘着粗气被一双带铁皮长靴不紧不慢地踩着,颤抖着趴在地上。
“所以说,我相当中意你这的酒呐老爷子,那帮冒险者的品味的确不差,偷偷溜来这里真是对了。”
那双铁靴的主人一边轻扭着脚加大力度,一边端坐在柜台前与酒保闲聊,那个一把白胡子的酒保却一脸习惯的样子,馆馆乱成这样也不慌不忙地用白色细布细细地擦拭着一只平底酒杯,也不吭声,用淡笑回应着面前男人的赞扬。
那个男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酒保见状回身拿起一瓶调好的酒,又缓缓注入那男人的酒杯中。
一脸闲适地看着棕红的液体在杯中一点点升高,也趁着空挡打趣说:“也许正因为这里酒好才吸引这么多事的人吧,尽是些无趣之人呢一一啊,当然现在的这位除外呢,”酒满后,男人抓起酒杯,侧过身来,仿佛早就知道海列在身后一般,将酒杯对着她,礼貌地笑道,“如何呢,不知名的小姐?是否愿意稍稍陪我喝一杯呢,当然酒钱算在我的头上。”
“海...海列大人!救救我!这个男人他是个疯子!我——”
未等海列回话,面前的男人似乎是感受到脚下的躁动,便加大力度在卫兵长的头部处踩上几脚,感受到痛楚之后,那个卫兵长就默不作声,将头低下也不敢再向海列呼救。或者说已经晕过去了?反正已经没有挣扎了。
“可不要逼我在女士面前失礼啊你这家伙,现在倒是没有刚才那股气势了?”语气带有几分轻佻与不可忤逆的严厉,男人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地上的人不敢多动,于是他又再次偏过头来,与海列对视上后,并发问道,“那么没人碍事了,小姐可否赏脸呢?”
对上视线的那时,海列才正式观察起这个男人的容貌。有那么一瞬其实海列也想干脆地答应下来,因为这个男人看上去的确相当俊气,有些削瘦但轮廓分明的五官,尤其是扬起嘴角的时候,淡红透着苍白的两片薄唇扬一个幅度十分令人动心。
除此之外,他有着两个相当显眼的特征,一是有着一头近乎火红色的头发,为了不碍事而扎成一束,身上是低调的普通古铜色轻铠,颈部却围了条不明意义的红短巾;二是这个男人,有一双相当奇特的,金色的眼瞳,相当有吸引力,与他对视时海列不禁失神了一刻。
哑声了一会儿,海列将视线挪开,轻摇摇头,冷谈地回绝道:“不,我没有这个打算。”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的确略表遗憾地,男人将视线一沉,缩回向海列伸出的手而去接过酒保递过的就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痛快地舒一口气,那个男人从腰间的皮制口袋种摸出一小把银币,也不清点地放在柜台上,笑着说道:“ 酒和一部分砸坏桌椅的钱就算我的吧,其余的管理者应当会好好处理的。麻烦你了老爷子一一啊,不过刚才这里情况也烦请你报给这位执法官小姐吧,可不能让别人误会我是什么恶人才是啊。”
就目前来看怎么都是吧——看着用食指轻指着自己的男人松开了脚,一副要离开的模样,海列在心中默念道。
大致环顾了一下周围,那些卫兵的实力尚且不明因此可以忽略,拿冒险者作为参考才是上策。铜级左右的人也罢,但瞟见的两名佩有秘银级铭章的冒险者也倒在地上,也足够说明问题了,这个男人,不只是有着一副轻浮的游刃有余的样子,应该还是有些实力的。
但,再如何也改变不了他妨碍执法的事实。而且,刚才那话分明是已经知道海列身为执法者,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请海列喝上一杯,这让海列尤为愤怒,并且相当地想收拾他一顿。不过需要冷静,自己也不想让队中贴上“伤害一般人”的标签,因此只能尽量和平手段解决。
“站住,现在你不能通过这里...我想你得跟我走一趟。”在这个男人的面前站定,用手拦住了通往门的道路,海列冷冷地说。
“我?等一下啊小姐,我可没做什么错事。”
“伤害卫兵队成员,这已经够了。”
“请等一下...明明从一开始的那帮冒险者开始闹事,直到这些卫兵过来为止我都是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喝酒的,要不是他们要杀鸡儆猴找上我,我也没有必要出手不是吗,而且这帮人分明就是想趁乱捞些好处啊,”
两手一摊,这个男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语气额带戏谑地道:“而且这位小姐,我可是从你眼中看出了对这帮家伙很明显的厌恶啊,只是有碍于身份罢了,我还甚至考虑是否要不要帮你处理掉呢。”
“一码归一码,我承认我对其并不抱有什么好感,但我不会因个人情感而宽恕他人,既然我接下了执法的任务,就没有什么私情的余地了——你有两个选择,跟我走或者...”
在男人尚且还在倾听时,海列顺势迅速反手抽出自已腰间的佩剑,用其修长的剑身笔直地指向面前这个淡笑着的男人。
苍色的剑,相当美丽啊,看来请的工匠相当好呢,而且在那上可以感受到淡淡的血腥味,那种擦也擦不掉的血腥味,刃口的冰冷的锋芒也让人不得不谨慎起来。
“刀兵相向...么,说实话我并不想与女士动手啊,但如果作为敌人那就没办法了啊——”表面上一副不情愿动手的模样,但是手部的动作却非常干净利落,在说完话的同时,这个男人便快速地一扬颈部的红短巾,并即刻抽手伸去拔腰间的佩剑。
愚行。
真是愚蠢,在身为断钢级的海列率先架起剑的情况下再去抽剑反击,这种人几乎不存在,何况这个男人放剑的位置海列打从一开始就看得相当清楚,再多的掩饰动作也无用。
要向让他放弃抵抗的话,简单来说只要出剑拦下他拔剑的手就没有问题了吧。
于是海列先缩了一下刺剑,轻扭右手的手腕,眼睛精确捕捉到了那手的运动轨迹,毫不犹豫地,直接一口气刺了下去。
从手腕处传来相当结实的命种手感,连海列的内心都不禁泛起一丝残忍,的确地已经看见男人的手掌从手背贯穿到手心,可以确定他就算拿起剑来也无法好好战斗了,何况这种情况下他也拔不出剑。
该束手就擒了吧...
点到为止就好,刚欲把剑抽回,却感觉一阵阻力,这个男人——被贯穿的右手此刻正用力地抓住了海列的刺剑,不顾这么做的话那刃会更加刺进伤口更深处,而且用力之大,一时间甚至抽不出。
他疯了不成,不甘地一咬牙,海列瞪着眼看向男人的脸,不禁吃了一惊,他此刻正淡笑着,全无恐惧地笑着,而且他左手握紧的拳头已经问海列的头部袭来。
而迟疑了一瞬的海列,才恍然明白应该放开那支抽不开的剑,但是在握住的时候,男人非常巧妙地将海列往他的方向用力一拉,让重心前移的海列做出后跳这个简单闪避动作变得相当困难。
海列丝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能重伤毫无保护状态的自己的头部。
至少也要尽量减少伤害,海列本能地将头向一侧偏去,应该可以减免部分伤害,至少不至于立刻昏过去,剑此时已经不能用了,但不代表海列没有其他的应对手段——
可那只拳头却在快击中时收劲,张开四指掐住了海列的颈部,并不是很用力地将海列摔在地上,在自己头部即将撞在地板上时还特意缓冲了一瞬,然后男人夺过自己松手的刺剑,不顾血液迸发直接用左手将那刺在右手的刺剑拔出,然后反手将它刺在海列视线处,在离海列眼睛大概三四厘米处。
海列还未缓过神地躺在地上,身体做着应激反应地蜷起,头部往左偏的回避动作甚至还没收回。
感受到一阵怒意的海列瞪大了眼,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明显感觉自己的盔甲下在冒冷汗,不过心中也涌起些许的震惊与恐惧,不过很快就被这种遭人戏耍的怒意冲刷干净。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男人,好强。
“轻敌了啊小姐,我并没有轻视你贵为断钢级冒险者的意思,拥有此等铭章的你一定也是位在讨伐魔物上颇有建树的强者吧,只是啊人类可是比魔物要狡猾上许多啊。”
剑没了的话还能用拳头,他是这个意思吧,看着男人嬉笑的脸,海列又怒又有些羞愧。他说的不错,作为冒脸者自己的确太过习惯那些单一手段的魔物了,一味地寻找弱点的话,对付人类却不一定好使。
缓缓地坐起身来,只见那男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又缓缓走去酒馆的柜台处,海列不甘地传声道:“你应该打下去的,让我用血与痛记住这一点一一一现在就可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看着深吸一口气的海列,那坚定的眼神与相当认真的态度,男人却不禁一阵发笑。
“这还是免了吧 ,对我来说你并不是敌人。”转头向海列回应了之后,那个男人又向那个老酒保喊着,右手的贯穿伤甚至还在淌血,“老爷子,你这有没有能包扎伤口的东西啊?”
轻点点头,老酒保放下手中擦拭的酒杯,从后面库柜中熟练地拿出一个小木箱子放在柜台上,男人边说着 “谢啦”一边倒是挺细心地用没有血痕的左手单手打开箱子翻找着什么,不久就摸出一卷白纱布和一小瓶止血软膏。
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剑,将血迹甩去,它依旧光鲜亮丽,相当充满魅力,却让海列有一丝失落,她看了看那个男人,什么时候这里有这么强的人了?并且看样子他并没有用出全力,虽说海列也并未动用魔法,但如果都认真起来,这个男人绝对有不亚于自己的实力。
值得记住他的名字。
于是海列将刺剑缓缓收入剑鞘,踏出脚步来,走到柜台前,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男人旁边默默抽出一把椅子,然后顺势坐下,用手轻托腮,看了看柜台上的羊皮纸酒单,却又没有耐心地移开视线,直接看向那个老酒保,余光瞥见那个男人用有些意外的目光看着自己。
“酒的名字我并不知道——总之来两杯这里最烈的酒吧,给他一杯,然后酒钱这位阁下结账。”更意外的是海列露出了一个笑容,向酒保示意上两杯酒,这让男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这位小姐,突然回心转意的话我可是有些难以回应的。”
“阁下就当是失败者的自暴自弃吧,不用在意,何况我也得等这里的家伙先醒来,稍微喝上一杯而已,”自嘲地勾起个礼貌的微笑,海列也不避讳男人的目光,开口问道,“那么,阁下的名字是?”
从男人脸上看出一丝明显的震惊,随后又恢复平静,一边将白纱布慢慢地裹在右手伤口出,一边笑道:“我的名字吗,加莱,加莱·萨隆。”
——
周围洋溢着欢快的气氛,这整条街道的商贩都摆着统一的木制售台,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商品,不算多珍贵但难得一见倒是真的,比如异国的酒与香辛料,以及一些低廉又有效的怪异颜色的药水,这些都在冒险者、游客与本地人中很有市场,穿行在两边售台之间,可以听见两边吆喝与讨价还价的声音。
自己没有高傲到会厌恶这些市井,倒感觉得有些亲切。
但,因为要找人的缘故,尚且不能驻足,想到这里,有些烦闷的自己加快了脚步。
“团长——可否走得稍微慢一点呢?你难道不想和如我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一起散散步吗?”在自己加快步伐行走时,跟在身后感受到这个的希弥斯嗔怪地说道,露出一副怎么看都是装出的柔弱表情说道,“说来,我们这样好像在约会呢,——啊,这个发卡真好看呢。”
这么说完后,希弥斯就闪至一旁,看上去很开心地询问起看中的什么东西的价格。
不,并不像。
桑伦想道,或许在旁人眼中会有什么误解,但以希弥斯的性格来说她就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不过自己还没到生气的程度,默默等待着希弥斯买好。
只是桑伦觉得既然到了别国尤其是法兰雷诺,还是小心言行为妙,毕竟索菲尼亚与法兰雷诺曾经是旧敌,就算现在是和平时期,但让双方的平民与贵族抹除遗恨也不是那么容易。
望着那颇像蛋糕的帝都上层屹立在远方,桑伦不禁陷入沉思。
“团长!好看吗?”听见希弥斯的呼唤声,桑伦就暂时不去想这些,偏过头去看着希弥斯,只见她柔顾的金色长发上别着一个银色的发卡,定睛一看那是雕刻出的一只银白色翅膀。
论好不好看的话,在这方面桑伦是几乎没什么审美理念的,但既然大多数人都认为希弥斯很美那就是了吧,也的确看见在挑选饰品时,来往的冒险者包括周围的几家商户在偷瞟几眼希弥斯。
“还行吧。”
“什么啊那是,没有更华美些的辞藻了吗?”
说是这么说,但希弥斯看上去没有生气反而一副想嘲笑的姿态。
轻一咂舌,桑伦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估计维洛说着很擅长吧,此时如果他在的话怕是会对此赞不绝口吧,何况这小子似乎本来就对希弥斯抱有一定兴趣,在打听着关于她的什么事。
不过这些题外话此时说着也无用,看着希弥斯倒是挺爽快地花了三枚金币买下这个发卡并转过身来,桑伦知道差不多该动身了。
以她的俸禄来说在这里能买下不少喜欢的东西吧,虽然桑伦理解这样的心情,但是时间并不是很多,毕竟自己一行人是以客人的身份来拜访的。
“久等了, 那么我们那位打从一开始就甩下我们跑路的伙伴,现在在哪里呢?”
“第三街区。冒险者聚集的地方,一听那里有很受好评的酒就直接跑了过去,真是。”提到这事桑伦就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干脆地将埋怨连同闷气咽了下去,步伐越发快速的桑伦身上铠甲的躁动声也愈发猛烈。
看在眼里的希弥斯摆摆手,宽慰般地说道:“好啦,让他多偷懒一会儿也无妨吧,接下来几天还得靠他多卖些力气呢。”
“算是吧,但至少也要好好说他两句。”
不知是不是因邪龙祭这欢快的气氛,桑伦觉得很是烦躁,短叹了一口气,不禁为接下来的诸多事项而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