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之光。在索菲尼亚人民的心目中是无比被敬仰着的存在,原本最初只是王城的禁卫军,但由于几些年来的人员扩张,以及应对魔物在国土内猖獗的形势,银之光已经发展为在索菲尼亚内各地设有分团的大型退魔团。
为守护民众,拿起祝圣过的剑与盾牌,身披银色铠甲,退治魔物与兽人等祸端的,那样伟大的存在。
自己至今还记得,只因为敬仰着退败了差点摧毁自己家乡的魔物,那支身着银色铠甲的军队而选择从军。自己仍旧记得, 因为崇拜着单独退治了巨龙的银之光团长而通过考核当上正式成员,拼命接任务完成任务,再一步步爬到王城军分队长这一位置。
在自己穿上祝福过的装备之后,仿佛了却多年的夙愿一般,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像是孩童的快乐。
当自己带队围剿袭击村庄大型魔物——蛛形,狼形,蛇形又或是各种不死者,退治侵扰村镇的兽人,在胜利之后的愉悦与来自民众的感谢与赞美,无不让自己感到光荣与自豪,可以说这是平民出身的自己人生中最光荣的时刻,是到自己老了退役也可以跟隔壁的小鬼吹吹牛皮的谈资,自己是守护者,高尚的守护者。
可这个倒底是个什么怪物。
——
“架盾!别让她靠地牢!快快快!”
自己大声地下达命令,在后撤的同时后方数名成员将手中的筝盾架成一排。
「Was i ra keen khal mean」
随即升起一道盾牌耀眼的光芒连接而成的金色壁垒,用于抵御黑暗的魔力气息,在这相对安全一点的情况下,自己稍作冷静,快速思考着,尽管燥热与一路奔跑的残余疲惫让自己的思绪很是混乱。
对方还真会找时机啊,趁着团长与副团长不在,正是防卫相当松懈的时候,但却来了入侵者,而且实力强的可怕。
不过该不该说庆幸呢?本以为是来袭击女王的入侵者,谁知对方却笔直地往地牢的方向前行,这个地牢此时应该是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才对啊,换言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总之,女王没事算是万幸了,现在自己只需要拖延对方的脚步,能拖延一秒也许还有点机会。
“分队长!来了...”同行的骑士提醒自己后,自己握紧的手中的剑。
她踏着缓慢而优雅的步伐,仿佛不知道身在敌营一般,行走在这笔直长廊中,也不管是否有远程武器的袭击,就这样笔直地前行并一步步走到众人身前,就停下了脚步,不闪避任何视线,将头高傲地抬得很高。
并不丑陋,反而相当美丽的容颜,身躯也似乎是贵族们参加礼宴用的那种轻薄的华美长裙,本来也不像什么面目可憎的魔物却又显得恐怖如斯。在离众人极近的距离下,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与冷漠的气质给予了骑士们莫名的压迫感,可现在不能害怕,绝对不能逃跑。有任何人因胆怯而松手的话,防御就会立刻瓦解吧。
缓缓扫视着面前升腾起的圣壁,她无言地伸出五指去触碰,然而纤细的手指刚触碰到圣壁就发出烤焦般的滋声,没有感受到痛苦一般,她收手的速度相当缓慢,轻舔舐着被灼伤的五指,血液一滴滴落在地上。
至少,圣壁对她管用,众人手里捏了把汗,但这也只是把倾斜程度很大的天平稍稍缓过来一些。
“虽然是如此不堪的物种,但这数百年间人类真是有进步啊,”那名女性冷笑一声后自顾自地说着,她本来平淡的脸上突然布满杀意,随意地一伸手臂,手掌上快速凝成了一团如同结晶簇的黑色魔力物质,空气都被压缩了般让人感到呼吸困难,只听见女性宣告般的语气响起,“你们卑贱的性命我不需要,给我滚开就行了,我——只想找个人。”
女性将手臂快速砸向圣壁,在那触碰的一瞬间,明显可以看出圣壁产生了裂痕, 反馈给盾牌的力道差点将手臂震断一一但随即而来的近乎爆炸的波动,一瞬间就夺去了所有人的意识。
在倒向各个方向的盔甲散乱的金属碰撞声与短暂的呻/吟声结束后,一切陷入了寂静。
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肮脏之物一般,尤芙颇为厌恶地甩了甩手,居然被这些人类拖延了时间,真是失策,人类中居然涌现了这么多会施展圣术的人啊,加上在地牢门口被自己打昏的那一队,数量不少。
令人意外,也许也真该夸奖一番,虽然仍旧很不堪就是,不过几百年的演化总算是让愚蠢的人类长了点脑子,这点尤芙还是颇为欣慰的。
“最近我也渐渐变得学会怎么夸奖人类了啊,毕竟也是被好好戏弄了一番呢,”不会有人听到但尤芙还是自言自语着往前走去,嘴角挂着微笑,但认真的紫色瞳中怒意却完全取代了笑意,如自嘲的话语中也尽是抑制不住的不甘与杀意。因为一点意外而让维洛被带至这里,期间押送他的人中也有名让尤芙不太好下手的角色,因此姑且一路跟到了这个王城中。
只是突然地,维洛身上那每时每刻都有的感知消失了,本来还可以清楚感知位置的刻印的气息消失于这座建筑的地牢之中,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克丽娜安殿下的刻印,兴许他是死了吧?哈,那再好不过了,那么刻印也许会属于自己吧一一无论如何, 无论是死了还是用什么方法隐蔽了感知,尤芙此行都准备带他的尸体回魔界。
真是失策又愚蠢啊,当初就不该给他离开自己视线的那个机会,只因一点点残余的恻隐之心以及让自己恼怒的好奇心作祟,想探知到更多情报的打算也是落空了。
你已经快把我推入疯狂的边缘了呢维洛君,快出现吧,这样的猫鼠游戏已经玩厌了——尤芙如是想着,还是自己继续前行去寻找吧,不过想法很顺利,但总有阻碍自己的好事者挡路呢。
“所以,你也要阻止我吗?人类。”看着从阴影之中不闪不避走出的男人,尤芙冷冰冰地问道,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敌意,因为这个人类身上有着极其不详的气息,而他却也不遮掩什么仍由那种气息散发。
随性的红色杂乱短发,不精心整理的圣职者的衣装,怎么看都是可疑人员,如果尤芙说自己是这城堡中的贵妇人而这人类才是入侵者也会有人相信吧,好在他并不强,这点是可以感受到的。
“怎敢怎敢,在下就只是个普通医生罢了,现在要做的事也只是应女王之托把这些人拖回去,毕竟培养骑士的成本不怎么低呢。相信阁下不会介意的吧,如果想前进的话大可以放心走过去。”扬起一只手站在长廊一边,面前的男人嬉笑着示意前方通行。
“如果这里的医生都像你这样, 那这个国家我想也就完了吧。你...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类啊。”不禁讽刺他一句,可是他却满不在乎地轻笑了一下,仿佛没听到一般。他应该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那分气息有多浓重,足以让魔族都相当不快,看来没少做什么罪行吧。
真奇妙,明明是个普通的人类却做到这一步,明明嗜血成性的恶魔都没曾让尤芙涌起这么强烈的抵触感,可能他真的是自己见过的罪孽气息最为浓厚的一个了。
不过既然他不挡路尤芙也不想浪费时间,踏着轻盈的步伐,也不考虑男人是否会改变主意而偷袭,就这样笔直地从他的身旁走过。不禁想感叹一句,尤芙的紫色瞳微斜,淡淡地说道:“你啊,总有一天会死于非命的一一真是,我以为我在这个国家看到的怪人已经够多了,但你们人类可真是会给我带来惊喜啊。”
男人却并不意外,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她反方向走去,在确认尤芙离自己已经足够远时,他才缓缓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啊,你如果继续走下去的话我想会更震惊哦,尤芙阁下。”
最后的名字让尤芙稍稍吃了一惊,因为人类应该是没有知晓自己名字的途径的,对如此弱小的种族尤芙向来不屑于留下自己的名字,但此刻也没兴致追问,看来这个国家还是有点东西的。
踏出下一步的同时,尤芙感觉顿时空气被压缩,连空气中的魔力波动也腻得发甜,周围的空间变得狭小又模糊不清,再次确认,回过头去时已经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只有大片看不清的黑暗,那般扭曲而没有尽头一般。无疑,尤芙这是进入了被启动的结界中,来到了结界的空间内。
有趣,看来这里有结界的高手啊,人类能做到让自己毫无感知地踏入结界之内,也应当感到荣幸了。
“何人在此地?既然来了就别躲藏了。”自己冰冷的语言在这里甚至激不起回声。
没有立刻回话,回应自己的是类似于手杖撞击在地面上的声音,不过想必应该是根法杖,节奏很规律自然,并在一点点靠近着自己,尤芙也并没有要隐藏的意思,站立在原地,凝视着能辨认出声源的那个方向,等待着来者现身。
“啊...说了多少遍了,请不要在上了年纪的老婆子耳边喧闹才是,我需要静养。”缓缓从面前黑暗之中走过来,进入可视范围内的是一个个子矮小的女孩,留着栗色短发,松弛的棕色长袍显得不太合身,下半截拖在地上慢慢前行,她却并不介意,娇小的身体但脸上却没有几分童真,甚至还戴着一副小巧的眼镜,面容流露出无悲无喜的疲惫表情,眼睛也不愿睁得很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拄着法杖走来,还对尤芙发了句抱怨。
并没有生气,因为一种震惊之情充斥着内心,尤芙瞪大了瞳,震惊到一时说不出话,感受着麻木的舌头,刚准备发动的咒式也顷刻间消散。明知不太可能,但无论如何也要确认一次,确认这个女孩,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位。
“您!您是奥菲卡阁下吗?”对视着女孩的眼睛,尤芙不自觉地加上了敬称,谨填又颇为迫切地低下头,凑近了几分问道。
看着尤芙一点点凑近距离,女孩也并没有后退,只是轻一侧身,面前的她稍微一动眼色,也并没有很意外,一扶镜片后,用较低的声音轻淡地回答道:“啊,百年未见了,尤芙。”
真的是她,尽管她的样子并不是印象中的模样,但魔力才是辨识身份的关键——她正是奥菲卡,结界的大师,而且是与克丽娜安殿下同一时代的十三主上。
记忆中的她成熟沉稳,不问纷争,会被推举为主上也只是因为其魔法研究的造诣很深,她本人不擅长厮杀,也正因如此才会被萨兰路斯斩杀在人界——本应是这样的,但什么奥菲卡阁下会出现在这样的人类城堡之中呢?...现在想这些不合适,此时更为重要的是,克丽娜安殿下那一代的魔王已经死去了。
就是说,现在她也是魔王。
“尤芙,参奥菲卡——” 正当尤芙想要单膝跪行礼时,奥菲卡却突然出现上前一步,用法杖底端轻敲了尤芙膝盖一下,让她一时无法跪下。短暂思考了其中的含义,只犹豫了一会儿,尤芙再次站直身体,只看见奥菲卡此时正冷静而认真地看着自己的脸庞。
“第一,你效忠的应是克丽娜安,无需向我下跪,尤芙;第二,此时的我并不是什么高贵者,不值得身为十三主上的你下跪,我只是一个帮助人类的背叛者,而且论战斗我是赢不了你的,你完全可以将我就地杀死在这里;第三,奥菲卡·帕兰奇已经在百年前死了,我只是这儿的宫廷魔法使,奥菲。”
眼中看不出任何喜怒,奥菲却向尤芙说了一堆让尤芙难以置信也不可理喻的话,而她自己却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份风淡云轻让人震惊,本来可以作为魔王的她却放弃了一切,隐姓埋名到现在,而且自己归为背叛者,将以前的自己视为死者,默默忍受了百年的孤独,这其中又是否有内心的纠结与挣扎呢,尤芙不敢多想。
不,再怎么说也太不可思议了,一个魔王会去帮助人类——不说别人,自己绝不允许,尤芙握紧拳,沉下声来问道:“我现在脑子很乱,奥菲卡阁下,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请容许我的任性,一个个来回答。”
“...问吧。”不知是否听懂话语中的急切,奥菲沉思了一会儿,又拄着法杖侧过身去,无所谓地淡淡回答道,示意尤芙可以发问。如释重负般,尤芙抿了抿唇开口问道:
“首先, 您不是...已经被萨兰路斯给杀了吗?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
“他想夺走我的核,但没能成功,我引爆了一个咒术,让他以为我自爆了,因为当时他也受了重伤,没有仔细去确认。”
“然后,这个国家的人类救了您?”
“嗯,前王室收留了我,并请求我帮助他们。”
“奥菲卡阎下,您居然会相信人类,他们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因为他们也愿意相信我,就是这么简单。而且我与这的人有共同利益,就是防止树的出现,所以被利用也无所谓。”
“树?那是什么?”
语气充满好奇与迟疑,尤芙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是真的不知道奥菲在说些什么。
表情在与尤芙相见后第一次露出惊色,奥菲猛地抬起头,凝视着尤芙,那紫色的眼神中有什么样的情感,尤芙并不能读出来。过了半天,奥菲才如同想明白了一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去与尤芙对视,只是默然地追问道:"萨兰路斯的目的也好,树也好,这些东西难道克丽娜安那个女人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这难道是克丽娜安殿下不信任自己吗,轻咬唇,尤芙有些失落地对自己进行批判,现在想这些也没有什么帮助,尤芙松开唇然后相当认真地说,“奥菲卡阁下,那么您可以告诉我吗?”
“不,如果克丽娜安不打算告诉你的话,我也不会多言。唉,说到底我也是有些无奈,那女人到头来还是没变,总是什么都自己承担着...”
轻叹一口气,语气中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情感,奥菲伸出自己娇小的左手,轻轻摸上尤芙的手掌,有些受宠若惊的尤芙自然是伸出手紧握着那手,只见奥菲十分认真地说:“你可要好好帮着那个女人,也别再追问她了。这并不是她不信任你,只是她...有些舍不得吧,毕竟这可是沉重的使命呢。实在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问那个银发的小子吧,他说不定会松口,你特意前来闹腾一番也是为了那个小子吧。”
维洛。对了,因为碰见奥菲卡阁下而吃惊到把他给忘了。
“我明白了...那个小子,现在哪里?奥菲卡阁下您也有见过他吗?”松开奥菲的手,再次打起精神的尤芙开口问。
“...别问了,他想出来的话自然会出来的,说起来你们见过了啊,——嘛,也没什么奇怪的。那么他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自言自语后奥菲认真地盯着尤芙的脸看,让尤芙意外之余也快速地回忆着。
那次一起看双月的时候,他似乎说过...萨兰路斯要成为神什么的...居然不是玩笑吗。
尤芙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正渐渐沁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