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晋仇轻轻扣着茶杯底,指腹在杯底处摩挲。
“外仁内外之策,顾名思义,外行仁法,内施王道。如此体现儒家仁德为民的传统,再加上权衡利弊的君王心术为辅。为国为民,算得上师出有名,章法有度。大义上,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也不敢轻易多嘴。”
慕容复双手合十,思量许久,缓缓开口道:“我知其中个理,但行君王法,难免会被人指手画脚。我毕竟身为一臣子,于情于理,都应有由中央行驶,再不济,也是下令驱使。如果我越位动权,被他人暗戳脊梁骨也是必然的。”
关晋仇抬眸,含笑。
“有何可怕的?先不说你武人出身,要我来讲,你尽管将他们的闲言碎语当作一个屁。”
慕容复有些惊讶关晋仇的措辞,凝眉对视一眼,散漫的坐姿收拢了起来。
“莫忘了,我虽然是前朝旧臣,但却也是实打实的受毛小子委托的,官帽子不大,却能压死这群地龙,让他们翻身也难!”
关晋仇敲着茶杯,面露杀气。
“我能到大哥你这来,这毛小子无非就是告诉你,你慕容家背后有我毛家撑腰,毛家即是中央。即便慕容家会堂之上没个人脉关系,或是有也不如王李二家,那也不怕。古时皇帝身边红人还真没见几个孤单寂寞的。”
“如今,慕容家成了上头青睐的宠儿,就如同帝王相中了才子,使之一跃成红人。要想红人遭罪受,那也得先问皇帝开口说话。皇帝不开口,谁都没资格对你慕容指指点点。”
关晋仇怕慕容复心有余疑,又借举一例。
“古时王安石政变改革,合帝王心意,逞一时风头。随后哪怕苏轼出面一针见血,点出改革政策之缺,反而触了霉头。于此可见一般,你慕容家与中央便是王安石与帝王这般关系。而心怀不满之人,自有中央点名,待到秋后算账时,这些人头官帽便同下水饺子一般,一一不保。”
慕容复心中明悟,“那时候不用我操心,而是他们自己烦恼的事了。”
关晋仇点点头,应了慕容复这番话。
“这公家做饭都是装着糊涂,心里明白。”
“谁吃的多,谁吃的少,谁抢着吃了,谁偷着吃了,那都是有本账记着的。没谱,何以管着天下数千万万张嘴?”
关晋仇嘴角一撇,目露不屑,“可怜了那些夜郎自大的无知无畏者。”
“自认为行掩耳盗铃之法,做那私利的勾当便不为人知,殊不知自己脑袋早就别再裤腰子上,岌岌可危。”
“上了中央的黑名单,只要中央一纸公文,乌纱帽掉还算小事,这人头落地,可就大事一件。再后悔,也为时晚矣。”
“然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作为的中央终究唬不住豺狼野豹。狼子野心的自作聪明之辈中,王崇元与李宜中便在此列。”
关晋仇眯了眯眼,“这些人非但想着吃锅里的,还妄图掌勺,属实好笑。”
“其次便是贾泽宇一流,锅里锅外两手抓,贪心不足蛇吞象,反倒害了卿卿性命。”
慕容复听到谭泽宇三字,便冷哼一声,“吃公家饭的汉奸,我迟早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彻底死绝。”
关晋仇不置可否,侃侃而谈又言道:“如今外忧内患,外忧尚且不提,有我亲手操持,这内患却要你慕容借贾家一事为公家谋利,待后日彻底铲除内患铺路。”
“且说,慕容在此,洗耳恭听。”
“当今内政多为王李二家心腹之人,而王李二家看似团结却也仅是浮于表面,实际上,除了王崇元与李宜中二人合得来,其余人皆有互相轻视之意。而我们这可以以此为突破口。”
“将贾家名下产业悉数给王李二家,然而要记住,只给土地不给钱财,这钱财,我们替王李二家以充实国库为由保存,另有他用,至于其中产业分配掌控,也应细细思量。”
“分配得当,二家文武相轻,必生心隙,久而久之,矛盾定生。”
“再加上缺少钱财难以运转的贾家产业,王李二家必定会花费巨资使之重新运转,无形中又削弱一番王李二家财政实力。”
关晋仇言至于此,慕容复心领神会。
慕容复经不住拿出了搁置在木桌下崭新的烟斗,抽起了烟来。
“取钱财,救济百姓。得民心,顺势而为。”
慕容复笑出了声来,“什么时候你关晋仇也学会冷关雎那一套以势而布局的风格了?”
关晋仇也不在意,靠在背椅上,格外自在。
“取人长,补己短。哪来学会?若是冷关雎在此,我这玩弄大势的手段,还不如一个过家家的孩子。再说,那李宜中未必看不出来我这拙劣手段。”
慕容复眯了眯眼。
也是个和冷关雎打了大半辈子,不容小觑的读书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