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朝的更迭还是很遥远的事,当世间一片繁盛太平时,人们是不会去关心不属于他们自己的事的,就像鱼儿在水源充足时,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关心鸟是如何飞翔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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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去,晨曦中的都城建康还是一片安宁,没有人会去注意,一匹黑马的悄然驶进,带着什么样的用意。
“我再警告你一次!我们家小姐不曾认得你这落魄书生。滚!否则打断你的腿!”
高第重檐的厚重大门被狠狠关上,跋扈的家丁那震耳欲聋的声音还在略显冷清的街道上回响。
府第前有个布衣书生踉跄地退了下来。堆积着伤痕的的面容上,除了不甘心的急切,还有些许的战战兢兢,迟疑着不敢再次上前。
“司空……小姐。”原本伸出想再次敲门的手最终颓然放下,他低着头,缓慢的向街角走去……
“哎呀,这几天司空府上可不安宁哟……怕是出了什么事……”
“说不清……就连平常出入府上的下人都小心谨慎,可能真有什么蹊跷才是……”
“那个穷书生也可怜,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寻人家千金去,讨顿打是便宜他了……”
“的确啊……”
街角的行人们三三两两的聚集,看这大清早就上演的好戏,之后再各自发表见解,并且对此还饱含了兴趣。
直到书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的尽头,人们这才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慢慢散去。
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也许人生不过就是无数可供观看的一出出戏罢了,只不过看是发生在谁的身上,演的是什么桥断而已……
胡商的珠宝店,精制得脂粉阁,百年的老号酒坊……
一间间走进,又走出,牵着缰绳的手不由地握紧。
当最后从上等香料坊走出来,手里提着上等六合香的盒子时,少女的眼中已经出现了难以平息后燃起的怒火。
身后跟着的黑马在原地站着,乖巧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巫玛竹魅信誓坦坦地说“洪荒”出现反应的地方在地图上的这一带,可惜自己前前后后按照地图走了那么多次,也只是帮巫玛竹魅那个死女人把她想买的东西给买了。
堇衣清楚地了解到今天的寻找是完全失败了,带着“果然那个老妖女的话不能信”的怨念,她决定先回旅店,靠自己来想办法。
走出以贸易所著称的西平大街,她拐向了相对比较冷清的小道,宏徕客栈就在不远处路口的那一头,这样横穿更方便一点。
不过,仿佛见证了“鬼使神差”“命中注定”般的,在几乎无人的拐角,堇惑被从右边过来的人狠狠地撞了一下。瞬间的失衡被天生的敏感所代替,左脚后退带着身体的微侧,顺着冲撞的力量移动,她在恰到好处半臂长度的旋转下安然的稳住了身体。
只不过那个撞她的东西就不那么好运了,随着“哇呀呀”的叫声,对方直挺挺的与大地亲密接触,并伴有真实的碰撞回音。
堇惑手中紧托香盒,并没有做声,仿佛天性冷淡似的站在那里,等待对方对撞她这件事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却是彻头彻尾的安静,尘土飘起来又落回去,对方依旧毫无反应。
马用前蹄轻踏地面的动作给这幅仿佛卡壳的画面带出了一些真实,毫无杂色的黑马喷了个响鼻,摇头晃脑显示不耐。
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对,堇惑走上前,用脚尖轻轻碰了碰地上的家伙。
没有反应。
剑般修长的利眉微跫,堇惑此刻的表情完全符合“难道这么一躲这家伙就倒霉的摔死了,这种老土无聊的桥段也会发生的真实度到底有多少啊”的感叹。
接下来,她只好有些恼火的蹲下身,拎着对方的衣服把他整个人给翻了过来――在看清楚对方还在流血的鼻子以及泛青的右眼外加浮肿脸颊的样子时,堇惑很冷静地回头,用面无表情的模样,毫无起伏的声音问:“他死了么……?”
黑马喷出口热气,抬起头左顾右盼像是在回避问题。
用野蛮的“拖”的方法把这位还在昏迷中的布衣青年弄回了自己的客房。在进店的时候,堇惑无视店主几乎要下巴脱落的错愕表情,打发对他准备一些可以止血的金疮药来。
时间悠悠溜走,青年醒来是已接近傍晚。醒来看见的画面是,一个堇衣少女正靠在窗子上冥思苦想。
“洪荒”就在都城之中这一点是经过姐姐占星确认的没错,可是似乎凭她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凭着本身的灵力找到它,那么就只能碰运气。而可以找到“洪荒”地点的姐姐却要命的窝在家里,这让她越想越有一种发火的冲动。
“唔……这里是何处……”转醒后还有些虚浮的声音,青年终于缓缓坐起来,环顾四周。
“醒了?”轻捷地翻身下窗,堇惑抬眼盯着他,简短的吐出两个字作为开场白。
似乎了解到自己的处境,青年连忙想要低头感谢对方的搭救,可一动手就牵扯身体各个地方的疼痛。堇惑拿给他一面镜子,青年便看见了自己身上的伤,可惜,除了他的鼻子被包好止血,其他地方却毫无上过药的痕迹。
“只帮你包扎了你的鼻子,因为只有那里是被我撞坏的。”
是直接了当的回答,言下之意便是我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之辈,能帮你止血已经很不错了,其他地方的伤又不是我造成的,所以我没有义务帮你搞定,明白吗?
“……”似乎对这样的回答一时无法适应,但对方毕竟救了自己,青年在想通这一点后依然俯身,郑重其事的感谢道:“多谢姑娘搭救,小生乃东回路轩涧私塾的先生,敢问姑娘贵姓,此日之恩,不日后必将答谢。”
你住哪里与我有什么关系?
堇惑挑眉,觉得这种书生最是啰嗦迂腐,完全不如一般人爽快,她有些不耐烦地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我姓堇,单名一个惑字。”
“多谢堇姑娘的搭救……”
“这句话你已说过。”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忍不住尴尬,最终书生还是再三道谢并且写下自己的住址,离去了。当然,堇惑从头到尾只是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对写在白色宣纸上的那书生的住址,她也仅仅是瞟了一眼,就并没有再意地任它留在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