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第二卷 潘神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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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韵王朝第十六年春,幽旒阁收到一只怪异的纸船。
一个怪异的愿望。
这个月圆之夜,天空苍茫得就好像被水泼过的墨画,寥寥数笔的水墨泼下,晕染成深浅不一的黑色,好似梦里的阴天。
巨大的莲池边,出现了一个手挽竹篮的女子,草草编织却独特别致的竹篮中盛了三两只盛着蜡烛的纸船。
女子走入池水,那一袭墨绿色的深衣在水上撒开,幽幽地悬浮飘动,流光溢彩的缎面流淌着月光的色泽,如同一张巨大的荷叶,摇曳着万千光华。
女子更深地走到水中拾取池中的纸船。在池中央,她突然停住了。
璀璨的星光下,那一双上挑的细长眼睛此时闪烁着奇异的亮光,似是揉入了满池的星光。女子捧起面前一只纸船,举到鼻尖嗅了嗅,深深吸一口气,笑了。
“笑什么?”冰凉的声线贴着水面滑过来,幽暗得好似地狱里的灵蛇。
“阿惑你不要这么严肃啦,你的眼神,就算是在黑暗里也绽放着凶狠的精光哦,总是这样会眼疲劳的~~”
坐在池边水亭里的紫衣劲装女子听闻,叹了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少了三分先前的煞气,“我只是问你,你为什么笑而已,又没有别的意思。那只纸船很好笑吗?”
“呵呵,”身着墨绿深衣的巫玛竹魅狡黠地对堇惑晃动了一下手里的纸船,“阿惑还是一点不聪明,一只纸船会有什么意思,有意思的是纸船承载的愿望。”
“哦?”阿惑舒服地换了个姿势,一如往常地无可无不可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对她刚才的话丝毫不以为忤,“什么愿望?”
“这个人的愿望就是——‘让我见你’。”
“嗯?见谁?他好歹要说清楚‘你’是谁吧?”
“哎呀阿惑,你怎么就是反应不过来!!‘让我见你’‘让我见你’,就是让他见我啦!!”巫玛竹魅在水中几乎跳了起来。
阿惑却一点难堪的意思也没有,看着巫玛竹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要见你,然后呢?”
“……”“算了,我不跟你这种没有正常幽默感的人说了,阿惑就是喜欢倒我胃口。”很委屈的样子。
“怎么,难不成你是因为突然有人说要见你,然后春心荡漾想要和对方暧昧暧昧,所以才这么开心?喂,那个人是男的吧?”
“……女的”
“咦,你的口味什么时候换了?”
“……阿惑,你去了一趟西市,但是怎么还是这么的没有情趣呢……”
决定不再理会一边那个刻薄的妹妹了,等正事办完了再来好好地折腾她玩。巫玛竹魅转过身继续她拾取纸船的工作,心里却一只围绕着刚才那个奇怪的愿望。
如果说真要见自己,不笨的、正常的人都会选择另外许一个愿望让自己出现的办法吧,这样的话不仅见到了自己,还可是实现另外一个愿望,不是更好吗?而直接许愿“让我见你”的人,等于是做了一项不划算的买卖,既丢了利头,又丢了形象,如此说来……心中慢慢出现了这样的肯定判断:这个人要么就是太笨了,要么就是太怪异了,要么就是,太聪明了。
不论是哪一种,巫玛竹魅都有兴趣去见识一下。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另一片土地上,一个从头到脚披着厚重黑色呢绒斗篷的的人,正仰头看天,口中发出不规则的叹息。那黑色的呢绒斗篷未免太过于宽大,不仅拖到了地上,连身袖也肥厚得毫无生气地垮塌着,这完全不合身的打扮让那斗篷之下的人看起来像一个萎缩的干瘦老者。
那人却毫不自知,只在手中捧着一张巨大的罗盘。罗盘周边爬满了看不懂却冶艳至诡异的紫色符号。五根金色雕着蟠龙的针在罗盘中央以放射形指向四周,如同天幕下骤然漏下的五道金色光束。其中一根最为细长的金针正微微晃动着,指着西方。
“鬼夜行……”
那个披着厚重斗篷的人开口了。发出的却是洪亮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夜空之下,激荡着糅合了洪钟与泉水共鸣的声响,听声音,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鬼夜行,潘神降,游行天下边缘旅。福祸兮,贵人长安夜,在西方。”
“鬼夜行,潘神降,游行天下边缘旅。福祸兮,贵人长安夜,在西方。”清脆洪亮的声音第三次响起,女子缓缓把目光从天空中移转到前方。
她的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不对,应该说她的周围是一个巨大的平台,用乳白色的大理石一整块地砌成。前方五十步开外是一座沿着平台边缘搭建的石梯,长长地往前方延伸着,像一片巨大的流光溢彩的银白色地毯,平铺在充满傲气的宝座前。而那女子,危坐在平台后方的宝座上。那一尊精雕玉琢的八尺玛瑙麒麟座,无疑显示了她的身份是多么的尊贵。
“这就是本座前些日子纵观星罗盘看到的神谕。”女子第四次朗声开口,语音中有不容忽视的威严,“‘潘神’即将降临,将漫游天下直至世界的边缘,而‘潘神’所到之处无疑是天灾人祸,”顿了一顿,女子横扫一眼四下跪拜成片的信徒门生,伸出细长的手指指着罗盘上那根最为细长的金针,“贵人相助,长安夜,在西方,本座已经找到。”
四下的风中,斜扫过一阵仙女散花般星星点点的初春余寒。
这一夜的星空,格外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