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感与生活

作者:夜岚与双字 更新时间:2008/9/12 21:20:31 字数:0

其实,不是不可以想象,生活当然比情感重要,当然。因为对于珌来讲,就是这样。情感可以丰富生活,可是生活却可以毁了情感。

可是,珌还是觉得绝望,冰冷的绝望,也许,是她不甘就这样听到对生活屈服的话语,而这句话,还是从她希望能得到幸福的好友口中说出……

曾经,她是那样羡慕降灵城和婕殜枫的情感,误会很深、戒备很深,可是信任,也很深,感情,更是深,再悲伤、再失望,也从没有想过要离开对方身边……

可是现在,为何当年脆弱而死气沉沉的婕殜枫变得乐观开朗心胸宽阔了,却反而让情感在生活面前低了头……

珌似乎看见,情感的痛苦,和脆弱……她的心像被扎了,很疼……

婕殜枫知道珌的痛苦,她微微皱起眉头,却久久没有说一个字,有什么可说?现在可以安慰珌的,无非是说“情感超越一切”的话,可是,根本已经违背了这一点的自己,又有何立场去这样说?

能解开珌的痛苦的人,不是自己,而是珌,和珌信赖的人。

对了!珌信赖的人!想到这一点,婕殜枫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回头。

在一颗白桦树的阴影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虽然不知道那是谁,可是婕殜枫的感觉,那个人,已经在这里看着珌很久了。婕殜枫微笑,自己已经无药可救,可是,珌还有救,因为可以拯救珌的人,将会一直一直——在珌身边。

想到这里,婕殜枫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而那课白桦树后,那小小的人影,一步步走向珌的身边……

珌仰起头,每一次都可以感觉到金色阳光,似乎细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走近珌身后的人,看到珌的举动,心中忽然有一丝轻微的颤动。他知道,珌喜欢树,喜欢树这种,温柔的,安全的植物,更喜欢依靠在这种安全之下的感觉。

所以,珌有一个习惯:只是闭着眼,感觉着阳光的温暖,青草的柔软,斑驳粗糙的枝干,以及潮湿温润的泥土。

很多时候,她都会这样子,什么都不想,只是靠在树下,然后呆呆地坐着像是要睡去。

可是,真的能够什么都不想么?站在珌身后的人冷笑,珌这个人,最喜欢自欺欺人。

逃避或是伪装,微笑或者流泪,都无法掩盖的东西。它们在心中发芽生根,在很久很久以前,消失不掉,让人无力无奈无望地存在。摆脱不掉,即使再怎么寻找依靠,都摆脱不掉,根植在内心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一直困扰着珌、一直……就算再怎样伪装,他还是知道,她的内心是痛苦的。

这时,珌突然坐起身来,像是发泄一样,捶打着地面,发疯般地扯着草叶,然后像是想说却说不来的呜咽着什么。

然后,又在突然间,停止了一切,她呆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把头埋在臂弯里,沉默着,又安静了下去。

本来,这样的沉默会一直持续,但是却在下一刻出现了转机。

珌身后的人突然身影一动,站在了珌身边。

背光的白色身影,遮挡了阳光,隔绝了温暖。

珌这时才感觉到什么,抬起头,看见的,却是那熟悉的脸庞,以及熟悉的银发。

身边那个小小的少年把手放在袍子里,直立着身体,沉默着向下凝视着她,下巴以及嘴唇已经掩没在了高立的白色衣领中,只有看上去如同刀刻般的高挺鼻梁,以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眼。

阿珌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珌突然觉得安心。

“想不到还看到的你如此脆弱的一面,你那个朋友的事情,她自己都不介意,你也不应该多想才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唧唧歪歪了。”少年皱着眉头开口。

珌愣了片刻,却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起来。虽然依旧留有苦涩、虽然那个弧度丑陋得像哭,但是,珌有着一种得救的感激和感动。珌沉默不语地看着身边这个少年。

其实,珌一直一直都记得的,面前的这个男孩子,别扭的,臭屁的,严肃的,不讲人情的,率直的,冷漠的,作为掌管兵器的御剑司,作为她的师父兼主人,这个孩子,其实一直都有着温柔的一面。

可是,这种温柔,似乎是珌害怕去承受的。对于她珌来说,看见的似乎只有满目疮痍,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失去了重新鲜活的感情。背负着伤痛,在黑暗中独自上路……

所以,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不愿意也不想,再把这些负面的情绪牵扯到面前这个仿佛冰或者雪一样纯净的孩子身上了。迷茫与无奈交替,孤独和伤痛同在,这样的感情,她一个人背负就够了。

珌一直以来,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对待这每一个人,包括面前的,所谓的主人。

所以……所以请你……

“有事吗?”抬起头来,展露笑颜的少女,用仿佛一千零一次的标准开朗表情说到。

停顿,然后沉默。

对方没有答话。珌突然觉得,说出来的话,直接穿透了一切,飘逸到了虚幻的那头。嘴角渐渐消失了弧度,到最后也作不出什么表情。

少年,却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如霜。

就这样静止着,互相注视,时间似乎都渐渐放慢了脚步,直到--

“如果没有事,我就先回去了,潘神劫似乎还要准备很多东西……”仿佛是在逃避对方那感觉能够看穿一切的眼神,珌利落地站起身,表现出习惯性的懒散和大咧咧,用手挠着长发,转身想要大步离去。

“又是这样。”

四个字,很简洁,没有其他意思。

珌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看着说出这句话的主人,“又是怎样?”

“这样。”

……无法理解,珌在等了少顷依然得不到答案后,索性转过身,直面这对方,“这样,是怎样?”

本来觉得这种仿佛文字游戏一样的咬文嚼字实在是很不适合现下的情况,可是下一刻,她却发现她没有机会再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少年突然出手攻击了珌!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珌本能地反击,可是对方却是第十三任御剑司圣,所以,珌当然失败,然后退后,像被面前的人制服一般的,狼狈地摔倒在草地上。

“就是这样。”御剑司少年圣站在她面前,她的视野所及,只有雪白的长袍边角,头顶是那个没有机制般地冷漠声音。

珌抬起头,被激怒一般的,再次想要站起身。

然而,再一次被打倒。

再起身,再倒下,再反抗,再屈服……

就这样,直到她没有任何力气,只有跪坐在地上喘气而已。

然而阿圣,却依然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清清爽爽地站在那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仿佛失去了耐心,珌终于发泄般地大吼。

“有人告诉我,当你又是这样的时候,就有必要给你一点教训。”阿圣开口,回答简洁明了。

“什么意思?当我哪样的时候?”

“你忍耐的那些无用的东西,是即使忍耐的话,也解决不了的。”阿圣终于走上了前来,然后蹲下身,平视着面前的人,“该受伤的,该看清的,经历了太多,就应该学会习惯,这没有什么好讽刺的。”

“可是又为什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下去的话,少年从未有过说那么多话,而现在,仿佛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就全部说出来了一般,就算即使这样也简洁明了的话语,对于珌来说,却实实在在是巨大的震撼。

“每一次,你就会这样,故意大步地离开,故意开朗的微笑,为了显示你是毫不犹豫地,步子迈得大了,看起来就没有可后悔的了,笑容更加开怀了,就没有悲伤了。”阿圣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却依然没有表情“就是这样,你在自欺欺人,珌。”

突然出现的话语,似乎在瞬间就让珌的心被抛向万丈之上的高空,又瞬间落入万丈之下的深海。被看穿的窘迫,被揭开伪装后的无地自容,还有更多的,让她抑制不了温暖液体从眼眶中流出的感情。

珌伸手捂住嘴,却依然抑制不了在哭泣。

哭泣这种事情,真的是,不能够控制的。

所以,当阿圣伸出手,轻轻环住她的肩,稍显生疏地抱着她的时候,珌就真的仿佛更加难受一样地哭出了声来。

从最初小声地抽泣,到后来无所顾忌地放声大哭。

而阿圣,只是仿佛没有尝试过,所以僵硬而又尝试着努力的安慰着对方。

“为什么要来管我呢?所以说,这样的我,真的不需要你再来管我了。”珌在心中想着。

…………

“因为,你是珌,不是任何人。所以能做的,只要能够让你哭出来,也是好的。”阿圣仿佛感应到似的,也在心中喃喃念道。

…………

一切,就这么沉默了下去。

不远处,巫玛竹魅静静地站在山丘上看着珌和圣。这样的拥抱、这样的默契、这样的安静,是巫玛竹魅所喜欢的一种感觉。她微笑地注视着两人。

整个过程,她都看到了。珌与秋宴的对话、珌与阿圣的对话。珌心中的大起大落也看到了,巫玛竹魅并非不懂,可是,她和秋宴一样,什么都不能做。她和秋宴,应该说是婕殜枫,都是被生活打倒过的人,不过,她选择了执着地去追寻情感,而婕殜枫选择放下情感。无关懦弱与坚强,只是信念问题,她相信自己以前的是最好的,婕殜枫相信,自己现在的,是最好的。

而对于阿珌,巫玛竹魅无从断定什么。阿珌同样是尝试过失败和绝望的人,不过,阿珌有和她相伴的人,结果,也许就会与她和婕殜枫截然不同。

那么,阿珌最后会变得怎样?巫玛竹魅轻轻叹一口气,看着阿珌和阿圣间那个僵硬却真诚的拥抱,她相信,只要有阿圣的相伴,珌,会成为她们中,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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