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讲台上那个银发苍苍的老师一字一顿的讲着微积分,对于这个年龄段的学生来说的确是个乏味的事情。环视一下整个教室,和伊吹一样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人还真是不少。上课的时间并不算是太漫长,等伊吹刚刚睡醒,差不多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了。
伊吹从桌子上爬起来深深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旁边座位上的其他人都已经开始拿出便当开吃饭,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的发响了。深深的叹了口气后,他才拿出自己的钱包数了数,尚且还能填饱自己这两天的肚子,虽然有时候他也想乐观一点,但是残酷的现实又将他拉了回来。想起玉子早上和自己说的那番话,他觉得是时候要打个电话给那个男人了。
教室的走廊的窗户旁边,他轻轻的拿出自己唯一的手机,拨通了其中一个名叫平山丘玖男人的电话
[喂,是平山丘玖先生么?]
他面带着一副恭敬的笑容,用他一贯的谦卑语气对着电话那头问道,很容易让对方轻而易举的在脑子里浮现他那张脸。
[是]
电话的那头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不过声音很轻,就像是要故意隐藏自己的气息一样。似乎有种独特的神秘感,但是却有故意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语气。
伊吹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对着电话继续说道
[啊,听这个声音,是千代染小姐吧?]
[是]
对方依旧是回答一个字,似乎不想过多的和他交谈似的。虽然不确定,但是总觉得下一秒她会挂掉自己的电话一样,所以伊吹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看看外面那乌云密布的天空,他的内心就更是有一丝难以释怀的感受。
[那个,恕我冒昧的问一句,平山丘玖先生现在在旁边么?]
[是的]
听到她这样肯定的回答,虽然有些担心联络不到平山丘玖,但是此时此刻伊吹的内心似乎放下来一块石头一样的安心下来。毕竟能联络到这个男人,请求完成委托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了。
[你是想找平山先生有事么?]
电话那头的那个女性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一样,不紧不慢的对着他说道。语气中虽然透着一丝冷淡,但是似乎并没有伊吹想象中那么惊讶
[啊,是的.. ]
他不想在电话里详细说明自己想要请求他给予工作,何况这又是在学校,就更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并不讨厌学校生活的伊吹来说,他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这个职业暴露出来而被勒令退学,那样的话可就真是太惨了。想到这,他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我知道了,那么晚上就请到老地方来吧]
电话的那头轻轻的回答道,似乎和他并没有什么隔阂。或许是认识太久而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吧?伊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这样挂掉了电话。
[呼…]
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就职考试一般,伊吹深深的叹了口气后,脸色终于变得轻松起来。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的午饭还没有吃。[时间还早,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去买几个面包去填饱肚子吧] 抱着这样想法的伊吹朝着食堂走去。
(二)
所谓的“老地方”是位于市中心一座豪华公寓的最顶层的包间里。虽然这里离自己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但是多多少少他还是对来这个地方有些抵触的。因为每次来这里,总是被当做嫌疑人的身份被盘问,总感觉很是麻烦。或许是有这样没出息的想法,所以自己才一直处理那种一般令真正的矛盾纠纷师瞧不起的“小事”罢了。
伊吹看了看戴在自己右手腕上的廉价手表,指针刚好指向9点整。虽说时间的确是有点晚,但是这个时间去拜访他的话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想想如果能在他的手上拿到这个月的工作委托的话,那么最起码这个月的生活就可以稍微舒服一点。说不定有余额能添一台取暖器也说不定。即便是眼前让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上吧?虽然这样想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窝囊,但是一想到卷缩在自己被窝中挨冻的那种痛苦,他毫不犹豫的大步朝着公寓走去。
虽然中途被保安人员拦住恶狠狠的询问了好几次,但是最终他们都听到平山丘玖的名字就立刻换了一副恭恭敬敬的笑脸放行。对于前后两者的待遇的相差之大,对于伊吹这样一个已经将这社会上的人间冷暖都已经摸索的清清楚楚的人来说,这种事情太平常了。假如听到平山丘玖这个名字而不做出这样的反应的话,大都是一些大人物们。或许从自己内心来说,自己之所以做矛盾纠纷师这个职业,恐怕也是因为崇拜他的缘故吧?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崇拜这个如神话一般的男人呢?陷入沉思之中的伊吹被电梯的开门声所打断。稍稍愣了一愣,一脸尴尬的从电梯中走出来后向电梯鞠了鞠躬,似乎给人添了很大的麻烦一样。尽管电梯里一个人也没有。
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就是早上和他通电话的女人,不管是从相貌和言谈举止来讲,哪一方面都那么的优秀。但是人类并不是有一面的,别看她这端庄的样子,其实真正的职业是高级保镖。专门为了保护平山而装出的样子,虽然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一面,但是不了解她的人绝对会认为她是个稳重的秘书。曾经单手打死一群黑帮成员之类的伟大事迹,但是未必能证明消息的真假。
[进来吧]
不论是什么时候,在伊吹的面前,她的脸上似乎都没有笑容。他只好一脸理解的表情尴尬的笑着,稍稍寒暄了两句后,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终于想要见的人——平山丘玖
[哟,真是好久不见]
还没等伊吹贤开口打招呼。坐在高级沙发上的穿着黑衣的男子带着一丝亲密的口气对他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平山先生]
伊吹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带着一丝傻笑的表情回答道。当然,从伊吹的角度来说,这个乍眼一看如同某个公司的高级财经顾问的男人,翘起个二郎腿,尽管嘴角叼着Padrón量产的雪茄,但是带着一丝鬼畜无害的笑脸,的确是让人在看他的第一眼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感觉。
[你知道我没有太多的礼节,所以客套话就免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这种直爽的语气,一如既往的秉承了他以往的风格。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就雷厉风行的去干好,他就是这般拥有如此坚定信念的人。或许是这样的一种性格,才让伊吹这般的崇拜吧?不过想想的话,即便是三年前和三年后相比,不管是平山还是千代染,他们都没有变化。反而自己随着时间而逐渐变得性格越来越与过去相背离,每当这么想的时候,他总是有种莫名的悲哀。
[啊,虽然突然拜托我感觉到十分的抱歉,但是,最近平山先生手上有没有未完成的委托工作么…]
沉默了一会后,伊吹才将自己的真正想法说出来。对于这个和自己的过去有种深厚的渊源的人,在话说出来的那一秒,他突然有种后悔之意。恨不得将刚刚的话咽下去嚼碎,但是到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发觉太迟了。
[咦?难道你的生活费不够用了么?]
他并没有取笑伊吹,虽然脸上依旧带着一丝和善的面孔,但是他的脸色似乎比刚刚稍微要认真一点。站在一旁的千代染看了看将身体卷缩在一起的伊吹,轻轻的回答道
[最近的天气转凉,或许是想买个取暖器取暖吧?]
[为什么千代小姐会知道?]
伊吹带着一丝[这怎么可能]的表情朝着旁边的千代染看了看,但是看着她和任何时候都带着一丝严谨的表情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说不定千代染已经将这个时期告诉了平山,而料定他一定会来找自己的平山才会这样一点也不惊讶的看着自己吧?
[是啊,的确已经是冬天了,该到了用取暖器的时候了啊]
他稍稍的感叹了一声,将叼在自己嘴角的那根雪茄放在烟灰缸里掐灭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今后就为我做事吧,虽说有点累,但是薪水还是不会少你的。说实话啊,最近老是想起一些往事,真是让人困扰呢]
[往事?]
[是啊,有时候就感叹时间实在是流逝的太快。没想到三年前的那个躺在血泊之中的大哭的小鬼头,如今也长大了啊。真是的,所以啊,不管是哪个行业都有新老交替啊。虽然你现在做这个职业是为了生存,不过实际上也是想要在这个行业里干一番事业出来吧?]
他走到窗户的旁边,轻轻的眺望着远处的街景,继续说道
[如果你没有这样想的话那就更好,我劝你还是乘早远离这个职业吧。不如和你那青梅竹马结婚继承他父亲的店面如何?或者是和你认识的那个“大姐姐”入赘到她家去也不错。总而言之,你现在涉及这个世界还浅,现在抽身还来的及。]
说实话,伊吹很少接受过平山的如同父亲般的教导。对于这个年龄不详的男人,伊吹就像是尊敬一个能给予自己帮助的长者一般,爱戴和憧憬他。如果决定一定要将矛盾纠纷师当做自己的真正的职业的话,他肯定会以平山为目标死命的追赶。即便是他知道在这个过程的艰辛和痛苦,但是他未必就会放弃这个机会。对于他这个生活在臭水沟一般的生活的人来说,是没有资格来追求幸福的,所以他才会决定继续这个职业吧?
[哼,就是现在和你说这么多也恐怕拉不回你吧?喏,我把委托资料放在桌子上了,你拿走好了。至于情报么?你就去拜托别人吧。]
他沉默了好一会,用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包装完整的文件夹。用余光轻轻的扫了扫在自己一脸感激神情的伊吹,深深的叹了口气,略微带着一丝愧疚轻轻的说道
[笼子里的老鼠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这个笼子么? 真是悲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