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骑士,众人来到了镇子后面的城堡。那城堡依山而建四面环水,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塔楼上警戒,看起来很是易守难攻。
将凉宫秋安顿好之后,夜未艾跟随着全副武装的骑士来到了一处书房。
进入书房之后,骑士才取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了见惯风浪而坚毅漠然的中年人的脸。
“嗯…恕我冒昧,您每天都是如此吗?”
夜未艾环视四周,书房内的装饰很简单,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个装满了线状书的书架,空白的墙上则挂着旗帜和剑盾。地上的地毯像是某种巨大动物的皮毛,脚感柔软细腻。
“这样?是指我的这副装扮吗?”骑士笑了,自信又坦荡,在夜未艾点头之后接着说道,“容我再介绍一下,我是菲勒,诺德镇的领主。阁下要知道,这个镇子孤悬塞外,战乱频繁,我作为领主,自然需要做好榜样,随时准备战斗。”
夜未艾没有感觉到奇怪,刚才他就怀疑这个骑士的身份不一般了,现在后者的话只是印证了他的想法罢了。不仅如此,他还顺便若无其事地拍了个马屁。
“您真是我见过的最伟大的领主。”
“阁下过奖了。”
奇怪的气氛蔓延开来,两人都似乎在想着些什么,却都又不开口。
终于,菲勒开口了。
“阁下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吗?”
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声调有些颤抖,口音有些奇怪,但大致能够听懂。
夜未艾愣了下,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
“是的,我来自联盟江东。”
菲勒原本以为自己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会很激动,但他没有。就像是仆人告诉他今天下雨了的时候,内心的波动几近于零。
遥远故乡的记忆虽然仍旧清晰可见,但同时又显得如此陌生与疏远。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孩子长大后遇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明知道这点,却依旧发自内心感到疏远。
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呆的太久太久了,完全融入其中,原本的记忆倒更像是年轻时的狂想。
但是,‘联盟江东’到底在哪?
“联合王国脱欧成功了吗?”
像是拉家常一样,菲勒随口来了句心中未必挂念的问题。
“联合王国?”
这是夜未艾未曾听说过的单词。
“阁下会说英语,怎么会不知道联合王国呢?”
“我无疑冒犯,但在我的认知之内,英语是神圣布尼塔尼亚帝国及其属国的官方语言,其中并没有称作联合王国的国度。”
“那阁下知道美利坚合众国吗?”
夜未艾满脸茫然地回答道:“我未曾听说过叫这个名字的国家。”
“阁下,请原谅我,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是哪一个?”
夜未艾轻咳了声,努力保持自己语调的稳定,以防流露出丝毫傲慢的情绪。
“联盟江东国。”
菲勒完全没听说过叫这个名字的国家。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两人口中的地球并非完全相同的概念。
不必要的寒暄到此为止了,完成现世的密谋才是紧要之事。
“让我来为阁下介绍一下这个世界吧…”
菲勒放下了闪烁而过的杂念,重新说起了这个世界的语言。
夜未艾自是欣然应允。
从国家宗教到人文地理,菲勒将这些都粗略地讲解了一遍,最后给夜未艾讲了女巫的预言。
女巫那里有一件神秘的武器,非常地克制吸血鬼,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够使用。菲勒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夜未艾能够去取得这件武器,然后打败即将来袭的吸血鬼,最终他的朋友也能够得到拯救。
“阁下将从吸血鬼的手中拯救这座小镇。”
菲勒下了如此的结论,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不不不,您过誉了,我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
面对如此重托,夜未艾的内心自然是拒绝的。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不想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做。
此时,敲门声响起。
外面有人说道:
“大人,圣骑士们来了。”
来到领主大厅,十几个穿着全身铠甲的圣骑士站在那里,闪闪发光。
并不是形容他们身上的铠甲擦得锃亮,而是字面意思——骑士们身上的铠甲确实在发光。
真是活久见,先不提是怎么做到的,这样亮瞎眼的灯泡在战场上不就是活靶子吗?
夜未艾表示理解不能,但又影影约约地感觉这些人做的应当有些道理。
菲勒上前与骑士们领头模样的人在交谈。
夜未艾站在稍远的地方静静地旁观,没有人请他坐下,也没有人要他离开。
骑士们大都面色严肃地立于首领之后,看起来就像是雕塑一般。只有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家伙在偷偷地左顾右盼,手里还领着个鸟笼。笼子里是只全身火红的怪鸟,脖颈笔直向上,若不是腹部可以看出微弱的起伏,夜未艾都要以为是个制作精密的玩偶了。
突然,那个看起来礼貌和蔼的菲勒发出了一声怒吼。
“你们的意思是我背叛了人类吗?!”
“抱歉,大人。我个人对您还是十分尊敬的,但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当然,我们来到此处主要还是为了处理吸血鬼的危机。您能理解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骑士长得体的话语下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傲慢。
这样的穷乡僻壤,即便是领主也只是进化没完全的野蛮猴子罢了。
“这里根本没有吸血鬼!”
“您二十年前也是这样说的。”
骑士长的嘴角勾起了胜利者的笑容,因为他看到菲勒的脸上出现了难以隐藏的动摇。
“不,不是这样的…”
菲勒看起来有些颓废,身体一软向椅子坐去。却没想到椅子承受不住他连人带甲的重量,轰然倒塌,他本人也摔倒在地上,几下翻身都没能起来。
“哦,天呐!”
菲勒沮丧地说道,也不见有仆人过来帮助他。
这软弱的模样完全颠覆了夜未艾刚才对他的印象。
向来严肃庄重的圣骑士们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他们没有经受过专业而严苛的礼仪训练的话。
他们知道,普通骑士穿着这种混入特殊材料的超重铠,摔倒在地,不来几个壮汉帮忙,是没法起来的。
但菲勒可是传闻中的英雄啊,就连最蠢笨的骑士学徒也不会轻易摔倒,如果是真正强大的骑士,就算靠自己站起来也不成问题。
此时是该感叹传闻不可信,还是该感叹英雄亦有迟暮呢。
夜未艾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就是单纯地有点看不下去,于是便上前去扶菲勒。
菲勒看到他过来有些惊讶,但还是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谢谢。”
菲勒说道。
夜未艾潦草地回了句不用谢,他感觉有点奇怪,自己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去拉,菲勒几乎就是自己站起来的。
但他刚才明明一副王八翻身四脚朝天的样子。
骑士长惊讶地看向夜未艾,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样一个瘦弱的少年,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此中必有猫腻。
他眼神示意了那个拎着鸟笼的骑士。
鸟笼骑士心领神会,离开队伍向夜未艾的方向走过去。
“他是我的客人,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菲勒拦在夜未艾和骑士们中间,样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这副样子,更是让骑士长觉得蹊跷。
夜未艾感觉到了,因为某种他不知道的原因,大厅中的气氛愈加的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了?”
夜未艾出声问道。鉴于领主方的士兵们都不知在哪旮旯蹲着,场内的情形明显对己方不利,他决定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至少拖延下时间等援军赶到啊,要不万一打起来他可没把握一打十好几个,即便他兜里揣着枪。
无形之中,他就把自己划到了领主一方了。
“没什么,我们只是想给您做个小小的检查而已。”
虽说嘴上用着敬辞,但骑士长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菲勒的身上,在旁人看来,这种行为显得甚是目中无人。
对于骑士长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审查菲勒,他已经被教会怀疑不忠,随时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叛变。
在他的角度看来,宁杀错无放过,只要对方有半点奇怪之处,就必须接受检查。
况且所谓的检查也真的只是检查,并不会给被检查者带来什么负担。
所以,菲勒的态度真的很奇怪,仿佛夜未艾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奇怪东西似的,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本质区别。
骑士长的手不由自主地向剑柄移去。
“怎么检查?”
夜未艾淡淡地问道。
“只需要您的一滴血,滴在这里就好。”
鸟笼骑士微笑着回答道,指了指鸟笼旁边的食槽样的凹陷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夜未艾挠了挠后脑勺,“你们谁借我把小刀?”
夜未艾接过小刀,在自己的食指上戳了个很小的破口,然后按照鸟笼骑士的指示滴了血。
不知道鸟笼骑士说了些什么,那只红色怪鸟低下了头,将喙缓缓伸向那处凹陷,舌头一伸,将血珠吞下肚去。
场上许多人都松了口气。
“打扰了,先生,您并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