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

作者:浪人桥 更新时间:2020/1/14 21:15:51 字数:8553

古长安城内依旧是一片热闹,市集里人流涌动,各式各样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若是定睛观察甚至还能在其中找到不少的异地人士,其中既有商贩,亦有顾客。

但这终究是城内的事。

在距城池不远的一个山丘下有一处草庐。这是一个很平凡的草庐,除了要大上不少的规模以及正门处那被设计得很大的门外,与平民百姓们所居住的别无二致。草庐旁还有个房门紧闭的小屋,小屋的墙是石造的,屋顶却是木头搭建的,整体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木制的矮篱笆将草庐和小屋围住,只在院子处留了一个没关上的小门。

草庐的大门大开,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坐在草庐的大厅内。

男子身穿灰袍,眉目修长,眼睛像没睡醒似的似闭未闭,下巴被刮得精光,很明显被他精心打点过。但与下巴不同的是,他的头发却不像别的男人一样束起来,而是被随意地用刀割掉,整理成了更方便行动的短发,看起来很乱,却莫名很适合他。

大厅的地板上被仔细地铺上了草席,草席的质量看起来似乎还不低。年轻人就盘腿坐在草席上,身体左边放了一个长方形的黑色盒子,右边放着一个木质的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小茶壶和三个茶杯,两杯是空的,一杯倒有清茶。

男子看着湛蓝的天空,听着偶尔从市集传来的吆喝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知了在外面不厌其烦地鸣叫着,一丝凉爽的微风悄悄溜进了草庐中,男子喝了一口茶,看了看草庐外房门紧闭的小屋,咂了咂嘴:“这天连朵云似乎都没有啊,唔,真是不适合打铁的一天,所谓夏乏就是这种意思吧,还真是辛苦那些还在田里干活的人了。”

话虽这么说,但男子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那些还在地里干活的男人,他并非多愁善感之辈,还没有心情去在乎与自己没有太多关联的人。

男子又喝了口茶,仅仅只是为了解渴,并没有品茶的意思。

虽说草庐的门大开,但此时正值酷暑,吹进来的风没有几丝是带有凉意的。然而,草庐内却依旧十分凉爽,男子甚至没有流下一丝汗,煞是怪异。

正当男子考虑要不要把那只聒噪的蝉给办掉时,他注意到一只狐狸正从篱笆外悄悄地偷看着草庐。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正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瞪着黑色的大眼睛看向草庐,更准确地说,是看向男子。明明是夏天,身上的毛依旧茂盛,整只看起来圆滚滚,也许它还不愁吃,身上应该贴了不少膘吧。

又来。男子假装自己并没有看见它,微眯着眼睛继续喝茶。

几朵黑云从天空中飘过,一丝凉风吹过大厅,正在闭目喝茶的男子突然睁开了双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了茶杯并站了起来,看向院子。

院子并没有什么变化,知了已经停下了噪音,刚刚还在的白狐一瞬间失去了踪影,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

男子苦笑了一下,“真是怪事,看样子我还是准备一下吧。”言罢,男子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向了草庐外的小屋……

跑!跑!

一名衣着朴素的男子在林子中拼命地奔跑着,他身躯高大,腰上别着把斧头,背上还背着一捆柴,看起来应该是名樵夫。

他仅仅是像往常一样去林中砍柴,天气很好,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将圆形的光斑洒在地上。为了养活家人,樵夫必须时不时在规定的时节进入林子中砍柴,再挑到城里去卖。今天也是符合官府规定的时间,因而樵夫自然而然地告别了妻儿,开始了自己辛劳的工作。

斧头深深砍入树干里,再多砍几下后,轻轻一推,树就倒了。再将这棵小树砍成几段,直到其变成一捆长度与大小适当的柴。樵夫在认真处理着倒下来的小树时,丝毫没有注意到四周的阳光正在逐渐变暗,几丝淡淡的雾气正从四周的阴影中飘出。

樵夫干这行也有三四年了,很快就弄到了几捆柴,往常运气好,甚至不需要砍树,只需要捡柴就行了。当他将所有的柴扎成几捆背到背上,再站起身时,四周已经一片昏暗了。

“唉?怎么回事?现在应该才申时啊,怎么今天黑得那么早。”

说完这一句话,樵夫自己就注意到四周的不对劲。在这种酷暑的夜晚,林子里可不会出现这种能够覆盖天空甚至遮蔽视线的雾气的。

樵夫立刻明白自己撞邪了。

走!

樵夫立刻将柴背在背上、斧头别在腰间,辨准了方向,大步前进了起来。他在这附近走了好几年,确认方向什么的还是能够准确做到的。

眼前的一切似乎发生了点扭曲,一些自己印象中的东西变化了位置,一棵原本显眼的歪脖子树失去了踪影,另一棵古树则“跑”到了远处……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欺骗自己的眼睛与经验。

怎么办?樵夫留下了一丝冷汗。

怎么办?樵夫将头上的冷汗擦去,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兽牙状吊坠,那是他的护身符。

突然之间,樵夫想起那个住在山丘下的铁匠。那是个古怪的人,明明外貌年轻,说话语气却仿佛饱经风霜,也有着一身打铁的好技巧。凭着那一身技巧,明明搬到都城里生活就能变得更加美好,他却心甘情愿地住在城池外,就连进城也是少有的事。只不过,那位铁匠并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樵夫很喜欢他身上的气质:即可以变得超凡脱俗,看穿世界的真理,洞察万物;也可以变得平凡俗气,放纵自身的欲望,饮酒作乐。虽然听说他讨厌与人接触太多,但樵夫对他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那位铁匠只是在小心翼翼地与人们接触。

只不过现在可不是想那位铁匠的时候。

樵夫想起有一天那位铁匠在请自己喝酒时,似乎教过自己撞邪时的应对方法。

“嗯,应该是怎么念来着,嗯……对,还好我记住了,那就看看能不能起什么作用了。”然后,在这片无人的异域里,樵夫小声念出了铁匠教给他的那段话,而他不知道,那段话是对天地最大的亵渎。

一瞬间,周围的景象似乎产生了细微的扭曲。樵夫感觉自己恍惚了一阵子,待到他重新清醒过来时,周围的事物又变回了他熟悉的模样:不远处的古树,就在自己身边的歪脖子树……四周依旧是一片昏暗,但迷雾已经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成功了。

抱着对铁匠的感激之情,樵夫立刻在这条小道上快步走了起来。这时,身后传来了诡异的声音:先是刺耳的啸鸣声,紧接着是暗藏杀机的嘶吼声,然后是呜呜的呼气声,最后则是气势汹汹的咆哮声。这一阵怪异的声音一锅粥地从身后涌了过来,宛如从十八层地狱里传出的凄惨尖叫,樵夫一瞬间吓破了胆,没命似的奔跑了起来。也幸亏他跑了起来,在刚跑起来的那一刻,他背上的柴捆立刻被紧紧的抓住了。樵夫当机立断,立刻抛弃了背上的柴捆。

虽说那是今天的劳动成果,但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减轻了自身的负重,樵夫跑得更快了,多年来的高体力工作,让他身体素质变得强硬,不一会儿,就把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抛在了身后。虽几次被绊,但他依旧坚持飞奔。在穿过树枝与迷雾后,他跑到了道路的尽头,一丝昏暗的阳光撕裂了迷雾,照亮了前方……

夏日里的太阳落山的时间晚了许多,准备完毕后的男子足足等到了酉时,才迎来了黄昏。在那期间,那只白色的狐狸并没有再次出现。

男子盘腿坐在草席上,一只手勉强撑着脑袋,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太阳有一半的身影已经隐藏了起来,虽然光芒依旧,但不知为何,那最后的光芒与艳丽的晚霞却丝毫没有改变草庐四周的氛围,一丝阴寒正悄悄从黑暗中侵袭而来。

紧接着,院子前传来一阵吵闹声。男子一边嘟囔着“终于来了”,一边将黑色的长盒子背在背上,打着呵欠站了起来。然后,他看见一个樵夫狼狈地穿过了院子的篱笆门。

“秦柱?你来这干什么?斧头又坏了?”男子显然认识这位不速之客。

“欧阳腾月先生,有东西在追我,快救我啊!”

“干嘛?我就一个小铁匠而已,怎么……哎哟我的乖乖。”还没等秦柱在他面前喘口气,他就把他推进了身后的草庐,然后背着手慢慢走到了院子中心,看着大开的篱笆门。

“谁准你进来的,这里可不欢迎我不认识的东西。”欧阳腾月慢悠悠地对空荡荡的篱笆门说道,“滚吧。”

躲在草庐中的秦柱亲眼看见,一股风以欧阳腾月为中心喷出,气势并不算大,但已经足够惊人。下一刻,院子里似乎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哭泣声,紧接着,一股大风吹过,篱笆门迅速地关上了。

欧阳腾月愣了一下,挠着头说道:“还帮忙带上了门,这年头连魑魅魍魉都那么有礼貌了啊。”

……

“你就死心别回家了吧,我只是把它们暂时赶走了而已,要是那些玩意儿中途折返了,不光是你,运气不好啊,你一家人都会被带走。”知道了事件经过的铁匠一只手撑着脑袋,悠悠哉哉地对樵夫说到。

“那欧阳先生,我该怎么办啊?”

“今晚你先暂且住我这,就躺在这大厅里就行了。记住哈,无论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绝对不能走出这草庐,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吧。哦,对了,关于那群魑魅魍魉追你的原因,你有线索吗?”

“唉?”

“那我说详细一点,林子里的那些东西我也算是一直监视着的,这几年路过了一堆形形色色的路人,但唯独你每次去砍柴的时候,里面的动静最大。一开始我还不在意,但这回你的动静似乎有点大了。你身上有带有什么驱邪避灾之物嘛?”

“唔,你是说这个吗?”秦柱从衣服里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那是一颗兽牙。

“嚯?给我看看。”

欧阳腾月接过护身符,打量了一会儿,突然,他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看着樵夫问道:“老秦,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

秦柱对铁匠的变化有些讶异,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个,算是家族相传的护身符。”

“哦豁,这玩意儿啊。”欧阳腾月微微眯起了双眼打量着护身符,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那么这东西我就收下了。”

樵夫瞪大了双眼。

“呵呵呵,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啦。你的护身符保护了你那么多年,最近应该是帮你挡了一次劫,失去了效果。护身符再怎么说也是宝物,失去效果后自然会引来灾厄。不然,你以为这些魑魅魍魉是怎么盯上你的?总而言之,就算这是宝物,你也无福享受了,倒不如送给我,作为我这回救你一命的犒劳吧。”

“唉,行吧。”

秦柱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欧阳腾月实在是蛮横,就算是自己的传家宝,他也没打算留一点情面,直接找一个理由就夺走了,而自己则有求于他,不能反驳。

而更加气人的是,樵夫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位贪婪的铁匠。

“吃完饭后,你先在这睡一觉吧,今晚还有得忙呢。记住,绝对别踏出这草庐。”

言罢,欧阳腾月便站起来走向一间房间,应该是去了厨房。

秦柱看向草庐外,夕阳已经完全躲在了山头后,只留下了血一般鲜红的晚霞,照亮最初的夜空。

……

当秦柱醒来时,月亮已经高挂夜空,皎洁的月光撒下大地,悄悄地为沉睡的世界披上了洁白的薄纱。

草庐的门大开着,月光自然也照亮了原本黑暗的大厅。

铁匠并不在草庐中。

秦柱伸头看了看外面 ,只见草庐外的小屋里有着微弱的火光,也传来了一阵不知如何描述的声音。秦柱虽然想出去看看铁匠在干什么,但最后还是想起了他的叮嘱,老老实实地坐在草席上。

晚风轻轻从身上拂过,只带来了阵阵清凉,没有一丝寒意。草庐四周的林子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虫语,树叶“唦唦唦”地打着哈欠。

时间应该到了子时,月亮正高高地悬在夜空中。秦柱正想拿起欧阳腾月事先为他准备的暖酒时,一阵寒风穿堂而过。几多乌云遮住了洁白的明月,顿时,四周暗了下来。林子在大风中窃窃私语,飞虫恐惧地停止了歌唱,不知是渡鸦还是别的飞禽,在林子中发出了几声怪叫。

大风呼呼地在四周飞舞着,原本关上的篱笆门猛地打开,仿佛有什么东西涌进来了似的。草庐四周飘起了淡淡的白雾,黑暗在草庐前涌动。

“交出来。”先是嘶嘶的低语声。

“交出来。”紧接着是噗呲噗呲的吐气声。

“交出来。”然后是嘎吱嘎吱的嘶叫声。

……

各种各样的声音从那无形的黑暗中涌了出来,宛若地狱的低语。明明是没有形体的黑暗,却扭曲了起来,形成了怪异的黑影,乱糟糟地挤在草庐门前,如波浪般涌动。秦柱一开始简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抱怨着铁匠夺走他的传家宝后,却躲在小屋里,拿他当诱饵,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堆扭曲的黑影根本没有办法踏入草庐之中。

正如铁匠所说,他在草庐里是绝对安全的。

黑影们似乎也发现自己是无法进入草庐之中的,气急败坏地在外面涌动着。

“出来。”

“出来。”

草庐似乎晃动了起来,尖锐的嘶叫声此起彼伏。秦柱一时间以为草庐会被强行拆掉,但令人安慰的是,在经过一阵晃动后,草庐依旧安然无恙。扭曲的黑暗也在悄悄地退却,最后,它们聚在了草庐门前的不远处,将近在院子中心的位置。

要干什么?秦柱仔细观察着黑影们。

“相公!”

秦柱打了个冷颤。

“爸爸!”

妻儿的声音从黑影中传出,真真切切。似乎有着幼童哭泣的声音,还有女子低低的呜咽声。声音的一切都在动摇着秦柱的心。

但秦柱不傻。他知道那些黑影只是为了引诱自己出去,而模仿了妻儿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稳稳地坐在大堂中,紧盯着那堆扭曲的黑影。四周除了小屋里温暖令人的灯光外,依旧一片黑暗,白雾仍然包围着整个草庐。

“相公。”,“爸爸。”秦柱原本只是在静静地看着,一瞬间他睁大了双眼——黑影们先是扭曲了一下,然后两双手从扭曲的黑暗中伸了出来,紧接着,爬出了两个人影。

那是他的妻儿。

秦柱慌了。并非是对妻儿的担忧,那两个人影徒有妻儿的大致身形,七窍却流出了如流水一般的黑暗。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慢慢站起来,缓缓向草庐外走去。

他应该是中了魅惑这一类的招式。

秦柱企图念出铁匠教他的那句话,张口却说出了:“好娘子,乖儿子,我来了。”

已经无计可施了。

“叮!”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小屋中传出。宛如注入干枯内心的清流,秦柱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看着仅剩一步之遥的门,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院子里的黑暗则翻腾了。虚假的人影在这一声之下粉碎殆尽,黑影则痛苦地扭曲着,发出了比夜枭的声音还要刺耳的尖叫声。

还没有完。

清脆的叮叮声继续传出,一声,两声,三声……一气呵成。这既没有固定的节奏,也没有规律的声音,却能使人内心宛若久旱甘霖般沉静,如同在寒冬之中看着炉火之中飞出的火星一般使人安宁。秦柱听出来了,那是打铁的声音,清脆而富有力量。

伴随着每一次清脆的敲击声,小屋内的火光欢欣地跃动着,火星从小窗口喷涌而出,院子内的黑影扭曲着,尖叫声变得更加刺耳,黑暗企图从院子里逃出去,却在打铁声下寸步难行。它们悲鸣、震颤、扭曲,像高温加热的铁一般熔化,又像是凝固的冰一般在声波下震动。

“叮!”伴随着最后一击敲打,秦柱一瞬间仿佛看到一个如同水波一般的东西以小屋为中心散出,黑影们发出无声的、亦或是根本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如同碎裂的冰晶一般消逝在了晚风中。

白雾飞散,云开月现。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小屋上,最后照亮了整个院子。

秦柱看着小屋,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小屋里似乎响起了淬火的声音,这阵声音将他唤回了现实。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这附近算是了解这位铁匠的人了,但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对他一无所知。

过了一会儿,小屋的门打开了。秦柱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跑出了草庐:“欧阳先生,你……”

“不要出来!”

“唉?”一个巨大的黑影覆盖了秦柱的影子。

黑影撑过了那一阵驱邪的打铁声,躲在了草庐上,直到现在才发动了奇袭。秦柱已经没机会逃跑了。

“蹲下!”

秦柱连忙蹲了下去,一道寒光从他头上飞过,紧接着传来了刺耳的嘶嚎声。秦柱大着胆子回头看去,只见那黑影被一把长剑钉在了用来支撑草庐的木柱上。

欧阳腾月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背着长方形的黑盒子走了出来,兴许是不久前才穿上去的吧,那身灰袍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在微风与月光下泛起一丝白色的波澜。

月光照在欧阳腾月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仙风道骨,又充满神秘。

“我说这群小喽啰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哈哈,原来是你领头的啊,小家伙。”欧阳腾月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数千年的妖怪可是可以自称山神的存在,难怪还敢在这打埋伏,呼呼,妖怪什么时候也变得像人一样贪得无厌了啊?”

欧阳腾月从秦柱身旁走过,轻轻拍了一下黑影,一瞬间缠绕黑影的黑色雾气消散,一头黑色的野猪正在木柱上无力地哼哼着,长剑已经夺取了它的一切战力。

“我才没兴趣管你们要做什么,但是,”欧阳腾月左手拔出了长剑,右手如钳子般掐住野猪那木桩一样粗的脖子,单手将它高高举起,

“别打扰我的生活。”

下一刻,欧阳腾月将野猪扔向了夜空。

“小狐狸!”

一个白影掠过,秦柱还没看清,那只巨大的野猪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欧阳腾月低头看向了秦柱,“秦柱先生,你没受伤吧?看起来也没有。”

“欧阳腾月先生,您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吗~”欧阳腾月微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是个铸剑师。”

……

第二天,在送走樵夫后,欧阳腾月坐在草席上,将那个樵夫送给他的兽牙对准了太阳。然后,他注意到昨天那只白色的狐狸在篱笆门外偷看着他。

“臭狐狸,别偷看了,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干这种小女生才做的事情。”

白色的狐狸似乎有点不高兴,它慢慢地走了过来,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个窈窕的女子。妩媚的外貌和良好的身材自不必描述,女子身穿舞女特有的华丽长裙,银白色的长发即使被整理成了复杂而又艳丽的发型,也依旧垂至腰间。她并没有收起身为妖怪的特征——白色的耳朵和毛茸茸的尾巴。不得不说,女子确实和传说中的狐狸精一样,妖艳而诱惑。

“昨晚的小野猪味道怎么样?”欧阳腾月一脸坏笑地问到。

“味道还不错,就是臭死了。”女子皱了皱眉头,身上那淡蓝色的衣裙随风摆动,“所以,这次骗来了什么宝贝?”

“唉,说得真难听。这种宝贝老秦可消受不起。这玩意儿平常确实可以吓退那些修为不高的小家伙,但对那些有点修为的家伙可就是最大的诱惑了,哦,对人也是。”欧阳腾月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将兽牙高高抛起,“如果这样还能证明我是个人类,也挺不错的。”

“那也只能证明你有人类的贪婪而已,”美女似乎有点落寞地垂下了眼帘,“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宝贝?”

“哈,这可是罗罗的牙齿。”

“完全没听过。”

“《山海经•海外北经》里记载‘有青兽焉,状如虎,名曰罗罗’,这罗罗的牙齿可是像锯子一样,用来铸剑的话,这剑可就真的无坚不摧了。嗯,只不过用来锻刀更好吧,毕竟剑是会伤到自己的。”

“这么说,这东西拿去黑市买,半辈子就可以不愁吃穿喽?”

“应该说是人类的一辈子。”

“关于你的事你是怎么忽悠那樵夫的?”

“哈哈,老秦啊。我就说我师从铁匠世家,习得一手好本事。在某一次打铁的过程中习得某种功法,能够降妖除魔……”

“行了,行了,你已经把你的身世编得天花乱坠了。”

“哈哈,这样不是很有趣吗?编了一堆话,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结果老秦还一愣一愣地信了。你不知道他的表情有多有趣。”

“呜哇,真是够恶趣味的。”小狐狸虽是一脸嫌弃地说出了这句话,但歪了歪她的小脑袋后,她不禁掩嘴笑道:

“呵呵,是蛮有趣的。”

“对吧。”

一人一狐就这样坐在草席上轻笑了起来。

“呐,欧阳,老实说你到底是怎么通过铸剑退魔的?”

“哎呀,都说了我曾经习得功法……”

“欧阳!”

“哈哈,别生气,开个玩笑。”

欧阳腾月看向不远处的小屋,悠悠哉哉地说道:“我嘛,虽声称自己是个铸剑师或是锻刀师什么的,但实际上我就是一名铁匠。”

“铁匠啊,在锻造武器时啊,绝对要保证心如止水。心若杂了,剑也就杂了。若恶念注入其中,则是魔剑,终将杀人如麻;若善念注入其中,则是无用之剑,无法保护他人。唯有保证心静,你铸造出来的剑才会保持原样,不善不恶,所斩杀之人、所成之剑、所成就之业由持剑者来决定,而非由剑来决定持剑者的道路。”

“而在这过程中,我发现若在心无杂念的情况下铸剑,其打铁声就会有驱除怪异的奇效,想想也是,试问哪个怪异不是因为七情六欲的问题而诞生的,无论是妖怪的,还是人的。这估计也是那打铁声能驱邪的原因,而且好像只要铸造的武器越高等,驱邪效果越好。”

“哦,那你昨晚铸造的的剑是什么等级?”小狐狸满怀期待的问道。

“就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没有任何特殊效果。”

“……你真狡猾。”

“哎呀,被一只狐狸夸狡猾真是太荣幸了。”欧阳腾月打着哈哈想要蒙混过关。

“明明就是,你毫不讲理地抢走了别人那么贵重的宝贝,结果呢?”小狐狸不知道为什么气呼呼地撅起了嘴,“你就随便铸造了一把剑,让他拿去城里当了,你还要拿一半的钱。就算你随便拿一把昨天放在草庐四角建造结界的剑,价值也比那把剑高出不少啊。为什么?为什么……”

欧阳腾月有点诧异:“……小狐狸,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我,我,我只是没想到我救命恩人会那么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小狐狸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哎呀呀。”欧阳腾月笑呵呵地戳了戳小狐狸的耳朵。

“呀!你干什么?”小狐狸连忙抬起手护住自己白白的耳朵,羞红着脸大声向欧阳腾月说道:“别随便摸我的耳朵,很痒的。”

“啊哈哈,抱歉。情不自禁。只不过啊,小狐狸,”欧阳腾月看向草庐外,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我那天晚上只是恰巧救了你的命,别对我期望太高啊。”

“嗯,对不起。”

“也别道歉啊,这又不是你的错。”欧阳腾月苦笑着摇了摇头。

“而且啊,虽说那把剑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但那把剑可是出自我手,至少也可以作为王侯将相的佩剑。再加上我让老秦去的那间当铺的老板可跟我是熟人,他看到我的剑就明白了。就那把剑的质量,相信我,就算去掉我拿了的钱,也够老秦今年衣食无忧了。”

“……算了,虽然你狠狠赚了一笔,但你救了他一命,这比什么都重要。”

“对吧~”欧阳腾月乐呵呵地喝了一口茶,“我拜托老秦进城的时候帮我寻壶好酒和一只松鸡,你今晚要留下来吃吗,小狐狸?”

“嗯。你烤松鸡的本领是不错。”

“哈哈,人生在世,连吃都没法好好享受,那是多么的没意思啊。”

小狐狸坐在了欧阳腾月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湛蓝的天空。

“喂,欧阳?”

“嗯?”微风拂过,欧阳腾月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

“你似乎不讨厌那个笨樵夫。”

“嗯,那家伙蛮老实的,倒是想跟他多聊聊天,顺便看看能不能在他身上找更多乐子。”

“你不怕再被伤到吗?”

这次欧阳腾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偶尔飘过一朵云彩的天空。

一人一狐就这样沉默着。过了半晌,欧阳腾月才打破了沉默。

“呐,小狐狸,我可以摸摸你的尾巴吗?”

“你就不怕雪冥姐姐吃醋吗?”

“哈哈,也是。”欧阳腾月看了看身旁的长方形黑盒子,“雪冥最重要了。”

“哼。”小狐狸把头歪向了一边。

铸剑师浅笑了一下,再次看向了身旁的盒子。

盒子里面放着的宝剑没有回应他,只是安静地躺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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