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火车上的少年们在寒冷中过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火车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停下了，都德他们被赶下车，每个人都发了一套看起来很久的军服还有有一顶军帽。
这时大家差不多都知道自己是被运来干什么的了。
广场两侧的瞭望塔上站着荷枪实弹的德意志士兵，广场中间是黑压压的人群。
初春的寒气还没有散去，少年们冷得直哆嗦，人们口中哈出的气一团又一团，广场上像是笼罩着一层烟雾。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上了前面的讲台，他留着胡子，一副久经沙场的老兵模样。
“咳咳咳。”军官拿起铁皮话筒酝酿了一番。
“前些天，卑鄙无耻的法国人偷袭了我们的边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们不甘心几年前的失败，妄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我们，这是不可能的妄想！”军官最后几个字说得十分大声。
“伟大的俾斯麦首相在皇帝的允许下已经决定组织反击了，我们必须让那些法国人知道我们德意志是多么强大！”军官的讲话很是激情，但台下已经在议论纷纷了。
“真的吗？法兰西真的要收复失地吗？”
“假的吧，拿破仑三世还在德国人手里呢。”大家都小声交流。
都德也问本杰明：“本杰明，法兰西真的对德国开战了吗？”
“不知道，但应该是假的吧，可能是德国人的阴谋。”本杰明面无表情道。
都德已经在暗想，如果法军真的在边界的话，那自己就可以找机会逃回国内了。
台上的军官又开口了。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是洛林或阿尔萨斯人，但是你们要知道，洛林和阿尔萨斯一百年前本来就是属于德意志的领土，你们只不过是回家了而已，你们都是属于高贵的日耳曼人。”军官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场战争结束后，你们将去柏林接受首相和皇帝的接见，你们将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接下来的时间，我将作为你们的长官，带领你们为皇帝击败法国人。”
台下的少年们鸦雀无声，其实军官大可不必说这么多，这些少年大多是从工厂里出来的，他们知道那些从德国本土来的管理者平时是怎么看待他们的，他们也知道，自己是被用来当炮灰的。
此时的他们什么都没有，还没有来得及与父母家人告别就被送到这个地方，他们最想要的大概就是回家吧。
讲话结束后，都德他们就出发了，徒步向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前进。
每个人都发了一支枪，不过枪却是拿破仑时期所用的前装古董枪，而且一发子弹都没有。
行军的队伍很乱且速度也不快，都德将枪背在身后，找到了走在前面的本杰明和伯克利，他用手拍了一下本杰明的肩膀。
“你们准备好逃跑了吗？”都德小声问道，因为他附近有负责监视的德国骑兵。
“逃跑？现在怎么逃？”本杰明回道。
“不是现在逃，是等到了前线，我们直接向法军投降，向他们说明一下我们的情况，他们一定可以理解我们的。”都德解释。
“都德，你打过仗吗？”本杰明问道。
“没有，但我开过枪。”
“虽然我也没有打过仗，但我听别人说过，打仗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弹坑躲进去，你投降不一定有人会信你的。”本杰明说道。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一定要回到巴黎，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德握了握发冷的手。
“都德，你真的要去巴黎吗？”在一旁的伯克利问道。
“当然。”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我有一个姨妈在巴黎的一个教授家里当佣人，我妈妈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她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很想让她回家看看。”伯克利说道。
“嗯，等到了巴黎我一定帮你去找她，总有一天，法兰西一定会收复我们的故乡。”都德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身旁骑着马的德国人。
离前线越来越近了，隐隐约约地已经可以听到炮火声了，地面也时不时震动一下，少年们分不清这是在德国境内还是在法国境内。
都德他们被分配到一条战壕内挖坑道，坑道内外都是被炸飞的碎土块，看样子想是才经历的战火，或者是————
已经有一批像他们这样的炮灰成了……
中午的时候，军需官过来每人发了一块黑面包和一颗子弹。
都德拿起黑面包咬了一口，顿时疼得直用手捂着嘴叫嚷。
“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硬，能吃吗？”
本杰明看了一眼手上的面包：“这是黑面包，里面可能是加了锯末之类的东西，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可以顶饱，炮灰是不需要吃多好的。”
都德气愤得咬咬牙：“等会儿一打仗，我就向法军投降，我不想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本杰明抓住都德的手臂：“都德，你听我说，等会儿交火后，那个军官会让我们冲锋，我们走到一半就找一个弹坑躲起来，不要直接向法军投降，也不要往回跑，知道吗？”
都德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一旁的伯克利把黑面包装进口袋里。
本杰明问：“伯克利，你现在不吃吗？”
“还不知道他们下次发面包是什么时候，先省着吧。”
都德放下手中的铲子。
“嘭……”巨大的爆炸声在离自己十几米远的地方爆炸了。
冲击波直接将三人掀到，原本在爆炸点挖土的几个少年直接消失了，身体的残肢或许会随着土块掉下吧。
炮灰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次爆炸。
“全体卧倒。”军官大声呼喊着，但他的声音在炮声中显得很微弱。
炮灰们四散逃跑，在一次又一次爆炸中倒下。
都德身上全是土，他甩了甩头，将头发上的土甩掉，并伸手去摸本杰明和伯克利。
“还好都在。”
伯克利已经吓得浑身发抖，蜷缩在坑到里，用嘴在啃这什么。
伯克利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都德……我……我感觉我可能回不去了，我是不是……把面包……吃了比较好……”
都德呆滞地看着伯克利，没有说话。
伯克利嘴里啃着的，是一块土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