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伊站在窗前看向窗外,视线那头的草坪上有座植物迷宫。
此时,天空很蓝,阳光尚好。
瑟莉忒提着白裙跑在迷宫里,她的脚踝系着银铃,随着奔跑,铃儿叮铃作响。
迷宫的绿墙足有两米高,人要站在外头很难看清里头。但泽伊所处的高度视野开阔,刚好能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美丽的瑟莉忒,妖娆的瑟莉忒,她的胸腔在奔跑中规律的起伏着。
这原本是道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可随着她身后的男人出现,一切都被破坏了。
追赶她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泽伊的父爵。他五旬出头,追得气喘吁吁。那狼狈样儿使泽伊禁不住为他捏了把汗。他希望他别在这场专属于年轻人的角逐中暴毙。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了迷宫的转角处。瑟莉忒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那男人追上自己。他终于到了,像个小男孩,被她牵着手,进了迷宫深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显然没有哪次他们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
两人消失在了泽伊的视线里,嬉笑声越过草坪飘进了房间。泽伊拉上了窗帘,免得被那笑声搅得自己心烦意乱。他已经不再关心他们会胡闹到什么程度了,只是内心被一丝愧疚占据着。他的身子陷入到柔软的椅背中,心里琢磨着爵后是否知道此事?
她对丈夫早已恨之入骨。如果她得知此事,定会大动肝火。想到这里,泽伊索性闭上了眼睛,想以此屏蔽掉现实中所有的不如意。
头顶,布满金箔的圆形拱顶像星空闪烁。
时间过得比他想的更快,起居室的门被人推开了。轻盈的脚步声慢慢走近,停在了他的面前。
泽伊继续闭着眼睛,不想搭理那人。但对方身上若隐若离的香味还是告诉了他来者是谁。
有人在往杯子里倒水,不,应该是酒,因为他的房间近年来就没有不含酒精的水了。
跌宕片刻,冰凉的杯沿碰上了他的唇。这不合时宜的打扰使他略显烦躁。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瑟莉忒已经坐在了他的椅子扶手上。
昏暗中,她的金发覆盖着紧实的后背,白皙的手臂被一片朦胧的光影笼罩着。
她晃了晃酒杯,露出了惹人怜爱的笑容,声音则像极了动听的魔音鸟,“陪我喝一杯。”
泽伊挪了挪身子。
杯子又近了些。
扑面而来的酒味使他如梦初醒,他本能的抬起手,挡住了酒杯。杯中的酒洒了出来,那佳酿宛如瑟莉忒钴蓝色的眼睛。
瑟莉忒,她有着天使的面孔,稍微娇嗔就能让任何男人都难以拒绝。如果回到三年前,泽伊定是无法拒绝她。但此刻,他内心一潭死水,对她的情感里多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同情。
“就一杯。”她不依不饶,依旧是那个完美的金色尤物。
“我不喝酒,你知道的。”
“那房间里还放这么多酒?”杯子没有拿开,反而靠他更近了。
泽伊坐直了身子,对方拿着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短暂的静谧后,瑟莉忒轻笑出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一滴蓝色的液体停在了她的唇角,她用指尖悄然点掉了它。
“今天是我的命名日。”她说,指尖沿着杯沿划着弧线。
“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喝的。”说完,她又斟满一杯,喝了下去。
“我房间里的酒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了。”他说。
“有什么关系?好酒不是越放越浓吗?”
“那是地窖里的酒,你要真想喝我叫人给你重新开一瓶。”
他意欲起身去按桌角的按钮,手到半途却被她给按住了。
“别叫人,我不是来喝酒的,只是想单独跟你待会儿。”说完,她将杯子放到一旁,整个人几乎坐进了他的怀里,那动作快得让泽伊来不及阻止。
她很聪明,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粗鲁地对待她,这或许就是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的原因之一。
泽伊脸上闪过万千思绪,唯独没有反感。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要多好有多好,可她却说变就变,而且还如此安然自得。他差点儿问出口她是如何做到前脚刚勾引完他的父爵,后脚就来勾引他的?可她靠在他的身上,身子软绵绵得像个洋娃娃。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爵后的事。”她的声音很轻,宛如梦呓。
他任由她搂着自己的脖子,鼻息轻柔的萦绕着他的发丝。
“泽伊。”她身上的味道跟空气里残留的酒味混杂在了一起。
他依旧没动,由她枕向自己。
两人谁也不再多发一语,房间里安静的宛如坟墓。
时间嘀嗒嘀嗒的流失,瑟莉忒的身体突然颤动起来。她在笑,先是忍着,接着大笑不止。那笑声像个疯子,里面伴着放肆和恶作剧。
“我多想爱你呀,泽伊,多想爱你。”她一边笑,一边说。
泽伊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平静,或许在这扭曲的关系里他早已经麻木了。
瑟莉忒嘴角拂过一丝大笑后的寂寥,她终于放开了他。
走到落地窗前,她拉开了窗帘。貶人的阳光顷刻间溢满了整个房间。
她安静的立在那里,窗外,视线的那头是尽收眼底的植物迷宫。
“你都看到了?”她背对着他,阳光使她的轮廓飘渺不定。
“你这样做不就是为了让我看吗?”
此刻,敲门声打断了两人。
一个年轻男仆站在了门外。
“瑟莉忒公爵,马已经为您备好了。”
她脸上平日里那种讨人喜欢的可爱表情又出现了。在众人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光彩夺目的小天使。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会显露出那变化多端的恶魔本质。
“你真不跟我们一起去?”她走回他跟前,“那个猎场是新开的,晚上我们会在那边开个篝火晚会。雷蒙知道今天是我的命名日,非得大费周章的搞个什么庆祝仪式。你知道我心软,总是无法拒绝别人。”她依照惯例吻了他,“你真不去吗?”
“不了。”他推开她,“快走吧,免得马儿又等饿了。”
她故作失望,接着走到门边,从男仆手中接过了马鞭,“吩咐下去,少爵需要休息,别让任何人打扰他。”
男仆微微颔首,离开了。
所有人离开后,房间又恢复了宁静。
泽伊走到房间另一头的窗前。
楼下几匹马儿正活络着脚蹄子。它们前端站着一群年轻人,三三两两闲聊着。
当换好骑装的瑟莉忒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停止了嬉笑。他们迎上前去,对她大献殷勤。
瑟莉忒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将手给了自己的马术师,让他扶着自己上了马。
这举动诚然让那群青年大失所望,但瑟莉忒是个人精。只见她细声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便让他们个个重新眉飞色舞起来。他们在她面前永远像积极争取表扬的小孩。这也不怪他们,毕竟瑟莉忒的魅力很难让人抗拒。
就像此刻,她身上的马装让她刚柔并济,有种女皇气势。多年来,泽伊还从未见过她不能驾驭的装扮。最主要她还很懂得如何在人前将自己的魅力最大化。
人群准备离开了。
瑟莉忒抬头看向了窗户前站着的泽伊。她猜到他会出现在那里,便对他崭然一笑。那迷惑人的眼神,那脸蛋上泛起的红晕,那唇角残留的温情,被她糅合在自己的一颦一笑里,连神明都难以怀疑她的忠贞。
泽伊脸上无意识的浮现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那笑容显然出乎瑟莉忒的意料。
她先是一愣,接着便用一种只有他能看懂的暧昧情愫回应着他。
她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飞吻,让楼下等待她的青年们开始半开玩笑的抱怨起来。
见他们抗议着自己受到了忽视,聪明的瑟莉忒立马收回了视线。
她扬起马鞭,在空中舞出了一个俏皮的圆圈。
马儿们飞奔而去,待他们的背影消失时,泽伊重新拉上了窗帘。
那天,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