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虽然按照瑾麝的回忆,在幼时她已经和我同床共枕不知几何,但这确实是我魂归大煌之后第一次和别人同寝。
比起一直胡思乱想的我,瑾麝这家伙一直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倒天亮,也不知道最后她究竟睡着了没有。
昨夜两个年龄加起来才二十多岁的丫头,却在这间屋子镇定自若的里讨论着天下任何权贵都要闻风丧胆的惊天隐秘,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唏嘘不已。
我睡眼惺忪的起了床,我微微扭头瞥了在一旁的瑾麝,只见她正在神情自若的收拾着床上的被褥和衣物,压根看不出来着就是昨晚和我“一夜缠绵”的主人公。
“小姐,用完早点就该去先生那儿了。”
我手中拿着糕点怔怔出神,心思并不在瑾麝的话上,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瑾麝。”
瑾麝停下了手中的活“小姐请说。”
“为何我至今都感受不到天地间那种特殊能量的波动?话说我三魂七魄归位,那附在其上灵根难道没有回来?”
瑾麝听到这里,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小姐你是说,没有感受到炁的存在?”
我点头道“不仅仅是炁,什么斗气灵力魔力我统统都没感受到,所以我是真的没办法修炼了?”
瑾麝抿着嘴,沉吟道“无法感受炁的存在,确实是没有灵根的表现.......”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我,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小姐你还是执着于修炼一途吗?”
“这是当然的啊!”我有些激动,一下子站了起来“虽然我尊重娘的决定,但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魂魄已归,装傻之事是瞒不了多久的,但偏偏我现在还没有自保之力,可以说是完全偏离了她原来预想的结果。现在情况有变,所以我也得改变计划,不然只能坐以待毙。而且,我也想保护我身边的人,保护我的家人,保护.......你啊!”
瑾麝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不知到如何应答。
“小姐大可不必担心瑾麝的安危,我.........”
“你想说你现在半步指玄,基本上无人可以伤你性命了是吧!”我没好气的说道“果然你们在这方面都是白痴吗!”
“小姐所说【白痴】是何意?”
“我的话重点不在这里!”我看着对方那一脸疑惑的神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瑾麝,你现在能看出来我的灵根还在不在?”
“瑾麝修为尚浅,无法像师尊那样直接看出小姐灵根的端倪,而且空灵根实在过于罕见,近千年来都没有现世的记载,小姐你的个例还是师尊查阅古籍对比才堪堪确定,所以是否有其他特点瑾麝也知之甚少。”
少女低着头,似乎有些自责
虽然这个是早已料到的结果,但自己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息,真是不甘心啊!
也许瑾麝也看出了我心情的低靡,忍不住说道“其实,瑾麝知道一些可以检测灵根器物。”
我一下心中燃起了希望,抓住了对方的手臂“那东西陈家有吗?”
“没有。”瑾麝当即泼了一盆冷水“据说那些东西都是西方的术士所造,大煌也只有一些修炼世家和朝廷的天罡殿才从大洋彼岸引进了一些,陈家并非修炼世家,自然也是没有的。而且由于空灵根过于特殊,能否通过正常途径检测也是未知数.........”
我咬了咬嘴唇,瑾麝是让我作罢。
因为自己是没办法去陈家以外的地方去检测自己的灵根的。
检测不出来等于白跑一趟,检测出来的话结果还会更糟,自己的空灵根的暴露会连累陈家引来朝廷的觊觎,怎么样都不是好事。
“瑾麝,我想求你个事。”
“小姐请说。”
我抬起头看着她“我想你教我练剑。”
瑾麝愣了一下“这倒是不难,只是.........”
“我知道无法修炼的话,剑术再好也顶多对付普通人,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先生那边的课程我会去说,你无需担心。”
其实我心里所想的远不止这些,因为我预感到,这样锦衣玉食的大小姐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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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确实好说话,没用多久就给了我停课三天的允诺。又或许是因为自己情况特殊,旷下的课早就不计其数,老先生也懒得计较了,只是临走前还给了我一本【雅论】让我回去复习。
瑾麝确实是从来不佩剑的,她给我用来演示的只是大厅里那柄装饰用的长剑,但我知道那可是开了刃的货真价实的“凶器”。
女孩拖着长剑来到我身边,只见剑身都快到她的肩膀了,那滑稽的比例却又看得我有些心疼。
她打算教我的是李家练剑的一本入门级的剑谱。
我翻着所谓的剑谱,每一页只是描绘持剑动作的插图以及旁边的文字描述而已,怎么看都有些简陋,和我想象的绝世秘籍相去甚远。
我有些失望,问道“只是入门级的剑谱?剑道世家应该有些高级货吧?”
瑾麝平静得回答道“两名修炼境界相同的剑客之间刀剑相向之时,剑谱上固定的招式和套路已经没用了,靠的只有自己多年习剑时对刀剑的领悟,换句话说就是积累的经验和技巧。剑谱只是给早期给初学者的一个指导,将一些最基本的动作连成一套,之后将其融会贯通。对于小姐这样的初学者来说,这本剑谱已经足够了。”
我点了点头,毕竟那些让你看一眼的就实力大增的武功秘籍实在太过虚无缥缈,瑾麝的话显然更靠谱一些。
少女来到院子的空地站定,随后长剑出鞘。
“起剑。”
瑾麝话音刚落,衣袂已经随剑气翩跹起舞。
瑾麝手腕带着剑身旋转,时而挑,时而刺,时而顿,时而横拉时而劈斩;少女脚下生风,时急时徐,却不凌乱,稳重却不沉重,轻盈而不轻佻,如行云,如流水。
开了刃的剑风阻很小,而瑾麝每次舞剑却都能带起肉眼可见的“气流”——很明显她用自身的“炁”附着在了剑身之上,形成了剑气。
据说东方的武者修炼到了第四境界,是可以做到体内的“炁”外放,而瑾麝这一手无疑又让我对她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舞剑时剑气外放,除了让视觉效果更加震撼之外,还能让我更加清楚看见剑身的轨迹,不得不说瑾麝为了教我确实煞费苦心。
青色的剑光裹挟着剑气犹如环绕在她身边的银线,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小时候过年时自己手握烟花挥舞的场景,白色的光点在夜空中划动的轨迹,一样是那么令人目眩神迷。
瑾麝舞剑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带起了地面的落叶,随着那白色的倩影一起上下翻飞;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在花丛起舞的精灵,每个动作都是无比优美的舞姿,剑影化作女孩身边的流光,如梦如幻。
“好美.........”
这是我头一次看见别人舞剑,而那持剑之人还是她,此刻我一瞬都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似乎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我发现自己已经对这个女孩产生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情愫,一种难以压抑却说不清道明的感情。
“锃!”
这是剑入鞘的声音,我回过神来,原来瑾麝这一套剑谱已经打完。
我有些遗憾,毕竟是初级,动作只是区区四十九个。
“小姐,觉得如何?”
瑾麝收起长剑歪着头问道,模样颇为俏皮可爱。
我在心里偷笑着,毕竟刚刚秀了一番自己最拿手的剑道,看来小姑娘也是需要一些夸奖的。
“真美!”
“嗯?”
我懊恼自己一时嘴快,赶紧改口打着哈哈“啊不是,我的意思是真厉害!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境界,以后进入剑仙境界指日可待啊!”
少女抱着剑,看起来明显心情不错“瑾麝已练剑多年,若小姐灵根尚在,剑道定然........”
话没说完,瑾麝就捂着嘴,她知道自己刚刚戳到了我的痛处。
两人都沉默了,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沉闷。
我只得先开口道“剑给我试试吧。”
瑾麝低着头默默的把剑递给我,看起似乎比我还难过。
“这家伙,不是和母亲一样都不希望自己习武修炼吗?真是奇了怪了.......?!”
我差点骂出声来,因为我没想到这柄剑居然这么重!
才想起来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铁剑,少说也得五六斤重了。瑾麝之所以能像拿着塑料一样轻松自如根本就是修炼的原因,而此时我完全就是十岁小女孩气力,光是拿着都费劲。
现在别说舞剑了,这怕是不注意都能甩到别人脸上。
站在一旁的少女脸色满是自责,赶紧解释道“是瑾麝疏忽了,小姐若是想习剑,还得过了锻体期,又或是等到成年之后才有气力持剑。”
“成年之后?!”
我一下傻了,这已经是瑾麝第二次泼我冷水了,还不如让我参加给冰桶挑战得了!
我气急败坏道“我不能修炼,现在连习剑自保都不行了?”
“小姐息怒,小姐还是可以用竹条作剑练习的。”
“竹条顶个屁用,难道有坏人我用竹条能打跑他吗?”我两眼通红,不顾瑾麝的劝阻拖着长剑来到空地上。
“小姐不可,此剑已经开刃,还是等.........”
“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难不成自己真的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虽然我现在的情绪激动,但以我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瑾麝之前的一招一式仍然非常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之中。
我有些吃力的拿起长剑,按照记忆中的动作姿势抡了起来。姿势当然是相当别扭,费力只是其一,由于是开了刃的剑让自己也有些膈应,害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先血溅三尺了。
虽然只有四十九个动作的剑谱,但对于我来说简直如一条巨大的天堑,难以逾越。终于,第一组动作完成了,但每个姿势都极其不标准,步法也凌乱不堪,毫无章法和美感可言。
我知道,若是我前世来做的话,哪怕不能神似起码也是形似了,而如今却成了这样,狼狈不堪。此时的我已经开始喘着粗气,甚至拿剑的手臂也开始微微颤抖,自己要是再来一组马上就要脱力了。
瑾麝在一旁焦急看着我,几次想开口却又欲言而止。
“该死,都是这副身体!”
我头一次觉得这**的身体简直碍事无比,但又无可奈何。
算了,脱力就脱力吧,反正也有瑾麝在一旁.........
我义无反顾的举剑,再次挥舞。
让我失望的是,似乎这次做的还没有上次好,就连脚步都飘忽了起来,开始难以支撑这沉重的身体。
我的右手开始颤抖,彻底握不住剑了,我直接换成了左手持剑,因为空灵根带来的极高的悟性,前世的我就可以左手写字了,对于剑术一窍不通的我来说是哪只手持剑并没有太大区别。
喘了口气,我艰难的抬起手又开始了一组。
应该是太累了,我索性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全靠感觉指挥着自己的动作。眼前只是一片黑暗,而我就像是黑夜里拙劣舞者在独自练习,没有观众和掌声,也看不到希望。
突然,一个刺目的光点出现了,好似从地平线下升起的朝阳,第一缕光线瞬间划破了漆黑的夜。那道光就像春风,给我带来了久违光明还有温暖。
“这是.......什么?”
一股暖意开始在我身体流淌,失去的力量开始重新充斥我的五脏六腑。
我的手臂终于不再颤抖,脚步也不在虚浮,自己的每个动作都开始和印象之中的慢慢重合,直至完美。自己此时就像一个阳光下舞蹈的精灵,那是完美的舞姿,周围的阳光如暖流一般源源不断的流入我的身体,似乎只要这阳光一直照耀,我可以永不停息,直到天荒地老。
而就在这时,头顶的朝阳似乎受到了扰动,开始黯淡起来。
随后,太阳沉入大地,世界重归于黑暗。
“不要!”我一下子慌了神,随着黑暗席卷而来的还有那比之前严重十倍的脱力感。
“哐当”一声,铁剑被我脱手而出,我的双脚也失去了自觉,身体顺势往后倒去。
但此时我才发觉,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萦绕着,呼唤着我,越来越清晰。
这个声音,为何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