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此事你不应该知道！”
我笑了笑“先别管是如何知道的，所以敢问前辈我说的对吗？”
对方神色变幻，眼眸中似有涟漪泛起。
“你说的没错，在绝地天通之前，人界的修炼者们飞升不但没有天劫，还会有天官赐福。每个第五境的修士飞升都会有异象现世，这便是天界所赐，分为九品——脚踩祥云七彩环身的是下品，驾鹤或是骑瑞兽而去的为中品，乘龙乘凤的为上品。在那个年代飞升无疑容易得多，而现在因为天劫的缘故，飞升者直接少了半数之多。”
瑾麝和柳何哉也纷纷看向我，疑惑我为何会知晓这些。
“但是，这可是比绝地天通更为隐秘的东西，陈家作为非修炼世家更是没有知道此事的可能，你又是如何知晓的？”老天师眯着双眼，声色俱厉道“你当真只是陈家的七小姐？！”
老天师看着，我也看着对方，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
我神色自若“我自然是如假包换的陈家七小姐，我之所以知道此事，只不过结合前辈之前说的种种信息整合之后得出的结论。随便举几个例子，首先万年之前既然仙凡共居两界畅通无阻，假如和现在一样在人界飞升要降下天劫，那为了躲避天劫飞升者都去天界突破就好了，这天劫的意义在哪？而且天劫难道也有所谓天官主持，否则又是怎么区分这是飞升的修炼者还是刚刚从天界下界而来的仙神？如果不能，岂不是只要神仙下界都要被天劫劈头盖脸一顿打？如此再一想，现在这个所谓的天劫似乎更像是人为的，只不过作用和之前的赐福正好向反。”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老天师“至于前辈为何会知晓天劫之事，想必会用武当是传承已久的名门大派来解释，这点我倒是没法说什么。但是，这却没办法解释前辈为何隐瞒此事。”
老天师刚要开口，却被我打断了“前辈一直以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唯独隐瞒此事，不妨大胆猜测一下，有可能是提及此事会牵扯出其中的一另些隐情.......比如我娘李青璇的飞升。”
不亏是瑾麝，早在我改变称呼，只称对方为前辈之后，她便已悄然变换了自己之前的位置，身子刚好挡在了我和“老天师”之间。
“其实，若是前辈刚刚直接宣称自己对天劫之事根本不知情，然后再斥责我几句休要胡言乱语之类的言辞，我还没办法看出什么。”
我一边说着，一边倒退“可惜你犹豫了，我说的没错吧，地仙前辈？”
“老天师”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紧张，他笑容有些玩味“真是个聪明小丫头，难怪李青璇不惜身死也要保你。”
此刻，就连柳何哉也反应过来了，腰间的长剑出鞘如龙，剑气眨眼之间瞬间便撕裂了脚下的青石板朝“老天师”呼啸而去。而瑾麝甚至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已经绕到了对方身后，三尺青锋裹挟着剑气当头斩下，与柳何哉形成了一前一后形成了夹攻之势。
两大指玄镜的高手果断狠辣的袭杀，哪怕是天象境的大宗师若是被趁其不备，一样会重伤甚至陨落。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因为我知道对方显然不是天象，甚至都不在我们已知的境界范畴了。
“止。”
只是一个字，仿佛是言出法随一般，瑾麝和柳何哉便直接被定在原地。
不单单是他们，我所处的这一片小天地瞬间静止了，包括那随风摇曳的葵树，飘落的树叶，甚至是空气中的尘埃。
这是我无法理喻的莫大神通，此方天地直接被对方硬生生的从时空之中剥离了出来，而场内唯一能自由活动的便只剩下了我和眼前之人。
原先那胡子拉碴的苍老形象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袭青色旗袍的少女。
少女面容绝美，甚至不输瑾麝，好似从画中走出的仙女，恍若谪仙下凡，惊为天人，但她的双瞳却是金色，那金色纯粹得仿佛是融化的黄金在双眼缓缓流淌，让这绝美的脸平添了一丝诡异的违和。
我颤生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如你所见，被我定在原地而已，杀他们我甚至都不需动手，只在一念之间罢了。”金瞳少女声音空灵，但却没有开口，那声音竟是直接在我脑海响起“既然你这么关心他们的死活，那又何必在此时向我发难？”
我双腿瘫软在地上，似乎整个人都因为之前的算计耗尽了精气神，再也强撑不住了。
但我也确定了一件事，瑾麝他们不会死在此处，那最坏的事情就可以避免。
我强提着一口气说道“因为纵观整个过程，我可以确定前辈是想和我谈一场交易，若是胡乱杀人这场交易就没得谈了，这便是我一开始的依仗。”
少女似笑非笑道“哦，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不会滥杀无辜的好人？”
我摇头“当然并非如此。可就算我冒险在事后与他们说出实情，合计一番后伺机逃跑，前辈觉得我们有机会跑得掉吗？”
“自然是跑不掉，只要你还在这个天下。所以你便想着与其被动的等待，还不如主动抓住先机？”
“那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对方面无表情的说道“方法是不错，可惜境界之差有时候便是致命的弱点，这是机关算尽也弥补不了的。”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反驳，我知道对方对我的回击，因为自己之前的失误而被我看出破绽。
“所以前辈，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和你的目的了吗？”
“我是剑灵，你可以理解为神剑上孕育而出的生命。”
我有些吃惊“为何我至今都没有听说世间宝剑诞生过剑灵这样的生命？”
少女嗤之以鼻，冷笑道“凡间打造的破铜烂铁何德何能可以化灵？至少是神兵以上的神器，才有可能产生自主意识进而有灵体孕育而出。但我又和那些所谓的神器有着云泥之别。”
少女的后一句话顿时让我如遭雷击“我的本体是昊天剑，持有者为历代天帝，这也是天帝之位权柄的象征。”
天帝权柄？！这怎么突然就和世间那最强的存在扯上关系了？
而且虽然说是剑灵，为何也没有那种飘忽之感，这和正常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少女凭空坐下，有些慵懒的依靠着我看不见的“王座”，缓缓说道“我的本体在上一次大战中被毁，灵体被迫进入沉睡，而当我苏醒之后，人间已经是绝地通天的时代，我的最后一任持有者，第十三任出自人皇氏的天帝也已经不知所踪。虽然我知道天界遭受了剧变，可是人界稀薄的灵气根本没有办法让我恢复境界，更别说破开空间壁障去天界一探究竟了。由于虚弱，我的灵体也由纯阳跌落至纯阴，没有阳神外身的情况下我甚至不能长久暴露于烈日之下。”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我听说，修道之人只要到了元婴之后，便可以元神离体夺舍了，对于剑灵前辈来说区区夺舍应该不难吧？”
金瞳少女“嘁”了一声，随后冷漠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这便是剑灵最大的局限，能入主的只有剑，或者死物。昊天剑被毁，难道要我在凡间去当一把破铜烂铁的剑灵？”
“.......那前辈现在这幅身躯？”
“这是最后一条上古真龙的遗蜕，如今便是我暂时借用的阳神外身，在以剑灵作为阴神入主其中。由于是死物，这幅躯体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龙族的血脉神通我一样都动用不了。当然了，这幅身躯也算足够坚硬，至少下五境修为伤不了分毫便是。此后我便以各种身份行走在这片天地间，修复之前本体被毁带来的伤势，所谓武当天师也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然后，直到我遇见了你娘李青璇。”
回想起之前剑灵曾说过的话，我心中一紧“你当年对我娘做了什么？”
少女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笑了笑“我什么天才没有见过，天生剑体，五行神体，不灭霸体，佛子道子等等，这种在人们眼中所谓的大道一片坦途的天之骄子，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李青璇是我为数不多佩服的女子，你要知道我说出这句话的分量是什么，所以我佩服的自然不是你娘的剑道天赋和武道双修的成就。”
剑灵那略带戏谑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我唯一看的上眼的只有空灵根。”
我面色阴沉，没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
我深知自己的情况，唯一拿得出手自然只有这个空灵根了，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连这样可怕的存在都会心生觊觎，以至于要对我出手。
“可不要小看了你的空灵根。要想修炼必须要有灵根，而空灵根还在那天灵根之上，是万灵之首。虽然修为到了极高的境界之后，灵根的先天品质早就无关紧要，因为能走到这个地步的大能逆转灵根品质早已轻而易举。但是有史以来能到达那传说中的帝境者，无一例外都是先天空灵根。”
“李青璇和你一样聪明，我不知道当时她当时看出了什么端倪，那次见面之后便匆忙赶回了陈府。也许是担心我心生歹意抢夺你的空灵根而自己又无力阻止，便直接把刚出生的你体内的空灵根附在其中一魄上，以我至今都无法理解的手段流放到了异界。当然她那时也并不知道，身为剑灵的我并不能直接夺舍任何人，如此行事想来只是为了杜绝这个可能。可惜事后我还知道了此事，为了不让我一怒之下血洗陈家，李青璇不得已再次找到我，和我进行了一场交易。”
“而这也是李青璇让我佩服的地方，不但有勇气，还能看出我当时的想法。我确实想知道天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那时的我已经有力量可以破开两界壁障，但代价太大所以我迟迟没有行动。你娘李青璇以自己飞升时剑开天门的瞬间为筹码，和我进行了一场交易。剑开天门而不入，以身死为代价把记忆中的景象保留下来，而我则不能对和陈家有联系的任何一人出手。”
我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寒声道“所以这算是你间接逼死了我娘？”
“那你这就冤枉我了哦。”少女显然并不在意我的心中的想法和愤怒，只是略显无辜的说道“这是你娘自己主动提出的交易，而我也并没有强迫她如何，李青璇做此决定自然也有她自己的想法。至于你要说我为何就这么同意了，因为此事对我有利，仅此而已。我一个剑灵，为何要在意你们人类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放反驳，毕竟现在说什么也不重要了。
剑灵继续说道“为了保证我们的交易有效，我们当时进行了混沌契约。这可不是什么心魔大誓这种破玩意，别说是上五境，就连下五境只要心智坚定的人都可以抵御心魔对道心的反噬。但混沌契约不一样，违反了便会被混沌吞噬，是真正的身死道消。”
少女突然嘴角翘起弧度“但她并不知道其实我在混沌契约上玩了文字游戏。按照契约，我无法对你出手，但实际上所谓“你”这个个体，其实是被你的灵魂，也就是三魂七魄所确定的。举个你能明白的例子，我这个个体，是被剑灵这个灵体所确定的，而不是你所看到的这副真龙遗蜕的皮囊。签订混沌契约之时，你已经缺失的空灵根和其中一魄并不在契约之中，所以我便可以在这里做些文章。”
“这期间，我花了几年功夫终于确定了你那携带着空灵根的一魄所在的世界。尽管受限于大道法则约束，我无法直接对你所在的世界进行干涉，我却可以间接制造因果，让其累加到一定地步便导致了你在那个世界的死亡。可以说你的前世的命运完全是我造成的，而你的前世死亡之后，你那一魄便带着空灵根回到你的体内。换句话说，事情又回到了起点，尽管这是李青璇用性命作为的代价达成的交易。”
我咬着牙对剑灵怒目而视“所以，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吗？”
此时我的心中只有悲凉和苦涩，我娘为了我，所做的这一切，都被无情的碾压粉碎。
现实就如此残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能翻盘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剑灵似乎看穿了我心中所想“但并不能说李青璇所做的就是徒劳，我也被你娘算计了一次。因为她所保留下来的记忆，确实如我所说只能由你开启，强行破开便会彻底消散，而她也没有违反契约。所以哪怕你现在魂魄归位，只要我还是想要知道那段记忆，我仍然无法对你出手，这便是我说你娘是我为数不多所佩服的女子的原因。”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我娘生前再强，在你眼中不也是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蝼蚁？”
少女似乎并不介意我语气中的尖酸刻薄的讽刺，淡淡的回答道“并非如此。你娘作为一介剑修，而我作为天地间最强的剑灵，她哪怕身死道消之后仍然没有在与我的赌局中落败，女子剑仙当之无愧。说句并不违心的话，若非她修为太低，我甚至都觉得她作为我的持有者也未尝不可。在不违反契约的大前提下，我确实可以对你这一魄和空灵根出手，比如以特殊手段强行剥除灵根。但强行剥离有失败的可能，而且那段关于天界剧变的记忆也要烟消云散，这便是我一直没有动手的原因。”
她的话我当然并不全信，毕竟这只是她单方面的言辞。
正当我还在沉思之际，少女那摄人心魄的低语在我耳边响起，宛如来自深渊最深处恶魔的诱惑——
“陈家的七小姐，你敢不敢如十年之前的你娘那般，再与我做个交易？”
